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我精神好得很!」謝阿蠻口是心非。不知道為甚麼,她就是覺得不起勁,喉嚨也感到有些不對勁,卻不想心情被看穿。
她咧嘴笑了一下,欲蓋彌彰。
「沒有才怪!Look,妳眉毛部皺成一團了!」黛咪誇張的熨平她的眉頭,難得的好嘴說:「振作點!妳這麼頹喪的樣子我看了也難過。明天就是複賽了,如果妳還是這副模樣,那我們還有甚麼戲唱?」
「我有那麼偉大嗎?」
「妳是我們樂隊的靈魂。」
兩個女人一來一往,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相互笑了起來。
黑皮抱著吉他跑過來,一臉苦候巨星不至的志忑不安又夾帶不死心的期待表情說:「阿蠻,妳說『印艾克斯』的那個主唱姚建人真的答應要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看見人影?」
黑皮是標準、前衛的搖滾歌迷,將「印艾克斯」視為傳奇偶像崇拜,一點也不因為它的解體而稍打折扣。一聽謝阿蠻說姚建人要來看他們練習,簡直可以用欣喜若狂來形容,宛如一隻麻雀跳來躍去。
「我也不清楚。」謝阿蠻說:「不過,他親口答應我要來看我們練習,指點我們的。」
約好下午五點的,現在都快六點半了,姚建人卻遲遲不現蹤影。謝阿蠻並不覺得怎麼失望,反倒希望他最好不要來算了。
「他會不會不來了?時間都過了那麼久?」
「算了,他不來也沒關係。我們自己練習遠比較自在,而且我們不也是全靠自己進入複賽的?」謝阿蠻意圖挑起大家的信心。「別再等了,早點回去休吧!」
大伙全點頭稱是,漾開笑臉,只有黑皮頹垮著臉。
「我們再等一會吧!說不定他現在正在路上了。」他可憐兮兮的央求大家,哈腰拜託。
幾個人拗不過,答應再等半小時。
黑皮感激涕零,抓著小沈和賽門不放,絮叨「印艾剋期」早年種種「不凡」的事跡。黛咪過來挨著謝阿蠻,問起唐伯夫的事。
「那個男的就是我們在河堤看見的那個男人對不對?」
「嗯。」謝阿蠻很乾脆的點頭。
她並不奇怪黛咪的記憶力會這麼好。唐伯夫本來就是那種讓人看過一次後,就會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更何況那天的景像那麼「刺激」,黛咪又對他拋了個飛吻。
「那麼,妳那天晚上為甚麼不讓我說話,怕我出聲認他?」指的是「黑色搖滾」遇見唐伯夫夫婦的那夜晚,謝阿蠻拚命揣著她不讓她說話。
「人家老婆在旁邊,妳沒事破壞人家夫婦的和諧做甚麼!」謝阿蠻沒好氣說。
「那是他太太?他結婚了?」黛咪目瞪口呆,吃驚過了頭。
「不然妳以為那是他媽媽?妳沒聽到她介紹他嗎?」
謝阿蠻口氣顯得很乖戾,黛咪向來愛挑剔卻破天荒的沒有回嘴,聳肩說:「啊,我沒注意。我以為他們只是朋友或甚麼……他們關係看起來沒那麼親密。再說,那個男的根本不愛那女人,怎麼會--」
「妳少胡說了!人家恩愛夫妻幸福得嫉妒死妳了。」
「NO!我絕不會看錯。那男人並不愛那女人,他看她的眼神沒有愛的火花。」黛咪很有自信的論斷。
「Give me a break!」憋低的喉音突如其來的掉弄出一句舶來語,似乎表示很不以為然黛咪的論調。其實謝阿蠻心裡很在乎,臉上偏又一派不以為然。
「我就知道跟妳一定說不通。這是愛情的神奇之處,只有親身體會過,才抓得住那種感覺。你沒有談過戀愛,所以看不出那男人眼神哪裡不對。」黛咪說得非常有自信,但……謝阿蠻想及唐伯夫和佟曼芸「同心洗手作羹湯」的甜蜜情景,對黛咪的自信真的無法不表示不以為然。
「他大概是因為某種原因才娶她的吧?」黛咪又在自說自話。「男人常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做出違背自己真正心意的事情。一定是這樣,否則他不會『向外發展』。」
不管是甚麼理由,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找借口的。但謝阿蠻深深感到迷惑,無法反駁黛咪的自以為是。唐伯夫既然對佟曼芸情深意摯,又為何做出那種種不該的事,對佟曼芸不忠實?
「我要回去了。」她甩甩頭不願再多想。反正不關她的事。
「我送妳,阿蠻。」賽門擺脫黑皮的喋喋不休,擺出慇勤的護花姿態。
從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謝阿蠻,就更不吝惜表示對謝阿蠻的歡喜,有十分說十分,且以具體的行動表達抽像的感情。
謝阿蠻的反應還是那個樣--她不讓賽門靠得太近,怕呼吸困難。
「不必了,你送黛咪。你們住得近;我和你不順路。」
「沒關係,我可以先送妳回去再送黛咪--」
「賽門,這不是紳士該有的風度!」黛咪不滿的抗議。
黑皮苦著臉,堵在門口打躬作揖說:「你們別急著回去,再等一會啦!十分鐘--十分鐘就好!求求各位大爺,只要再十分鐘!」
「我不等了,要等你自己等。」謝阿蠻推開他,搶先出去。
賽門跟著想出去,被黑皮拉住;黛咪和小沈也被死纏活賴得出不了門。三個人極其無奈的望著謝阿蠻的背影。
這倒幫了謝阿蠻,她背對著他們擺了擺手,不回頭,腳步也沒停,對賽門在後頭的呼喚充耳不聞。
她並不是討厭賽門,但還是離他遠一點得好。這個外國人,一點也不懂得「含蓄」的美,真要和他談情說愛,拿甚麼餘韻留香?
* * *
走出大門,她大大的吁口氣,站定了一會,才轉身朝街道過去,冷不防在陰暗的圍牆旁掃見唐伯夫。
「唐--」因為太突然,她驚詫的不知所措,感覺極是複雜,好像有一絲喜悅、一些迷惑、一點不自在;想逃避、想離開,分不清還是不是憎厭……
「我知道妳一定會在這裡,果然不出所料。」唐伯夫本來倚著牆,看見她,收起倚牆的姿勢朝她走過來。
平時風騷愛打扮的他,難得的不作怪,穿了一件白襯衫和牛仔褲,氣息清爽的沒有任何異香,連胸前慣常插著的噁心黃玫瑰也不見了。
謝阿蠻不禁大感意外,張嘴瞪著他,太不可思議了!
「妳別一副蠢樣行嗎?」唐伯夫出口總是沒有好話。他站在她面前,俯臉看著她說:「我是來找妳的,有事情要妳幫忙。」
「要我幫忙?我能幫你甚麼忙?」又是一次意外。唐伯夫會來找她,一定不是甚麼好事。
「你現在有空對吧?俱樂部今晚駐唱的歌手臨時有事不能來,一時找不到人代為上台,妳能不能代他表演一場?」
「哦!」謝阿蠻瞭解地點頭,又趕緊忙不迭地搖頭。「我是很想幫忙啦,可是我明天就要比賽了,我想好好休息--」
「妳放心,不會影響到妳明天的比賽。我會再找其它人墊檔,妳只要幫忙演出兩三首歌曲就可以了。」
「可是……」
「你不是對自己的聲音很有信心嗎?真正有實力的人,不會因此就受影響的。」
唐伯夫有意無意的用話激她,謝阿蠻好勝心作祟,又不願讓唐伯夫知道她喉嚨不對勁,有口難言,只得拿衣服當借口說:「好吧!可是我的衣服……」她扯扯那身老氣的洋裝,歉然的一笑,表示愛莫能助。「而且,我也沒有上妝……」
「這不是問題。走吧!」唐伯夫不讓她再有任何拒絕的借口,抓住她的手,強迫將她拉到路口,招了輛出租車。
謝阿蠻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種舉動,一路踉蹌地被他拖著走,腳步交錯,甚而狼狽的撞到他身上,身不由己的被他推進出租車。
「進去吧!」唐伯夫硬將她塞進出租車,跟著坐進她身旁,自然的靠向她。
她下意識往裡頭靠,拉開與他的距離。奇怪他身上沒有那種噁心的香味了,為甚麼他一靠近她,她還是覺得呼吸困難?她原本以為是那些噁心味道作祟,現在卻成了一團迷惑。
「又呼吸困難了?」唐伯夫對她身體的反應似乎瞭如指掌。
她不敢亂動,小心的喘氣。
車裡的空間實在太狹窄了,她覺得和唐伯夫近得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一直不安的移來動去,半邊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唐伯夫冷眼瞧著她,將她所有不安的舉動瞧在眼裡,嘴角漾開一個詭異的笑。
* * *
車到「維瓦第」,他丟給司機一張鈔票,抓著謝阿蠻快步進店。他的步伐大,謝阿蠻根本趕不及,跌跌撞撞的,若不是被他緊抓著,早就失去平衡跌到地上。
「阿蠻?」他們一進門,莊成裕就迎土來,看見謝阿蠻似乎感到意外。唐伯夫比個手勢,沒多作解釋。問他說:「莎黛來了嗎?」
「來了一會。」
「那好,讓她先上台;餘下的部分,就讓這傢伙圓場。」唐伯夫將謝阿蠻拖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