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著她的手,不讓她抵抗,強逼地吻她又吻她,那個吻既久又綿長,反覆把他的依戀留印在她唇瓣上。
張凡儂並命掙扎,用盡氣力,好不容易推開了他,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實在太過分了!」她忿怒地瞪著他,大聲吼叫。
叫聲被嘈雜的音樂聲吃掉。再一次,張凡儂背對著徐明威,滿臉忿怒地跑開。
音樂嘈嘈不休,震得人耳聾。徐明威站在那裡沒動。那已經壞掉的心,無法再壞掉。
***
那天以後,徐明威的座位就一直空著,張凡儂的座位也一直空著,兩個人都沒有再在補習班出現過。
***
「啊凡,電話!」
「說我不在。」
畢業典禮過後,張凡儂就將自己關在家裡,哪兒也不去,連田邊的電話也不接,每天只是唸書和唸書。
「你這孩子真是的!」她母親踹門進去,皺眉說:「你最近到底怎麼了?有點不對勁──」
「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飯也不吃,澡也不洗,連電話也不接,成天到晚只是唸書,哪有人這樣唸書法的!你到底是那裡不對了?」
「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別打擾我看書啦,媽。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加緊用功是不行的。」張凡儂邊說邊將她母親推出房間,關上房門。
但房門一關,她的表情馬上變了,變得暗淡毫無神采。她慢慢走回書桌前,動作緩慢地翻開課本。不到十分鐘,她就煩躁地丟下筆。最近唸書時,她常常這樣,不但精神渙散且注意力無法集中,每每念不到半個小時,她就突然覺得一陣煩躁,什麼也念不下去。後天就要考試了,她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不行!」她強逼自己集中精神。
但不到十分鐘,她又丟下筆。這樣反反覆覆十幾次,她終於放棄,瞪著窗戶發呆。
隔天,又是同樣的情形發生,她對著窗子發呆,直到半夜,突然發現窗戶外的月亮又圓又亮,她查看一下日子,才發現是滿月。
考試當天早上,她一臉疲憊地出現在客廳。她母親看了嚇了一跳,說:「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昨晚沒睡好?」
「嗯。」她打個呵欠。
「昨晚又熬夜了嗎?」日子待殊,她父親難得地早起,看她這樣,不禁有些擔心。
「嗯。」張凡儂又嗯一聲,點個頭。
「你這孩子,就是不聽話。叫你別熬夜,多休息,你偏偏不聽。等會你爸開車送你到考場,你在車上好好睡一覺,別再看書了,懂嗎?」
「知道了。」張凡儂乖乖地答應。
就算她想看書也沒這個心情,她現在一個頭有兩個那麼重,而且昏昏沉沉的,加上睡眠不足偏頭痛──「媽,」她叫了一聲。「有沒有阿斯匹靈?給我一點。」
真糟糕啊,偏偏是這時候。從她遭到種種的麻煩和不順遂來看,她不得不懷疑,上天似乎在專門跟她作對,就是看不得她的好。
「媽──」她覺得腦袋更重了。
昏沉中,她看到那一晚徐明威對她的擁抱,只覺得她眼前一遍銀藍色的波光,和滿室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
夏天最煩的的東西莫過於蟬和蚊子,一個是吵死人,一個是煩死人。但對張凡儂來說,那都不算什麼,最要命的東西往往是看起來最無害的,譬如說,一張紙。
「媽,成績單寄來了沒有?」一回家,連門都沒有關好,張凡儂就焦急地嚷嚷。
她母親跟她父親悠閒地坐在客廳裡,喝著下午茶。
「來了,哪。」她母親指指桌上。
張凡儂衝過去,一把攫起成績單,手忙腳亂地撕開。
「完了!」她發出一聲哀號。
「怎麼了?」她父母親倒顯得很鎮定。
「我完了!」她哭喪著臉,將成績單丟到一旁。「這種成績能做什麼!」
她母親撿起成績單,看了看,說:「怎麼會!考得挺不錯的嘛!」那分數上國立大學跟本沒問題。
「什麼不錯!我完了!」張凡儂一臉世界未日的悲慘表情。那種分數要上什麼阿貓阿狗的大學也許沒問題,但她的目標、她的志願、她的科學家美夢──「我看看。」他父親戴上眼鏡,接過成績單,仔細看了看說:「考得不錯嘛,沒你說的那麼糟糟……咦?你參加跨組考試嗎?」
但張凡儂完全聽不進去,只是不斷嚷嚷「我完了」。
「不會啦?你決定好志願了沒有?」她父親安慰她。她是真的覺得女兒考得不錯,只是她要求的標準太高了。
「我什麼都完了,還說什麼志願!」張凡儂一副「萬事休矣」,沮喪地跑回房間。
「你沒意見的話,爸來幫你填志願好了!」她父親高聲喊了一句。
張凡儂沒有回應,已經隨便了。
「我看看……」她父親把相關資料攤在桌上,大概瀏覽了一下,喃喃自語說:「女孩子還是念文的好……這個太硬了,這所學校遠了點……這個嘛,也不是很理想……」
「隨便啦。反正我們家的啊凡念什麼都好。」她母親閒閒地吃著餅乾,隨手一指,說:「我看就這個好了,這個好。」
她父親檢視一下,點頭說:「嗯,是不錯。好吧,就填這個。」
彷彿決定一埸風花雪月的事,浪漫又隨興。
第十一章
是誰導演這場戲?劇情的安排,角色的選擇,場景的刻劃,這麼的陳腐沒有創意,十足像一個惡作劇!
乍見徐明威迎面走來的一剎那,張凡儂一愣,心裡百轉千折,不禁這麼疑問。
冤家路窄,又同校了。
她不知道他也上了這所學校。整整好幾個月,她把自己變成一隻把頭埋在沙堆裡的鴕鳥,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問,所以她什麼也不知道。
看到她,徐明威也是突如地那麼一愣,眼神抹了一絲複雜。他也不知道她上了這所學校──當然,他知道她成績一向好,要考上知名大學不是什麼難事,但他不聞也不探聽,所以什麼都不知道。要放棄,就徹底。
「嗨,好久不見。」徐明威停下來,打聲招呼。最平常的態度,就像他對其他眾多同學的態度一般,只是泛泛。
「嗨。」張凡儂敷衍地回個招呼。她不想顯露太多的情緒,這種敷衍恰巧足夠。徐明威不是一個人,他身旁還站著那個討她厭的陳麗媚,她心裡覺得有種不舒適感,不願多說什麼。現在她學聰明了,學會了適度的敷衍,省得給自己帶來太多的不愉快。
「好久不見了,張凡儂。」陳麗媚還是用皮在笑,笑得有幾分假。但她長得甜,可以蓋掩一切。「我還以為你上X大,原來你也是上了這所大學。」口氣有幾分酸,還夾點悻然。
幹嘛!她上哪所大學關她什麼事!張凡儂慣性地又想皺眉,開始覺得煩躁。
陳麗媚又繼續說:「聽說田奕中也是上這所學校,你該不會是特地跟他念同一所學校吧?沒想到你們感情這麼好,真教人羨慕!」說著,有意無意看看徐明威。
徐明威表情不動,看不出神色有什麼變化。
張凡儂被陳麗媚那些話惹得更煩躁,很不客氣地回說:「我跟田邊感情好不好是我家的事,不勞你操心。我考上這裡,因為我聰明、我程度好,我比別人有實力。」
陳麗媚臉色一變,變得很難看,說:「你以為我考不上嗎?我是因為科系的關係,才放棄這裡的。你搞清楚,我可是第一志願考上X大新聞系的!」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她一直以為徐明威也會上X大,沒想到他卻選了這裡。
張凡儂這才知道她上的是X大。那她幹嘛出現在這裡?她看看她,又看看徐明威。懂了,原來──她心裡驀然又覺得煩躁起來,襲擊得那麼莫名其妙。
「我們走吧,明威。花田和余小薇大概已經到了。」陳麗媚轉向徐明威,不再理會張凡儂。那個態度,近乎示威。
我們?多連心的一個代名詞,關係多濃。張凡儂微微皺眉,一言不發,唐突地掉頭走開。
徐明威看著她的背影,表情是算了。轉頭過去,卻見花田和余小薇從對面馬路的速食店跑過來。大學的側門出去,穿過馬路,對面就是一家國際連鎖的速食店,學生多半會在那裡約會聚聊。
「等了你們半天一直看不到人,乾脆過來找你們。」花田說。余小薇和陳麗媚同樣上了X大,但不同系。花田先到速食店找她,和徐明威約好在速食店碰面。他現在和余小薇關係漸佳,偏偏考上不同學校。
「走吧。」徐明威說。
「等等……那不是張凡儂嗎?」花田眼尖,指著張凡儂的背影說,儘管張凡儂的態度一直相當不和善,但她和他們一路總會撞在一起。現在又同校了,也不曉得那算不算是緣!
「是又怎麼樣?」陳麗媚不耐煩說:「你想找她,自討沒趣嗎?」
那倒是真的。花田看看徐明威,沒說什麼。不過,他實在不喜歡陳麗媚這種語氣態度。他明白她的心態,多一個張凡儂,只是多一個勁敵,儘管張凡儂和徐明威之間的關係根本既對立又緊張。不過,在這種對立和緊張之中又有一種微妙,連他也感覺得出來,難怪陳麗媚會提防。儘管徐明威並無意固定和誰交往,和不同的女孩子約會,但陳麗媚還是黏徐明威黏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