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一點也不特別!我不要進宮!更不要什麼寵愛!」她連連搖頭後退。
「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只求平凡的幸福。」
「唉!」龍如意低低又是一聲感歎。「雖然我並不希望你入宮,但我能明白皇上他執意你的心情。你是如此不同於宮中那些濃色窒人的妃嬪!我想,皇上他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你有一種動人心層清澈的美。」他想,龍天運初遇殷莫愁時。或許只是被她清冷獨特的氣質吸引,而情牽意動,但慢慢的便就認了真。
殷莫愁仍然不住地搖頭,不相信也不認同。這種皮貌的愛是不可靠的。她的青春正在輝煌的當口,可是漸漸也要沉落,像星子殞落一般。青春會老、紅顏會逝。床邊大江東去,如此,一生就這麼約略過去了。他因她的美貌而愛她,但這樣的愛,那麼不可靠。
有一天她老了,紅顏凋零、青春老謝,變老變醜,到那時候,他這份愛,是不是就跟著枯萎了!?他的愛,因色而生,因色而滅,談什麼真呢?
不!感情不是這麼算的。感情定更深層的。不因容貌,也無關身份地位,不一定轟烈,也許平凡,更或許什麼都不是,只是眼神相對時的雲淡風輕,或一抹與之偕老的無言凝笑。
「莫愁!」龍如意不知該說什麼。他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雖對殷莫愁有憐惜,卻不明白她的執意。
殷莫愁幽幽望著他,頹然歎息。眼神裡有種無心的絕望,像燒著炙熱,又像燃著悲哀。空洞洞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幽幽歎了一聲。
龍如意受她那眼神牽繫。心頭驀然一顫,不假思索便點頭說:「辦得到的。我一定會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
殷莫愁無神的眼燃起一絲希望。「我想見奶娘。親眼看見她平安才能放心!」
「好!」龍如意一口答應,「你等著,我會想辦法帶奶娘來見你!」
「真的?」那略顯憔悴的臉龐,泛閃出喜悅的光輝。「多謝你!我……我……」她移動腳步,忽地從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珮,泛劃出一道燦翠的光。
龍如意低頭看了看,彎身撿起。「這塊玉珮……你隨身都帶著?」要將玉珮遞還給她。
殷莫愁卻微紐起眉。遲遲不伸手去接。殿外已日昏,黃金的光偏照映她的征愣。看見那塊龍紋玉珮,她彷覺就像看見龍天運一般。她根本不是存心要收帶著它,怎生的乖違。那塊玉珮卻總不離她的身邊。
「怎麼了?」龍如意不禁納悶,靠近她一步,俯臉望著她。
殷莫愁恰抬起頭來,兩人的臉形成一種疑似慕情的仰度,盡在不言的無語的相對。
這一切,不巧被龍天運撞入眼底。他緊抵著唇,不發一言站在那裡,目光只緊鎖著殷莫愁。
他從末見過她那種表情。她仰著臉站在殿中,殿外是如寶石的黃昏,照著那無盡的長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的她臉龐彷彿有一股流動的生氣,亮晶晶的,掠過她朱紅的雙唇,反耀在她的眼睛閃光裡。尤其她身穿一襲水紅綢子紫緞鑲邊的衣裙,雙肩斜峭,脖頸微仰,柔情中帶著一種纖弱情感;霞紅穿透殿頂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現成一種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的不沾一點混濁。
他簡直征住了,心裡猛烈一霹,深受撼動。所有的情感凝結在這深情的剎那,固定在這純摯美麗的時刻。
一開始,他原只是被殷莫愁的異於俗艷脂粉的清冷氣質所吸引,受動於她的不流於俗,而牽動心緒,微起一些不明的情悌,便歸諸是上天的安排,而想擁有。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也沒人敢輕拒或反抗,自以為可輕易擁有殷莫愁。卻不料殷莫愁不肯曲意迎從。愈得不到,他便愈執著;殷莫愁愈是拒絕,他對她愈感到渴望。他渴望她的全部,身心和感情;尤其是感情。
那如魅的紫影,帶一點光幻氛圍的清例冷美,卻深深震撼住他的心。他整個墜落了,突然他覺得她什麼都不是了。她就是她,簡單而完整。他對她一見牽情,再見而傾心。更加強烈地渴盼她。一階而深刻。那根緊的雙唇間微的、極淺的笑意。羅列如情網,不留痕地網住他。
但那笑意並不是對著他。他心田極突然地湧起一股酸醋的滋味,沉下臉說:「你們在做什麼?」
「皇上!」龍如意轉過身,一臉坦然。「我聽說莫愁在紫禁府,特地過來探望她。她不小心將玉珮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還給她。」
「是嗎?」龍天運走近。也看清了他手裡拿的玉珮。
「那原不是我的東西,還請王爺物歸原主吧!」殷莫愁拒絕再接受那塊龍紋玉珮。
「你!」龍天運沉臉逼向她。但見她面無表情,臉上流動的生氣光輝全然沉寂,眼神空空地朝他看來,反射著無心的琉璃光。
他蹙緊眉。為什麼?宮裡的妃嬪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膩多情,濃得化不開,她的眼神卻這般空無,全然不將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臉色愈加漠然,有些憤懋。他對著龍如意流露出那種生動的神采,卻如此漠然對他。卻見她目光一轉,移步想離開。
她竟然無視於他,漠漠擦身而過!
「站住!」他大聲喝住她。他是天潢貴胄,貴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無視於他!
殷莫愁停下腳步,下意識抿緊了唇,朝他望來。
龍天運身為帝王,權傾天下。她無力以抗他。但她既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什麼純愛,再沒什麼好戰戰兢兢。她只擔心奶娘,又因欠姚家的恩,種種放不下,而對他的命令要脅有種無奈的軟弱。事情至此,他若怒殺了她,倒也乾脆,她再也不必感到不安與懸心。
「收下。」龍天運取了玉珮,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顯得有些躁怒。「我要你隨時帶著它。」
她不肯。
愈不肯,他顯得愈躁忿,愈是固執,抓緊了她,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這是他們相遇的證明,她歸屬的信物,他一定要她帶著。
「皇上……」龍如意著急地上前。
「退下!」龍天運暴喝一聲,聲音充滿不滿和怒濤。
龍如意不解他聲音裡的不滿怨怒,擔憂地轉向殷莫愁。
殷莫愁見他投來的眼光,忽然想起奶娘的事,為免節外生枝,強忍著痛,咬牙說:「放開我。我聽你的話,收著就是。」龍天運哼了一聲,放開她,看著她將玉珮收入懷裡。
「你給我聽好,我決定的事絕對不曾更改,別想違抗我的旨意。」
「我明白。」殷莫愁垂低了頭。
「明白就好。」龍天運回復冷漠的表情。她對他總是抵抗不肯順服,讓他對她愈固執,愈覺得焦躁。不動的心失去了冷靜而跟著情緒起伏。
他注視著她緩去的背影。回過身,看見龍如意。臉色一沉。說:「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龍如意恭敬地說:「我有件事想對皇上說。」龍天運向來冷靜沉默,他從沒見過他哪樣躁忿、沉不住氣過。但遇見殷莫愁後,這些日子來,他的性情有丁微妙的轉變,顯得易怒而躁動。
「什麼事?」龍天運斜倪他一眼。
「皇上,你真的打算讓莫愁入宮嗎?」
「是又怎麼樣?」
「我擔心,以莫愁的個性。曾無法適應宮中的……」
「你想管我的事?」龍天運根本不聽他吧話說完,劍眉一揚。目光冷沉,不悅地瞪著他。
「如意不敢!我只是……」
「好了!」又一個不悅地揮手。「莫愁的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多事。」
龍如意不死心,又說:「可是,皇上,你不顧眾人的勸阻,一意要莫愁進宮。杜邑侯府會怎麼想?太后那裡……」
這關杜邑侯府什麼事?龍天運大不以為然。「這件事不用你擔心!」他蹙眉又打斷他的話。「你只管管好你的紫靜王府便夠了!」且又瞪他一眼,滿懷妒意地哼了一聲。「你對那殷莫愁,禾免也大過關心了……如意!」
「皇上!」龍如意這才聽出他話裡的醋意。
「好了!別再多說了!」龍天運無心再聽他說下去,拂袖離開。
不管有誰阻攔。他一定都要殷莫愁入宮。
他走往殿房,翠竹見著他剛要開口,他示意她禁聲,悄悄上前去。殷莫愁倚著窗,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翠竹。頭也不回說道:「我不累,翠竹,也不想休息。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驀然看到近到她身側的龍天運,乍然愣住。「你……怎麼……」她沒想到會是他。
她神情顯得哪麼無神而不經意,龍天運頓時忿恨不滿起來。也猛然扳住她肩膀,咬牙說:「你聽好!不管如何,我一定都要你進宮!你是屬於我的!你的喜樂笑容郁足屬於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聲聲充滿著急躁和強烈地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