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她的目光又虛弱的不敢遇上他的。
「看來你的再生能力很強。」頓一下,突如地又是一問:「待會你有什麼事?」
王印加又被猛問得一愣。
她不禁望向紀遠東,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麼。
「我想那跟這件事沒有關係。」雖然不舒服,但她現在猖狂不起來,實在無法太有「骨氣」。安分老實說:「大少爺,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怎麼辦?」她指指桌上贓物。
那句「大少爺」,紀遠東聽得相當地刺耳,反問:
「你說呢?該怎麼辦?」
王印加下意識又咬唇。「我真的沒有——呃,拿那些東西。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
「這種事雖然不大,但也可以很嚴重,不是一句『沒辦法』就可以推托一切。以後涉及法律的事,難道你也要像這樣天真的說『沒辦法』嗎?」
「我——」王印加面紅耳赤起來,嘴唇顯得更死白。「我已經實話實說了,還能怎麼樣?」
兩人對視了有十秒鐘。王印加頭皮又發麻起來。
「好吧。」紀遠東終於說:「你先出去,在後門等我。」
王印加遲疑一下,也沒辦法,只能任他宰割,照他的話做。
等她出去後,紀遠東撥了內線吩咐一些事。不一會,有人拿了卷錄影帶進來。
他將帶子快捲,找到關鍵部分。螢光幕上,清清楚楚地顯現王印加不小心撞到鑰匙圈台,東西掉進她背包的情形。
他抿嘴笑起來。
五分鐘後,他把朋馳開到後門,招手說:「上來。」
王印加沒擺骨氣的,乖乖地上了車。
「回家是嗎?」紀遠東問。絕口不提錄影帶的事。
王印加默默點頭,沒注意紀遠東朝她瞄來的那一眼。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來。王印加欲言又止,掙扎了一會,還是硬著頭皮說:「紀——呃,大少——」
「我叫紀遠東。請你別叫我大少爺,聽起來挺諷刺的。」
「我沒那個意思。」王印加臉頰一熱。在這之前,或許——好吧,她的確有那個諷刺的意味。但現在這情況,她沒心力諷刺,其實也叫得挺尷尬。
但她總不能叫他名字吧?沒熟悉到那個程度。
「紀先生……」
「紀遠東。」才開口,紀遠東又打岔。「你可以叫我名字。」
叫他名字?這比叫他「大少爺」還尷尬!
「好吧,紀——嗯,」王印加吞吐起來。加個「先生」兩字比較好說話。「那個遠東先生,我爸那裡……呃,我是說……」
「你希望我別告訴他,是不是?」紀遠東接下去說。
對,她就是那個意思。
「是的,拜託你——」
紀遠東不置可否,說:「我是個生意人,不會平白無故幫人辦事的。拜託我做事情,都要有代價的。」
王印加心涼起來。「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我已經說得夠明白。這樣吧,反正我也還沒吃飯,我們一起去吃飯,我什麼都不提。」
「這是條件?」
「算是吧。」
王印加沉默一會。紀遠東慣上的不是高級餐廳就是飯店,她哪付得起。老實說:「我沒有那麼多錢,請不起你吃飯的。」
原來她琢磨了半天竟是在想這個!紀遠東忍不住看了又看著王印加。
「我沒說要你付錢。」突然不知要用什麼眼光打量她。
「你不是要我請客?那麼是為什麼?」王印加不解。
「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而已。」
王印加突然警覺起來,戒備地望著他。「這不是約會吧?」
「啊?!」紀遠東愣一下,車子差點滑了出去。他連忙穩住方向盤,才說:「當然不是。你想到哪裡去了。」
其實他這想法也是很突然。王印加那麼問,他才會愣住。他怎麼會想找王印加一起吃飯?他自己也不明白。
王印加說:「不是,那是最好了。」
「你以為我有什麼企圖?」
那倒不是。他大少爺心血來潮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那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可不想又被誤會想「攀龍附鳳」。那感覺很差的。
「我才怕又被說是有什麼圖謀呢。」她搖頭。「別說你忘了,你自己警告過我別『癡心妄想』的。幹嘛要我陪你吃飯?」到最後眉頭皺起來。
紀遠東目視前言,緩緩說:「我剛剛說過了,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吃飯。」這不是好理由,他自己知道。
「那回家吃啊,反正要回去的。」王印加眉心依舊打著結。
紀遠東索性把車子停在路邊,熄了火,轉向王印加,好整以暇說:「這是我的事,我想在外頭吃,而且不想一個人吃飯。現在,回答我,你去是不去?」
王印加屏息一會,小心翼翼問:「這是條件?」
「你剛剛問過了。沒錯。」
「既然是條件,那我能說不嗎?不過,先把話說清楚,我身上沒帶太多錢——」
「我不是說了,我沒要你付錢。」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王印加便不再吭聲。
「你想吃什麼?」紀遠東問。
「隨便。」
他看看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然後點頭邊發動引擎說:
「好,那就吃隨便。」
第七章
結果,一頓飯吃得比死還難過。
紀遠東帶她去吃法國料理,用餐的規矩一堆,她連使用刀叉的順序都不曉得,還拿錯了水杯,把紀遠東喝過的送到自己的嘴巴,簡直出盡了洋相。
丟臉,那是一定的。紀遠東一張撲克牌臉,她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不過,她想他一定很後悔,害他丟了那麼大的臉。有那麼幾十分鐘,她實在是沒勇氣看他的臉,最後乾脆豁出去,什麼都不不去管。
一頓飯吃了兩三個鐘頭,回到紀家,已經快十點。
王印加解開安全帶,說:「謝謝你的便車,請別忘了我們說定的事。」
「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那……唔……」王印加張口又閉口。
真是的,她到底在做什麼?難不成還跟他說晚安?
心裡才暗暗搖頭,紀遠東竟傾向她,輕輕往她臉頰一吻。
「晚安。」
王印加反射地舉手摸著臉頰,呆瞪著紀遠東。
這一次絕不是錯覺!
但一想,她未免也太大驚小怪了。紀家每次宴會後,她看紀遠東站在門口,這樣禮貌地親吻離去的女士臉頰,一邊說晚安的場面,不知看了幾百次。這原只是他生活的教養方式罷了。
所以,她很快冷靜下來,但心裡還是覺得很彆扭。
「晚安。」她快速地把目光移開,打開車門。
一直到她拐彎走到小徑,她都可以感覺到紀遠東莫測高深的目光在追著。
進了屋子,她就看到她老爸老王一臉鐵青坐在客廳等著。
看他那樣子,起碼吃了十噸的炸藥。
王印加隨便找些借口搪塞,自然不提和紀遠東這一節。她知道一定不通,乖乖等著挨罵。
這一訓,足足訓了一個鐘頭。等她終於能上床睡覺時,已經差不多快一點了。
才剛上床,床頭電話忽然響起來。她嚇一跳,撲了過去,幾乎是用抓的,把話筒抓了起來。
確定她老爸沒有動靜後,她才壓低嗓子「喂」了一聲。
「是我,紀遠東。」傳進耳朵的聲音,讓她腦袋嗡隆隆。
好一會,她都沒說話。
「喂?」紀遠東連連又出聲:「是我,紀遠東。你在聽吧?」
王印加這才呼出一口氣,答非所問,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幹嘛打電話給我?」又挑在這種深更半夜!
「吵到你了嗎?」
「當然!」王印加毫不客氣。她跟他又沒那種可在三更半夜通電話的交情。那是情人才會做的事。「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有什麼緊急到需要三更半夜這般討人嫌?王印加在心裡咕噥著。聽見紀遠東說:
「老實說,今天跟你一起吃飯時,我覺得相當丟臉。」
王印加驀然脹紅臉,一直紅到耳根,覺得相當的傷害,被狠狠摑了兩耳光似。呼吸急促,說:
「我……我……又不是我……那個……自己去……去找你的……」結結巴巴地無法將一句話說得完全。
紀遠東不理她,繼續說他的:「是我自找的沒錯。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多到高級餐廳吃飯,久了自然就習慣。本來就是這樣的。」
廢話!王印加在心裡咒罵。只要有那種環境,經常身處其中,自然就習慣熟悉那種氛圍,養成因應那個環境的氣度。
所有的王公貴族都是這樣培養出來的,不然,難道他真以為有「天生貴族」這回事?
但她沒說什麼,只是悶哼一聲。
「你一點都不覺得難堪嗎?」平靜至極的聲音,在半夜聽起來特別的諷刺。
王印加被刺得跳起來,粗嘎說:「紀遠東,你是特地打電話來侮辱我是不?」
「不——」紀遠東的聲音低下去。「我胃痛。」
王印加表情陰沉下來。「你要說那是我害的?」
「差不多。」紀遠東毫不猶豫的回答。
王印加反射地冷笑,突然覺得荒謬,而壓了下來。她吸吸鼻子,把一大口氣吸進去,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