「大哥?」卓英生驀然一呆,卓晉生的態度太不尋常;他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顯得哪樣重視沙昔非。他挺挺胸說:「你既然不要我接近阿非,為甚麼還要跟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傷害她,逼她離開你?」
「這是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你少管!」
「可是,你知不知道,阿非這次回來是要……」
「好了!我沒空聽你囉嗦。」卓晉生不耐煩地皺眉。轉臉向沙昔非,傾個頭,示意她跟著他。「走吧!我車子就在前面。」
沙昔非隨他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小橋前停了輛黑色的 車子,駕駛座的車門還開著,似乎駕車的人出來得匆匆。
「那是你的車?」又破又蝕的「台灣保時捷」不見了,換了一輛嶄新的正牌保時捷。黑黑的漆皮,亮到極色,新得會刺人眼目。
「沒錯。你有甚麼意見嗎?」卓晉生一肚子氣。為了這個虛榮的女人,他甚至連車都換了,把他母親送他、而他一直捨不得掉換的車子鎖在車庫裡。
沙昔非嘴角浮起一抹近似嘲謔的笑。但她不敢太放肆,搖頭表示沒甚麼。
「既然沒意見,那就走吧!」卓晉生悻悻地白她一眼,沒放過她那個嘲謔的笑。這傢伙,居然還敢笑他!她難道不知道他這樣做都是為了誰!
不料,沙昔非接著說了更讓他生氣的話。
「不用了。反正很近,我跟英生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上車!」聲音隱然有了怒意,強制命令。
「不必了!」沙昔非還不識相地推辭。
「上車!」更暴跳的一聲躁怒。
「真的不--」
「我說上車!」
卓晉生氣極了,大步踏向她,雙臂一橫抱起她,硬將她丟進車子裡,重重地甩上門。「碰」一聲,響得像他狂暴的心跳。把卓英生隔在車外。
「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不准你對英生勾勾搭搭!」他把油門踩到底,速度狂飆,宛如一頭野獸暴跳。
「我只是跟他聊聊天而已。」沙昔非死賴到底。
「聊天?聊到摟摟抱抱?」
卓晉生惱怒的,而且不滿。他知道沙昔非在打甚麼主意,他知道她不見得喜歡英生,但她把英生當成算計的目標,有言無意地試探接近。
沙昔非聽得苗頭不對,乾脆閉上嘴;不說話,就可免得多生一些是非。
車子沖衝撞撞,一路暴跳,很快就停在屋子前。兩個人才下車,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傳出的吵鬧聲:鄭曼麗正和卓老太高聲地爭吵,鬧得不可開交。
卓晉生末開口,先覺得煩躁。
「怎麼了?這麼吵?」
鄭曼麗看見他進門,立刻堆了一臉的委屈,奔向他,朝他哭訴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奶奶,她太不講理了!」她沒有察覺卓晉生的不耐,嘮嘮叨叨、喋喋不休地抱怨。「她每天不是叫我洗衣煮飯,就是整理打掃,做這做那,一大堆做不完的工作。我又不是女傭,她卻把我當個下女,使喚個不停,實在讓人受不了。阿晉,你要替我講講理,你奶奶實在太過份了!」
「我這麼做有甚麼不對?」卓老太一張鐵板撲克臉。「你既然是晉生的未婚妻,要嫁到卓家來,幫忙做點家事本來就是應該的。這點家事都做不了,將來怎麼相夫教子?」
沙昔非扯扯嘴角,暗暗偷笑。卓老太如法炮製,把折磨虐待她的那套拿來對付鄭曼麗;鄭曼麗塗著十指紅蔻丹,一身名牌時髦套裝。卻伶著抹布地拖擦桌拖地板,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狠狽。
「阿晉!」鄭曼麗埋怨地又喊著卓晉生。她是來當少奶奶的,不是來當下女。一瞥眼,看到沙昔非,原就堆積一肚的不滿,新添上更多的不滿。「你又回來做甚麼?」她毫不掩飾敵意地瞪著沙昔非。
沙昔非甩個頭,把鄭曼麗投來的敵視兜丟給卓晉生。
卓晉生接個正著,淡描地解釋:「是我叫阿非回來的,有些事情總要討論解決吧?」話鋒一轉,朝向卓老太。「奶奶,曼麗做不慣這些家事,你就不要勉強她,反正家裡的事有美枝和陳嫂幫忙。」又轉向鄭曼麗,雙面調解:「曼麗,奶奶也沒甚麼惡意,你就多忍耐一些,別老是跟奶奶爭吵,她畢竟是長輩。」
話裡對她沒有太多的偏袒,鄭曼麗不高興又不好發作,嘟著嘴、鎖著眉,臉色相當不好看。
「我跟阿非有事要談,有甚麼其它的事情待會再說吧!」卓晉生再丟下這句話,拉著沙昔非很快上樓去,不顧鄭曼麗怨妒不滿的表情。他的態度看似對鄭曼麗很有所包忍。在細節上卻顯得相當輕忽,那般不在意。
鄭曼麗更加的妒憤不滿,臉色一陣的青白。族妒是必然的,她懷疑也唯恐卓晉生跟沙昔非「死灰復燃」。
「你不必擔心阿非會再跟晉生有甚麼牽扯不清。」卓老太閒閒地說:「阿非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看清情況沒甚麼值得留戀的,就趕緊抽身退開。我就是不明白,某些人緊抓著不放,突竟圖的是甚麼?」
鄭曼麗倏然轉頭盯著卓老太,懷疑她說這些話的用意。
卓老太抬抬頭,語氣很平穩,說:「晉生沒告訴過你嗎?他放棄繼承的權利,將來這個家的一切都是英生的。他離開家隨心所欲,過著他自己喜歡的生活,家裡的事情都是他舅舅、舅母和英生在打點。所以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資格繼承,自願放棄,把一切讓給英生。晉生雖然是個很優秀的孩子,長得也討喜,可是他放棄繼承,一無所有,聰明美麗的女孩即使喜歡他,也沒有幾個願意跟著他吃苦。本來我還以為阿非……」她搖搖頭,停頓一下。才接著說:「既然你願意跟著晉生。晉生也選擇你,我也就不反對。不過,我還是要先告訴你,將來你嫁到這個家後,甚麼也分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英生的。」
鄭曼麗凝著臉不說話。這邊沒份,那邊還有一家珠寶公司,她只要牢牢抓住卓晉生,根本不必看卓老太的臉色。
卓老太淡淡地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又說:「至於晉生名下那家珠寶公司,雖然掛的是他的名,實際負責的是他舅舅,將來也是要給英生的。我們鄉下人講究誠實信用。這些都是晉生他自己自願放棄的,我不想你將來嫁來以後,為這些事情再跟我們爭吵,所以先跟你把話講清楚。」
「怎麼會這樣?連珠寶公司也是--他甚麼都沒有……」鄭曼麗心上一驚,不敢相信。連連搖頭說:「我不相信!怎麼可能!你別想騙我!」
「我根本沒有必要騙你,我只是先把話說清楚,免得將來起紛爭。」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問地!」鄭曼麗臉色難看又難堪,轉身跑上樓。
她不惜低聲下氣回頭找卓晉生,圖的就是一個舒適的少奶奶生活。如果卓晉生一無所有,僅是個長得好看的窮光蛋,那她還待在這裡做甚麼?難怪沙昔非會那麼乾脆地退出,一點都不拖拉糾纏。
她一定得找卓晉生問清楚。男人的價值取決於身份地位和財富,如果他甚麼都沒有,她何必委屈自己再待在這裡?她要富貴;沒有了錢,卓晉生甚麼都不是,再不能給她富也不能使她貴,她再留戀他又有甚麼用!
***
「把門關上,我們好好談一談。」
「談甚麼?」
「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這句話讓沙昔非不禁要皺眉,尾音揚得老高,言下之意在說她跟他有甚麼好談的?
卓晉生勉強忍住氣,他一向耐煩耐氣,很能自制,只要不惹火他,他也不是很容易青筋暴突。
「談我們的事之前。有件事我想先跟你說。
沙昔非眉毛一揚,代替詢問。
卓晉生換個姿勢,緊盯著她,注意她表情的變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我決定要跟曼麗結婚了。」
跟鄭曼麗結婚?
沙昔非的腦袋先是一片空白,死盯著卓晉生。然後她才慢慢意識到她聽到了甚麼,腦細胞快速的作用交換訊息;喜怒哀樂怨憎愁,臉色各種表情交替變化雜陳,心裡飛快地一遍遍盤算著,這檔事對她產生的利弊。
如果卓晉生真的跟鄭曼麗結婚,那麼,卓老太沒轍之餘,只得轉應卓英生。這樣一來,卓英生就會娶卓瑤,卓瑤那個陰險的女人也必定會見風轉舵--那麼,她豈不是甚麼都落空?
不妙!想到這裡,她臉色大變。
「怎麼了?」卓晉生一直小心注意沙昔非的表情,看她臉色大變,心裡陡然一喜,強壓住不禁的興奮,沉聲問道。
「你真的決定要娶她?」沙昔非覺得她的魂似乎掉了一半,有氣無力地望著卓晉生。
那無神,卻被卓晉生錯解讀成難過和失望,眼瞳浮出喜悅的光采,欲掩難遮,晃晃要洩露出他的心情。
「嗯。你覺得怎麼樣?」他試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