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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林如是

  「真的嗎?阿蠻!你怎麼可以--」幾個人驚訝的張大眼睛,事情未明,就先定謝阿蠻嫌疑的罪。

  「那是因為--」謝阿蠻驀然漲紫了臉,整個腦袋一片鬧哄哄。她咬著唇,看看一向與她並肩的夥伴;除了黛咪,每個人都以懷疑、不信任又略帶譴責的眼光看著她,連賽門也不例外。她心中頓覺一陣委屈,眼底湧出淚來。她用力再咬唇,硬把眼淚逼回去,抬抬下巴,倔強說:「你想知道為甚麼,去問唐伯夫好了!這件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阿蠻,你怎麼可以這樣?」黑皮又起而指責謝阿蠻。

  「我為甚麼不可以?」謝阿蠻略帶激動的反問,無法冷靜如常。「她就會以柔弱、楚楚可憐的姿態,博取人同情,將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形象。為甚麼只准你自己幸福,不准別人追求幸福?為甚麼只許你自己愛人,不准別人也有愛?你既然可以同時愛上兩個人,又為甚麼不准我去愛?我只愛一個啊!如果你真的那麼愛他、離不開他,那麼就不要讓人有機可乘!」

  謝阿蠻幾乎是用喊的把話一口氣說完,情緒相當激動,淚水在眼裡打滾翻轉。

  佟曼芸眼淚更是沒停,睜著淚眼望著謝阿蠻,喃喃搖頭,邊搖頭邊退步,然後,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叫喊出來說:「我沒有!是你介入我跟伯夫之間!是你介入了我們的感情!」

  她掩面轉身跑開,撞上了不該來的唐伯夫。

  「曼芸?你怎麼了?」他驚愕不已。佟曼芸淚眼婆娑,幽怨哀憐的看他一眼,一言不發,無限淒楚的跑開。

  「曼芸!」他喊追了一聲。佟曼芸跑得更急。

  他回頭對其他人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謝阿變身上,毫不考慮的朝她走去,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表情凶狠猙獰,語氣惡狠說:「你對她說了甚麼?」

  「我能對她說甚麼?我有資格嗎?」謝阿蠻負氣的反問,翻轉打滾許久的淚水,終於不爭氣的潰堤而出。

  她拚命想掙脫唐伯夫,氣恨自己沒有出息的竟在他面前流淚。唐伯夫這麼凶狠的對她,毫不憐惜的用力抓她想折斷她手腕似的,她為甚麼要那麼沒出息的在他面前哭泣?

  「你還抓著我做甚麼?為甚麼還不趕快去追你的寶貝太太?」她怒瞪著他,隨著淚水流出了許多怒懣委屈。

  唐伯夫默默放開她,低眼看著地上,想走又不願走,想留又不得不走,態度像懺悔又像道歉又像解釋說:「我曾答應過,要照顧她與守護她的。」

  謝阿蠻阻擋不了淚,撇過頭,心碎裂成一片一片。她一直不肯去看唐伯夫,連他的背影也不願回顧。

  樂隊沒有人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沉默圍在一旁。謝阿蠻的眼淚讓他們全都感到震驚,沒有人--甚至連黑皮,都料想不到她也會有那麼悲傷哭泣的時候。哭泣的謝阿蠻,比佟曼芸更加叫他們不忍和疼惜。

  「阿蠻!」黑皮歉然的出聲喚她。

  謝阿蠻不理他,顫著肩膀悶聲哭泣。

  「我們先走吧!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小沈說。

  賽門似乎想對她說甚麼,欲言又止,終是黯然喪神的跟著小沈與黑皮走遠,留下寂靜給她。

  「也許你希望我也走開,那我--」黛咪也舉步要走。

  謝阿蠻叫住她說:「不!你留下來。我現在只看你比較順眼而已。」

  黛咪攤開雙手,聳了聳肩。她斜臉看著謝阿蠻,看出甚麼結論似,一派篤定說:「阿蠻,你在戀愛。」

  「反正我像個呆子似!」謝阿蠻沒好氣的瞅黛咪一眼,眼角還帶著淚,沒有否認。「愛情,是他媽的天下最狗屎的東西--我不知道,我居然會哭得這麼蠢!」

  對佟曼芸說了那些過份的話後,她自己先嫌惡起自己;唐伯夫又那樣毫不留情的對她,她真的覺得心灰意冷了。

  「別這樣!你既然愛他,就愛得理直氣壯!愛情本來就是這樣。」黛咪又用外國人那一套標準在量愛情的尺度了。

  謝阿蠻消沉的搖頭。「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黛咪!」

  「跟那個女人競爭啊!你愛那個唐伯夫,不是嗎?」

  又是這種天真的想法!

  謝阿蠻苦笑的搖頭。她根本沒有立場那麼做--唐伯夫是有婦之夫,是佟曼芸的丈夫!她拿甚麼跟佟曼芸爭?又憑甚

  麼?

  *  *  *

  這晚上,她回到家後,對著牆發呆了很久。而後,極無奈的歎口氣,將電話拿到腿上,撥通往美國的越洋長途電話。

  「喂?媽,是我。我決定了--」

  第十四章

  週末,「維瓦第之夜」終於到來。

  「維瓦第」擬成立一座「燭立音樂數據館」,專門收集一些富有個人特色與獨立風格的歌手或樂隊的專輯和資料,免費開放給各界人士,一方面肯定保存這些歌手的藝術菁華,一方面將他們對音樂的理想推介給社會大眾。

  為了籌措建館的經費,他們舉行了一個「維瓦第之夜」的晚會,借用西方在慈善晚會中募款常用的那一套,邀請名流出席充當標物,讓與會的來賓出價競標,買下與他們共度美麗週末的機會。

  「維瓦第」的「名流」,自然就是駐唱的歌手和樂隊了。由於莊成裕鼓動三一寸不欄之舌拚命的遊說,每個歌手和團隊都被說服,無不欣然參加,共襄盛舉。只有謝阿蠻,垮著一張苦瓜臉。

  她不願再見到唐伯夫,偏偏又被莊成裕趕鴨子上架。怎麼賴都賴不掉,萬分無可奈何,只得答應。

  莊成裕還怕她改變心意,早早趕到她家,親自押解她過來。她猶豫片刻,決定盛裝出席。

  她將頭髮盤起,穿了一件鵝黃色的低胸無袖晚禮服,裙長直曳到地;露出了細嫩潔白的柔頸和大半的酥胸。背部則全然裸露,一片如玉般光滑。她數了兩隻亮金的大圓耳環,和一串圓渾的珍珠項鏈,整個人像陽光般燦爛。

  為了避開唐伯夫,她一直躲在休息室,打算等時間到了再出去。休息室裡只有她一個人,她不時望著鏡中的自己感到怔忡。鏡裡的她,塗著閃艷的、美麗的朱橙色口紅……

  那是唐伯夫特別為她挑選的顏色……唐伯夫給她的口紅、唐伯夫給她的衣裳……她低頭望著手中的唇膏,兩個英文字母反向交切的圖案擴成了迷團……她又怔忡了。

  「原來你在這裡,我到處找不到你!」門突然打開,她最不願意看見的唐伯夫一身丰采的走進來。

  他似乎沒怎麼經心「打扮」,打折黑色長褲,黑襯衫,套上黑皮靴,一身黑夜的基調,看似隨便,卻充滿了神秘的魅力。而且,那朵標誌般的噁心黃玫瑰這次也不見了,嗆人反胃的渾身異香也完全消殆,氣宇更勝從前。

  「找我做甚麼?」謝阿蠻本來不想開口的,卻按捺不住。

  「晚會快開始了……」唐伯夫邊說邊繞到她身後。「你的頭髮有些髮絲凌散掉下來,我幫你盤好。」

  「不必--」謝阿蠻不接受他的好意,傾身要站起。

  他抓著她,不肯放她走。不以為意說:「別走!讓我幫你把頭髮盤好。」

  「我說不必--你又想折斷我的手了嗎?」謝阿蠻沉下臉。

  唐伯夫表情寬柔,平靜與她相對;看了她許久都不曾眨眼,神態像極了耐心哄著心愛寶貝的情人。

  「來,別氣了,我幫你整理好髮髻。」他拍她拉回身前。

  謝阿蠻在他毫不退怯的注視下軟化,被動的任他為她盤理髮絲。心兒有些喜,有些甜;有些疑惑,有些迷團。

  她微微垂著頭,安靜柔順得像小綿羊。唐伯夫很快為她盤埋好髮絲,手指順著她柔嫩的白頸滑到她玉滑的裸背,輕輕撫畫著,寫了三個字。

  「你在做甚麼?好癢!」謝阿蠻不解風情,領悟力似乎也不高,意會不到唐伯夫在做甚麼。

  「沒甚麼。走吧!」唐伯夫浮起一抹難以覺察的無奈微笑,很自然的扶著她的腰。

  俱樂部比平日幾乎多了兩倍的顧客,場中的人每個都顯得意興勃勃、興致高昂。這是人的天性,總是期待一些刺激和不平常。

  謝阿蠻蓮步緩緩。她穿著極高的寬跟高跟鞋,晚禮服裙長曳地,不敢走太快,怕不小心絆倒。唐伯去看她走得那麼辛苦,搖頭笑說:「我看你還是挽著我的手好了,才不用走得那麼辛苦。」

  謝阿蠻稍稍遲疑,伸手挽住他,跟著鬆了一大口氣。

  晚會即將開始了,顯得特別忙亂熱鬧。唐伯夫引著謝阿蠻往「名流區」走去,赫然在那群人中看見佟曼芸;謝阿蠻也看到了,默然將挽著唐伯夫的手收回去。

  「伯共,我勸不動曼芸,她堅持非這麼做不可。」莊成裕看見唐伯夫,立即迎上前,滿臉苦惱。

  唐伯夫點頭表示瞭解,遞個眼神要謝阿蠻稍安勿躁。

  「曼芸,」他走過去說:「你不必這麼做,身體會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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