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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林如是

  「是這樣的,謝--呃,謝小姐,」他穩定心神,就公事公辦說:「本店是屬於會員制的俱樂部,會員的形態大多偏向成熟穩重的社會菁英,當然也不乏年輕有為的顧客。本店的宗旨一向是以高水平、高品質的服務回饋顧客,聘請的樂隊和歌手當然也都在水準之上,這是我們一貫的要求--」

  不必再聽下去,她知道大概沒甚麼希望了。單聽這個甚麼經理的說了半天還繞不出重點所在的一大篇廢話,她再驢,也知道事情鐵定沒指望!但她沒有動,連眼睛都沒眨,等著被更徹底、更明白地拒絕。

  「本店對所有駐指的樂隊和歌手的要求都很嚴謹,不僅要求他們的實力,也要求他們的態度和形象。在本店駐指的樂隊歌手們的實力自是不容懷疑,而他們的形象也都符合本店的要求。我剛剛說了--本店的會員形態大都偏向成熟穩重的典型,謝小姐的形象對本店來說,太年輕了一些……」說到這裡,俱樂部經理將聲音壓低了些,讓它聽起來顯得婉轉。

  得了!你為甚麼不乾脆說我不夠妖媚,水準不夠?謝阿蠻在心裡重重哼了一聲,嘴角動了動,話沒說出口。

  「不過--」出乎意料地,俱樂部經理話說著說著來了一個大轉折。「不過,嗯,我對謝小姐的歌聲有信心--」

  謝阿蠻眼睛一亮,聽俱樂部經理繼續又說:「雖然謝小姐的形象和本店不盡相符,不過,嗯……我想,每個星期四和週末,從九點開始到十一點,這個時間,謝小姐方便嗎?有沒有問題?」

  「你是說……」謝阿蠻懷疑自己聽糊了,猶不敢相信。

  「沒錯,妳被錄取了。每星期兩次,週四與週末;每次兩小時。就這個週末開始駐唱。怎麼樣?有問題嗎?」「沒有。」謝阿蠻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過……」俱樂部經理不放心地又問說:「妳確定妳真的滿十八歲了?沒問題?」

  問這甚麼話!她自己幾歲了,難道她自己會不清楚?

  「當然!」她翻翻眼皮,有些不耐煩。「我還沒有癡呆到連自己多大都搞不清楚。你大可放心,我向來不會沒事找自己的麻煩。」

  「呵呵……」俱樂部經理尷尬地乾笑兩聲,搓搓手說:「謝小姐別誤會,我不是哪個意思……實在是謝小姐看起來太年輕了--」他又乾笑兩聲。「如果妳不說,我還以為謝小姐祇有十六七歲。說真的,謝小姐的氣質相當清純無邪,很清新,看不出實際年齡。」

  「是嗎?」謝阿蠻回他一個皮笑肉不笑。

  她聽夠了別人「恭維」她外表和年齡不成正比成長的馬屁話。清純?無邪?甚麼跟甚麼!他當她不知道,那不過是說好聽的,委婉的刺激她。所謂「清純」,根本就是「幼稚」的同義詞;至於甚麼「無邪」,哈,更是白癡沒腦筋的代名詞!

  其實「年輕」、「清純」並沒甚麼不好,多的是人夢寐以求,但那是四、五十歲以後、年華老去時,急著抓住青春的尾巴那當口聽起來才受用的恭維和馬屁話!這時候,她祇要求最起碼外表和年齡落在同一個軌道成長。

  她的態度顯得漫不經心,對俱樂部經理其實由衷的讚美半撇著嘴角,根本沒把那話當回事,倒帶了半點諷刺。

  「哪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俱樂部經理一時沒覺察到她唇角那撇像笑不笑的諷刺,站起來說:「明天請你再跑一趟,我把合約準備妥,妳簽過字後,這個週末就正式駐唱。」眼光幾乎是貪婪地盯住謝阿蠻不放。

  有一點他沒說的是,謝阿蠻乍看幼稚像國中生,再看清純無邪氣質清新,仔細看仔細品量--尤其她唱歌時那種神情姿態,才會發覺潛藏在她一頭清湯掛面下附著於骨血的那種柔情似水的嫵媚與性感。

  是的,性感。本來他沒察覺到,後來品量仔細了,他才確定他沒看錯。

  尤其當她半傾半仰著頭,微微甩著凌亂的髮絲,眼梢帶著傭懶的風情,含著鼻音從喉嚨裡逼蕩出呻吟般的低唱時,嫵媚又冶艷,舉手投足散發著誘人的性感;眼波那麼不經意地一掃,邪裡帶俏,完全一副勾引人的媚態。

  他沒想到像謝阿蠻這種骨頭比肉還多的女孩,會散發出那種撩人的性感。她根本還不算是個「女人」,也比不上「尤物級」那種蝕骨的軟肉香,卻呈現另種風情,媚到了骨子裡。

  不過,那種性感和媚態,要像他這種有「慧眼」的男人才看得出來。原因很簡單,謝阿蠻就像價值連城的「和氏璧」,不識貨的人一點也看不出她的寶貝,祇看見一堆沒用的石頭罷了。

  他錄取她,多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這個高級的俱樂部,出入的多是事業有成的名流仕紳,那些人品味高過頭頂,對於女人,個個都是識貨的,他相信謝阿蠻絕對夠得上他們的標準。再則,謝阿蠻的歌聲實在沒話說,每一句都帶鉤,挺能蟲惑人心。

  這些,謝阿蠻自己統統都不知道。她沒有自覺;再則,從沒有人告訴過她。

  她根本沒指望會被錄取,此時想來還有點心悸自己先前的莽撞。她想也沒想就一頭栽進來毛遂自薦,也沒先秤過自己有多少斤兩,沒讓人給掃地出門,實在是運氣好。黛咪曾撇嘴說她做事就是少一根筋,還真沒冤枉她。

  本來這種不用大腦的事她是不會冒險的,完全是上回跟黑皮一票人到小酒館時,聽裡頭的人說這裡在找人,所以……哪曉得根本是誰瞎說的,不過,瞎貓逮著死耗子,就是這麼一回事--運氣。

  她對俱樂部經理點個頭,往門口走去。迎面進來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那身影她瞧著眼熟,心裡有些狐疑,走近了一些看經心以後,她心裡猛然一跳,四處找躲,狠狠地躲到洗手間外陰暗的走廊。

  乖乖,居然是那只公孔雀!

  她其實不是十分看清楚那人的長相,但光聞到那會嗆死人的古龍水味和那身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衣著打扮,十成十準是那只公孔雀!尤其他胸前還插了一朵黃玫瑰--那只公孔雀就有這個噁心的習慣,老喜歡在胸前插一朵黃色玫瑰,也不管身上的裝束是否和那朵玫瑰搭得上調。叫人看了不僅扎眼,而且消化不良。

  那人從她眼前掃過,直接走向俱樂部經理;她搶空溜出店。

  果然沒看錯,的確是那只公孔雀。

  看到他,她就很難不想起那天黃昏她在河堤邊撞見到的那幕X級味道的畫面。其實祇是接吻,就像黛咪說的,沒甚麼好大驚小怪,壞就壞在唐伯夫談情說愛不光是用嘴巴談的,他手腳並用--嘴要親,手要摸,腿要勾,而且老是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閉上眼,她還是可以清楚看見當日他倆發出的熾熱火焰。

  一句話,烈火情挑!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哪裡不對勁,竟將那幕鏡頭記得那麼牢,像刻進腦子裡似的。雖然她每每想起就臉紅,偏偏卻不禁又會想起。就像這時候,一看到唐伯夫,她不禁又想起那幕誘人臉紅心跳、想入非非的畫面。

  更糟糕的是,那幕充滿色情的畫面,每天夜裡重現在她的夢中,無聲的畫面,變成了有聲的動作,充斥著低級粗俗的意淫味道,更可怕的是,夢裡到最後,像是知覺到了她的偷窺,公孔雀竟回頭咧嘴朝她一笑--邪惡的、猙獰的,而且不懷好意……

  沒有一次她不是在心悸中驚醒,心臟狂跳得差一點就故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如果祇是這樣,也就罷了,怪她自己胡思亂想想太多。但她老是覺得那個夢像是在隱示甚麼似的,某種惡兆的先驅。尤其夢中唐伯共回頭咧嘴朝她那一笑,充滿了企圖和輕佻,笑得她毛骨悚然。

  「它」像是在暗示她--他挑中她了,她是他下一個獵物,跑不掉了……

  她知道她不該再胡思亂想,必須早早把哪件事忘掉,但……唉唉唉!說她「色」好了,她怎麼也忘不了唐伯共身體緊貼在聖女瑪丹娜身上時擦迸出來的那火花。

  那唐伯夫不光祇是吻瑪丹娜的嘴,還吻她的下巴、她的粉頸,她的--反正瑪丹娜身上能露的地方,全叫他一一吻遍。兩塊肉緊緊地黏在一起,凹凸相連。他的長腿勾住她的小腿肚,曖昧地交迭著;一隻手且從下往上滑溜,像尾軟骨的蛇。沒三秒,瑪丹娜真絲襯衫被撩高快要到胸口了,露出一截渾白像奶酥的小肚溝。棗紅的緊身迷窄裙,也火辣辣地爬高了。然後--沒有然後了,她就發出了那聲駭退鬼神的尖叫。

  「都是那只公孔雀!害我胡思亂想做噩夢!」她越想火氣越大,脫口大叫一聲,出清心頭一團悶氣。***  但她氣消了,左近的人可就遭殃。前方一位少婦裝扮,身形纖細長髮垂肩的女人,本來緩步悠閒的走著,被她駭人的叫聲煞到,脆弱的肩膀柔顫一下,緩緩地軟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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