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龍天運喜不能自己,久久難以成言。這是殷莫愁第一次主動對他這般柔情。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侍女送來了針織。殷莫愁專注的認真的一針一針穿縫。龍天運凝看著她那專注。直要看癡了過去。
「啊——」凝神中殷莫愁突叫了一蟹。她根本不諳針術,被針刺破了指頭。一點心紅的血湧凝成顆圓滿的露珠。
龍天運立刻握起她的手,輕輕吸如她的手指。她的心猛一羼。感到他那蜜蜜的情意。隨指尖一股麻熱,傳至她心頭。臉龐不禁一紅。但她沒動,靜靜地,任臉兒羞紅。
但她簡直不敢看著他,不敢而對他的眼。對他酌溫柔,怎麼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來!」龍天運再次為她披上袍子。將她拉到身旁。她遲疑一會。輕輕靠他肩膀,滿腔濃情蜜意化不開。
久久,兩個人都沒說話,一股情意混渥流著。
那一片花海,愈看卻便愈綺麗,看花了她的眼,看昏了她的心。她覺得有點疲懶,閉上了眼,就那樣靠著龍天運的肩膀,不知不覺睡著。
龍天運低頭俯視,望著她一派無心的睡容。那樣不設防,雖有些驚訝,但有更多的憐愛和狂喜。殷莫愁這般毫無防備的睡容,柔柔地靠在他懷裡。這表示,她對他的信賴,一顆心裡向他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好像長久的相思有了著落,心中充塞滿甜蜜。愛一個人,而被對方所愛兩情相悅的感覺竟是這麼幸福。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那一片花海,落在渺渺的遠方。江山無限,情懷無限。他低頭又看看殷莫愁,那般清澈無心的容顏。
他不該迷憫的。對他來說,她是最重要的。比他自己,比天比地,比這無限江山都重要。
只有她,是不可取代的。
他癡癡又望著她,久久。久久。甜蜜又憂傷地擁住她。
苟藥花叢後,杜邑侯妃母女隱身在陰僻處,一個冷眼,一個帶點微傷,同看著這一幕。
「看到了吧?那殷莫愁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皇上整個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你竟然還那麼傻,在太后面前替她說情!」杜邑候妃一副冰冷的口吻告誡杜鳳嬌。
杜鳳嬌咬咬唇,一臉無所爭的表情。
「皇上妃嬪眾多,中意殷莫愁,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也不能容忍。怎麼進宮伺——嗯——」她頓了頓,輕輕又咬唇。遲疑在嘴裡的那句「伺候皇上」終而羞得說不出口。
杜邑侯妃掃她一眼,有意尋隙似的問道:「如果皇上受了她的迷惑,立她為後呢,那樣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杜鳳嬌花容略為失色,浮現一絲倉惶。她眺眼亭欄邊那幕濃情和融的景色,猶豫一會,強掩著失意,強顏笑說:「果真如此,那也無妨。我只要能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就行了。」
「沒出息!」杜邑侯妃橫眉白了她一眼,頗為不悅地哼了一聲。她處心積慮要讓女兒登上後座,她卻這麼軟弱沒用,被那殷莫愁騎到了頭上還不肯吭聲。杏眼一瞪,說:「你是這麼想,但人家可不一定會讓你這麼做!」
「娘?」杜鳳嬌不明白那話裡的意思。
看她那一臉懵懂,就讓人覺得有氣。杜邑侯妃瞪眼一會,搖頭歎道:「你這個傻孩子!說你傻,你還當真不是普通的愚鈍。你想想,那殷莫愁若當上了皇后,她會像你這麼有肚量,與你和平共處,讓你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嗎?」
「啊?」杜鳳嬌臉色大變。
「知道厲害了吧?」聲音悻悻的。
遠遠看去,亭欄前殷莫愁午寐已醒。正與龍天運隅隅低語,傳來笑語聲聲。杜鳳嬌身子輕輕一顫,掩了而回身淚坐在石椅上,神態有點淒苦。
「你現在難過也沒用。」杜邑侯妃顯得冷酷從容。
「娘。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皇上他才會——」如果能讓龍天運把一顆心轉向她,不管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你別急。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能不為你打算嗎?你放心,娘會替你想辦法的。」杜邑侯妃走到杜鳳嬌身旁,貴氣的臉幾分心思莫測,只要殷莫愁消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偏偏殷莫愁命大,既淹她不死,烈馬也踢她不死。她好不容易說動太后賜參湯,暗中命人在湯裡下藥,卻仍然被她躲過。
「娘,你打算怎麼做?」杜鳳嬌抬起頭。秀麗的臉龐梨花帶雨,滿是淚珠。極是可憐楚楚。
杜邑侯妃看她一眼,金步搖隨之搖晃,晃湯著燦亮刺眼的冰冷金光。
「娘自有主意。你只要聽娘的,在太后面前多用心,討太后的歡心,太后自然會為你作主。」她說道:「總之,你一定要當上皇后。娘會想盡辦法幫你的,那是娘最大的心願,只要你當上了皇后,和皇上朝夕相伴,一定能挽回皇上的心。」
遠處雲池睛光瀾盛,彷似在替昭示杜邑侯妃的話語。她遠眺的目光像一支冷箭,悄悄無聲地射向對一切無知的殷莫愁。
第七章
「太后,我來幫你捶背。」杜鳳嬌張著孩兒一樣真稚的笑臉,在太后跟前猶如小孩般撤嬌。
太后笑呵呵的,疏淡的眉舀得很滿意。杜鳳嬌沒事陪著她說笑解悶,替她捶肩拍背,個性又溫柔乖巧。她打心眼兒不想疼她都不行。
「鳳嬌表姊就是會討母后開心!」龍如意跟著笑說道:「母后只要一看到鳳嬌表姊,就眉開眼笑。」
「還說!你們這些孩子就只有鳳嬌懂得孝順我。我不疼她疼誰?」口氣幾分不是很認真地埋怨。
一室裡的人全都笑了,只除了龍天連略帶沉漠的表情。太后特地召喚他來,又將龍如意也找來了,不會只是為了說笑。
「母后,你將兒臣找來,是有什麼事?」他沉聲問。
太后笑歇,環顧眾人一眼,正色說:「我找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她停頓一下,頓出莊嚴凝重的氣氛。「皇上,我決定讓你立鳳嬌為後。擇一吉日舉行冊後大典。」
龍天運神色不動,推拖說:「母后,我不是說過,立後的事,慢慢再說。」
「這麼重大的事,你要拖到什麼時候?」太后不滿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自不可一日無首。鳳嬌模樣、性情都討人歡喜,各方條件也都是最適合與你匹配,母儀天下。你還有那點不滿意?」
「不!我只是以為立後的事不必操之過急。」龍天運仍然不為所動。
他根本無心立後。他愛的是殷莫愁,所有的感情全在她身上,無法再回顧其它花顏。原本,他以為立後和他對殷莫愁的感情是兩回事,並不相悖妨害,但知道了殷莫愁的心,對她情生更執著後,他才明白感情的全心全意。既然真心愛上了一個人,那份情是無法再分割給別人的。
「母后,」辰平公主尖了嗓刺耳地挑撥:「皇上這一切根本都是推拖之詞。他不肯立後,還不是為了那殷莫愁!」
龍天運眼神微動,劍屑一挑,略帶不滿地拂向辰平公主。「皇姊,這是我自已的決定,和莫愁無關。你不要無端扯上她。」
殿旁龍如意默默地瞧著龍天運。龍天運雖然這麼說,但他想,辰平公主說的話該沒錯。他曾親眼看見龍天運為情的轉變,很清楚殷莫愁在他心中的地位。
杜邑侯妃走上前,故意背對著龍天運,反而面向太后,用一種很輕鬆,若無其事般不以為意的態度和口氣說:
「太后,依你看,皇上該不會是想立殷莫愁為皇后吧?果真如此,那真要恭喜太后了!聽說殷莫愁雖為前翰林殷重煌的獨生之女,出身書香世家,但琴棋書畫詩唱吟等等教坊那些歌姬、舞姬擅長的才藝,她全都精通。皇上若立了殷莫愁為後,以後後宮可天天熱鬧至極,不愁寂寞了……」明著似乎在稱讚,暗裡卻句句深刻的惡毒侮蔑諷嘲,直把殷莫愁比做低賤的歌舞姬妓,輕賤不屑。偏偏她口氣卻顯得那麼委婉,叫人不懷疑她的真心誠意。
厚道溫文的龍如意聽了便先不禁地皺眉。龍天運濃眉更是如劍怒入天際,冷眸泛出寒光。他敬杜邑侯妃為姨母,不願與她計較,偏她句句挑撥,由不得他不生厭。
「姨母,莫愁精通書畫琴棋當沒什麼不好,我就愛她這般多才多藝與善解人意。」他強袒護殷莫愁。
太后沉下臉,神情嚴厲。「皇上,你當真打算立那殷莫愁為後?我絕不允許!」
龍天運並不因為大後的斥責和嚴厲而退縮。如果殷莫愁肯答應,他不管任何阻攔都要立她為後,但他儘管一千個願意。她偏偏不肯接受。他露出一種只有自已懂,卻讓人覺得矛盾的毫不退縮與頹然的神情,搖頭說:
「我愛莫愁。不管立不立她為後。都不會改變。」杜邑侯妃聞言與辰平公主對望了一眼,龍天運言下之意,還是以殷莫愁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