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跟玲姨比?玲姨天生麗質,不乏人追求;我只是個黃毛丫頭,想談戀愛也沒人肯陪著?」
「怎麼沒有!這件事包在玲姨身上,就這麼說定。看那天我好好介紹你認識一些年輕朋友,到時喜歡誰,任由你挑。」
「再說吧!」黎湘南把臉轉向黎北瀟,背對著金玲瑜和袁丹美,直直看著黎北瀟。她如花的臉全是冷凝的淡漠。「爸挑中誰,我就跟誰來往,我相信爸的眼光。只要他答應,我是沒什麼意見。」
說完她回過身,清新的臉又笑靨如花。
「玲瑜,你不必費心,我不會把我的湘南交給任何人的。」黎北瀟走到黎湘南身後,輕輕攬住她的腰。
袁丹美滿腔妒火,酸澀異常。黎北瀟根本沒將她這個妻子放在眼裡。她知道他並不愛她,但是那麼多的女人當中,他娶了她不是嗎?她不承認自己會比不過那個黎湘南!她是個道地的女人,而且是有魅力的,而黎湘南不過乳臭未乾。
她說不清自己這種心態,下意識在嫉妒黎湘南,敵視黎湘南,將她當作情敵看待;她不懂她自己這種心理。對她有壓迫感的應該是蕭竹筠才對,但不知為什麼--或許是一種女人的直覺吧--她潛在的意識感到黎湘南對她充滿了威脅感,讓她深深覺得不安。
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黎湘南對她嫣然一笑,她只覺得那笑充滿了示威的意味,完全瞧不起她。
黎湘南撇撇嘴。袁丹美對她的敵意像是後宮爭寵那般的深刻而且離譜。眼前這兩個女人聚在一起真令人生厭。她忍耐著,對黎北瀟說:
「我該走了,我答應媽不惹事生非的。」
惹什麼事?生什麼非?這句話令人玩味。她沒有多作解釋,脫下衣服丟還黎北瀟。
「穿著吧,如果你還要待在陽台上。別逞英雄,省得著涼。」她甩甩頭髮,頭昂得高高地走開。
那衣服留著黎湘南的體溫,黎北瀟小心翼翼將它穿回身上,根本不理袁丹美僅著低胸晚禮服的瑟縮。
「這裡太冷了,我要進去了。」他心中著實惱恨這兩個不知趣的女人。
金玲瑜拉著袁丹美快步跟在黎北瀟身後。
「北瀟,等等!」金玲瑜拉住黎北瀟的手臂,止住了他的腳步。
「你究竟想做什麼?」黎北瀟眉宇全是不耐。
「你最近買了一部賓士是不是?」金玲瑜仰著笑臉,連腳趾都在巴結。
黎北瀟皺著眉看她幾秒鐘,掏出一串鑰匙丟給她說:
「一拿去,別再來煩我!」
金玲瑜眉開眼笑,對袁丹美使使眼色,玲著鑰匙一扭一扭地離開。黎北瀟正想走開,袁丹美沉著臉,陰陰地開口:
「又想去找你那個寶貝女兒?我是你妻子,你卻將我丟在一旁不理我,心中只有那個寶貝女兒。你到底有沒有將我放在眼裡?」
「丹美,」黎北瀟冷冷地說:「我們說好的,不要管我的事也別想管我的生活。那麼多女人搶著嫁我,我之所以會娶你,完全是因為如此。」
「在你眼裡,我到底算什麼?我是你的妻子,竟然比不上你前妻的一個女兒!」
「在我心裡沒有人比得上湘南。」黎北瀟語氣生冷。「你如果不滿,我們可以離婚。當初我並沒有強迫你跟我結婚,我早跟你說得很明白。」
「那是當時;現在我是你的妻子!」袁丹美撒刁,看起來嬌楚動人。「你喜歡小孩,我會為你生很多小孩。你愛我對不對?不然你不會娶我。」
「你知道我不愛你,我也根本不喜歡小孩。」黎北瀟拉拉衣領,丟下袁丹美逕自走開。
袁丹美不死心又跟了過去。金玲瑜說的沒錯,她是「黎太太」,頂著這個頭銜她絕對是佔盡了一切的優勢。只要她有耐心,耐性地等,等她懷了黎北瀟的小孩。就再也沒有人搶得了黎北瀟對她的寵愛。
她收起不滿的情緒,換上最優雅的微笑,以驚人的耐力,整夜周旋在黎北瀟的身旁。
第三章
金家晚宴過後好幾天,蕭竹筠一如平日幹練的新女性,全心投注在工作上。她絕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抿緊的嘴、粉紫的唇膏勾勒出拒絕透露心事的線條。
「這下子看開了吧?」黎湘南半躺在蕭竹筠臥房床上,看著她從裡頭的浴室出來。
「你在說什麼?」蕭竹筠走到化妝檯前坐下,對著鏡子熟練地抹擦化妝水和眼、晚營養霜。
她雙手中指熟練地由眼角朝鼻端的方向,輕輕按摩拍打兩下,然後湊近鏡子咧嘴一笑,隨即好像滿意地退開身子,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燙過的頭髮。
黎湘南抬起上半身看她母親一眼,又懶懶地靠回去,說:
「那晚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將你放在眼裡,緊緊跟在爸爸身邊,還對你笑得那個樣子,根本是在向你示威。我就知道那女人邀請你去一定沒存什麼好心眼!我實在不懂,你一向那麼精明能幹,怎麼她挖坑讓你跳你就當真笨得往下跳!她們兩根本是串通好的;兩你居然還能沒事人一樣!」
「不然你說我該怎麼樣?」蕭竹筠轉身面對女兒。「我跟你爸爸已經離婚,他再娶了也是事實,我能又哭鬧又上吊嗎?」
「是不能。那你明知會有這種事發生,為什麼還要接受邀請,讓自己難堪?」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難堪的。」
「媽,拜託!你何必這樣死要面子?當初你如果不管什麼狗屁自尊驕傲的,你和爸就不會鬧得非離婚不可!」黎湘南皺著眉,坐正身子。
蕭竹筠靜看了黎湘南半晌,轉身面對鏡子繼續梳理頭髮,過了一會才說:「我承認,對你爸我還存有一點幻想--」她放下梳子,攏了攏頭髮,頹著身子說:「不過,你別誤會。我跟他離婚時早就想開了,我們不適合當夫妻,成為朋友也許情況會比較好。那天晚上見面以後,更讓我確定這種想法;只不過我沒想到,他太太會對我的敵意那麼深,而且那麼明顯。」
「那是當然的,你對她的地位仍有相當大的威脅。」黎湘南直視蕭竹筠說:「你實在不應該跟爸離婚的。爸身邊那些女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你,他那個後妻更不用提。你們兩人真不該意氣用事,就那樣離婚了。」
「湘南,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跟你爸離婚不是愛面子,也不是意氣用事。我們只是……只是夫妻之間的感情到了盡頭,自然地分手而已。」
「算了,你別再騙我。雖然我認為爸背棄你,希望你不要再受困於對他的迷惑不捨,而辜負自己的青春,也希望你早日覓得佳緣;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破鏡重圓。依我看,爸對你的態度,那並不是不可能。你也這樣希望吧?」
蕭竹筠微笑搖頭。那笑,並無被棄的淒楚落寞,反而盈溢一種瞭然。她走到床邊,拉開被於稍微拍軟,坐上床,將被子拉蓋到腹問,說:
「你不明白,你爸他並不愛我。老實說,這樁婚姻的結束,對我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
「可是你知道,爸根本也不受他那個後妻。」黎湘南淡淡地說,那世故早熟的淡漠,與她年齡完全不符。
蕭竹筠再次微笑。她還是不瞭解這個女兒,對她失蹤的那段時間和原因理由也感到困惑;但黎湘南不說,她便不問。她和黎湘南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母女,不如說是朋友。雖然她早忘記年輕時候的許多事情,但她知道,對黎湘南來說,那是很重要的,那種青春時期某種只屬於自己的絕對的秘密。
曾有一段時間,她因黎北瀟對黎湘南異常的寵愛而對她充滿嫉妒和醋意。對自己的女兒吃醋和嫉妒令她覺得可歎可笑;慢慢的,她才以愛融恨,對女兒搶走丈夫對自己的寵愛感到釋懷。
「對了,湘南!」黎湘南看蕭竹筠準備就寢,關了燈正想離開臥室,蕭竹筠叫住她說:「差點忘了告訴你,下星期我要出差到國外。本來是另一位同事要去,但她臨時有事走不開,老闆另行派我這個工作。」
「出差?多久?」黎湘南的反應不驚不慌。
「三個月。」
「三個月?唔,滿久的。也許等你回來,都已經世界末日了。」
「別胡說!這幾天你把東西準備好,我不在家的時候就到你爸那裡住。」
「住爸那裡?」黎湘南搖搖頭。「媽,你有沒有搞錯?我去住爸那裡,不被他那個後妻嫌才怪!」
「不要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你一個人住,我不會放心。」
「要我去住爸那裡,我會更不放心。」黎湘南雙手插入口袋,頭低了一低,半長不短的頭髮垂過臉龐。「你不知道,爸那個後妻的眼睛會射鏢,而且還是淬毒的;天天跟她相對,我不死也會重傷。」
「沒那麼嚴重。」蕭竹筠忍住笑。黎湘南總會若無其事地說著深具嘲謔或諷刺的話,但她自己的態度卻顯得又冷又淡,有什麼情緒反應全是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