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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林如是

  「好啊。好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聊聊也好。」

  「明天我們要去北邊的『島嶼灣』,可能趕不回來。這個星期五晚上,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反正我閒得很,沒差。」

  看她那態度,悠閒得就像她所說的是來度假,施志安不禁懷疑,忍不住問:「你真的是來度假的?」

  「要不然,我是來工作的嗎?」陳浪琴反問為答。

  度不度假又有什麼差別?現在,她就像高塔外掛在天邊那些閒閒蕩來蕩去的流雲一樣,閒得很。

  甚至要發慌。

  ☆  ☆  ☆

  這裡有一個小小的心理測驗。

  當你跟你的男朋友在他家愉快地一起用晚餐,氣氛好極了,音樂美極了,你們喝了一點酒,情意綿綿地擁舞著,突然在這時候,他的前任女友闖進屋裡來,大剌剌地甩著他屋子的鑰匙,對你視若無睹。你忍住氣,什麼也不問;他說他會解決。

  問題來了。

  這一解決,要解決多久才算快或慢?你要不吭不問多久,才不算太急躁?

  呃,這個問題好像有些難,又好像十分簡單。但心理測驗,沒有標準答案,有的只是一種狀態,和一種矛盾。

  陳浪琴就處在這樣的狀態中。傑瑞米說他會解決,這一解決,解決了一個多禮拜。

  「浪琴!」這天中午休息時間,傑瑞米終於出現。他直接到她學校,倚著電話欄,等著她。眼睛紅紅的,一臉疲憊的模樣。

  陳浪琴大步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會,才說:「So,和你女朋友談得怎麼樣?」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前女友』。」傑瑞米在意的更正。這時候,話不能不清不楚。

  陳浪琴不爭執。說:「好吧,你的前女朋友。談得怎麼樣?」

  傑瑞米不答,反問:「你生氣了?」

  「沒有。」她搖頭。

  「那麼,為什麼?」他又問。為什麼她能那麼平靜,不聞又不問。

  陳浪琴仍然只是搖頭。

  傑瑞米看著她,看她、又看她。從他們彼此的表情,讀不出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他從口袋拿出鑰匙給她。「她不會再來了。」

  陳浪琴望了鑰匙一眼,抬眼詢問,並不伸手去接。

  「拿去。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談談。我等你。」

  他們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一舉一動多少顯眼。走過去的人,多少會好奇地看他們一眼,全是多事的視線。

  雖然她並不是那麼在意那些眼光,但也不喜歡成為焦點,默默接過了鑰匙。

  「一定要來。」傑瑞米也不管一旁有多少人,拉過她,親了一下,才轉身走開。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捏緊了鑰匙。所以她才要調調情就好。看!一旦認真起來,就有那些「咬嚙性的小麻煩」在那邊騷擾人的心,啃啃咬咬的,怎麼都擺脫不了。

  這個下午,她如平常地上課,可心中直有千百隻小螞蟻,在那裡爬來爬去,一口一口地要把她的心啃去。

  下了課,她看看書,聽隔壁芳鄰放的永不結束似的失戀情歌,然後吃飯、散步、洗澡,一切仍舊如平常。直到天色開始暗下來,再也拖不下去,她才隨便抓了件外套出門。

  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她走了一個小時才走到。才剛敲完門,幾乎是立刻的,門就開了。傑瑞米倚著門扉,望著她,還是那一臉疲憊的樣子。

  「要喝什麼?」他問。

  「不必了。」陳浪琴搖頭。與其說沒心情,不如說沒滋味——喝了也是沒滋味。

  但傑瑞米仍然逕自倒了兩杯紅紅的葡萄酒,給了她一杯。

  「我忙了一個禮拜,到昨天工作才結束。」像是在解釋,包括了一切,為什麼這麼遲,還有他的疲憊。「本來想先打電話給你,但我想趕快見到你——」

  他將她拉到沙發坐下,挨著她說:

  「看著我好嗎?浪琴——」輕輕將她的臉扳向他。說:「認識你的時候,我跟珍露就已經分手了,這中間也一直沒聯絡,沒想到她會突然跑回來找我。請你相信,分手以後,我跟她就再也沒怎樣了!」

  陳浪琴直直看著他,並不急著追問什麼。傑瑞米從她眼眸中讀不到什麼,抿抿嘴說:

  「你也許想知道我跟她為什麼分手吧?」口氣並不是在詢問,而接近一種解釋表白。

  「為什麼?」陳浪琴反而卻問了。

  「就是因為這樣。」傑瑞米回答得有些沒頭沒腦。「我工作的時間不固定,往往一動起來便很忙碌,珍露覺得我冷落了她,她另外和其他的人來往,我們就那麼完了。」他停一下,繼續又說:「那段時間我真的非常忙,忙到與她住在同一間房子裡,卻經常一天說不上幾句話,珍露覺得十分寂寞,所以事情就那麼發生了。」他不只在解釋,也巧妙地在告訴她,他和珍露那段關係曾經的親密程度。

  陳浪琴靜靜看著他,像是明白了。她問:

  「那麼,她現在為什麼回來找你?」

  「她……」傑瑞米遲疑一下。「我可以不回答嗎?」這並不是真的那麼難以啟齒,但他不希望令珍露的立場太難堪。

  陳浪琴點個頭,不追問。傑瑞米不可能完全沒有過去,追問那麼多也沒意義。

  她沉默一會,久久沒說話。

  「生氣了?」傑瑞米以為她的沉默是一種抗議。

  她搖頭。她以為她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他不回答,不要她問,她就不問,扯不上情緒。

  但她的沉默顯然令傑瑞米有些忐忑煩躁。他按捺不住,說:「我不喜歡這樣不明不白!你到底怎麼了?說清楚!如果生氣就直接說!」

  「我真的沒生氣,吉米。」她有些莫可奈何。

  「真的?」他半信半疑。靠過去親吻她。

  她沒動,也沒回應。

  「還說你沒生氣!」他有些生氣及挫折。

  陳浪琴忽然盯著他,像突然發現什麼。「吉米,我不懂,你為什麼一直認為我在生氣?你是以為我有那個權利生氣是嗎?你將我當作女朋友嗎?」

  「當然!」傑瑞米睜大眼睛,蹙緊眉,簡直不相信她會問這種話。他以為他們互動的方式已經可以那麼算了。「不然你以為我怎樣看待你的!浪琴?你當然有權利生氣!還是你心裡一直不把我當作是一回事?!」

  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問倒了她,她只是怔怔望著他。

  他靠過去,挨得那麼近,輕輕親吻她,輕輕的,然後變得放肆,逐漸在加溫。她輕輕回應著,然後離開了一些。

  「吉米——」她拿出鑰匙遞還給他。

  傑瑞米瞪瞪鑰匙,說:「當時珍露說會將鑰匙丟掉,所以我才一直沒向她要回鑰匙——」

  「不必再解釋了。」她掩住他的口。「夠了。這樣就夠了。我只問你,現在都解決了?」

  「都解決了。」

  「那好。那麼我都瞭解了。」

  她站起來。

  「你要走了?」他好生失望。

  她俯身抱住他,親他一下,撫著他臉龐說:「你看起來憔悴透了,好好休息,其它的改天再談。」

  他摸摸臉頰,苦笑說:「看起來真有那麼糟嗎?」

  「嗯。」她點頭。「很糟。」

  「可是……我想你——」他摟住她不放,親吻她的脖子。

  「吉米——你都那麼累了,還是好好休息。你這幾天忙得幾乎都沒時間睡覺,不是嗎?」

  「是沒錯。我聽你的話就是了。」傑瑞米歎口氣。「還好明天就是週末——」他眼神亮起來。「你沒事吧?我們去小島度週末怎麼樣?明天我中午去接你!」

  「好啊!」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陳浪琴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忽然卻想起來——「啊!不行!差點忘了,我跟個朋友約好了。」

  「跟誰?」傑瑞米臉色微沉。

  「我在台灣的朋友。」她約略解釋。「那天湊巧在Skytower碰到的。他跟朋友到這裡度假,我們約好明天晚上碰面。」她愈說愈興奮。「很巧對不對?這世界還真小!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

  「他?」傑瑞米隨著她重述一次。

  「呃,吉米,我跟他只是朋友。」

  「那就拒絕。我要你打電話取消跟他見面。」

  「吉米!」這個要求太無理了。「你這樣太沒道理了,我不能答應。我有我的生活,我的朋友,不能因為你一句話就扭曲或放棄。」

  戀愛的條件是,儘管再怎麼濃情蜜意,也不能沒了自己;沒了自己,那麼愛情就難成立。

  儘管她跟傑瑞米再親近,她也不能為了他放棄她自己生活的方式與空間。那是她之所以為她的要件。

  傑瑞米無話可反駁,他的要求的確太無理了一點。但——「如果我說我嫉妒,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嗎?」

  「吉米……」他的態度一軟下來,陳浪琴便覺得為難。「我已經跟人家約好了……我……不行的……」

  「我懂了,你不必再解釋。」傑瑞米有些悻悻的。「有時我覺得,你其實並不是那麼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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