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賴安對她的反應,似乎卻更為不解,納悶說:「杏香,上次你不是說,如果我打算辭去這份工作的話,你還是會支持我的?」
「沒錯,我是這麼說。可是,我沒想到……這麼突然——」余杏香熱情的眼眸漸漸冷靜了,不再迷懵,泛出金屬似的光。
「既然如此,早辭晚辭,又有什麼差別呢?」源賴安怕她退縮,雙手扳住她的肩膀,語氣熱烈的籠罩著她:「杏香,我需要你的支持,那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我明白,賴安,我當然支持你追求你的夢想,可是……」余杏香強調對他的支持,口氣卻十分猶豫,而且遲疑。她低著眼,從睫毛下偷看著他,試探的說:「你好不容易才習慣這份工作,穩定性又高,何必急在一時馬上就辭去工作——」
「杏香——」
「別插嘴,聽我說。」源賴安急著想表白,余杏香撒嬌的掩住他的口,看著他說:「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也知道你並不喜歡,也不想教書。我說過了,賴安,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只是——」她頓一下,露出一種既為難又想求全的楚楚表情。「我們的未來還很長,你想追求你的理想,隨時都可以,並不必急在一時。這份教職穩定又輕鬆,你也好不容易習慣了,辭去的話太可惜了。我是說,你也知道我爸怎麼想的,他很關心我們的事,但他的觀念裡就不外那一些,房子啦、穩定的工作等等。你知道,我爸有些固執,對你的夢想也不太能理解。我是想,你不要那麼急,讓我慢慢說服他……」
「我懂你的意思了。」源賴安輕快的表情消失了,笑容也不見,熱情的眼眸也慢慢冷卻它的溫度。
「賴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你知道的——」余杏香急欲解釋,卻說不出所以然,顯得語無倫次。
「我明白。」源賴安低頭親親她,露出一絲笑,顯得好包容。「我想,我也許太急躁了。你說的也沒錯,事情總要慢慢來,不必急在一時。」
話雖這麼說,隱藏在他笑容背後的表情,那眼眸底的顏色,卻顯得有些落寞。
「真的!賴安,你真的這麼想嗎?我——我——」余杏香口氣很不安,既委屈又嬌弱。
源賴安看著不忍,摟住她,又親了親她,低柔地說:「杏香,你不必在意。你的顧慮是對的,我們得設法讓你父親瞭解和接受。我會聽你的話的,就照你說的去做。」
「賴安……」余杏香眼眶凝了淚,說不出的感動。源賴安一直對天文念念不忘,但她實在搞不懂,就那幾顆要亮不亮的星星有什麼好研究的。可她又不能太直截了當的否定他的理想。像這樣,慢慢來,他肯定聽她的話去做那是最好的,這是第一步,等以後他更習慣了教職的工作,明白了安定的可貴,到那時他自然會想通,不再汲汲於那不切實際的什麼理想。
「我愛你,賴安。」她含笑回吻他。她是不適合冒險的;比較起來,她比較喜歡安穩。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不在意,可她心裡一直很在意,她恨他為什麼就是不懂得她的想法,總要讓她把話說盡。不過,能像這樣,他肯聽她的話,一切生活起居依賴她,讓她的心裡著實有一種實在感。
源賴安被溫柔的網牢牢的縛住,感情也不禁澎湃起來。
「抱我……」余杏香低低呢喃,半仰著臉,雙手緊緊勾住他的脖子。「你愛我嗎?賴安……抱我……」赤裸的手指帶著韻律節奏的摩掌著他的胸膛,挑撥著他的慾望,挑動他對她愛的證明。
「我愛你,杏香……」源賴安不禁抱緊了她,屬於雄性的那份生物性慾望及本能不安的騷動著。
光只是嘴巴說愛那是不夠的。余杏香攀緊了他,朱唇半啟,眼眸時閉時合,充滿挑逗。她在等,女人喜歡男人以種種方式證明他對她的愛。證明,這個動作很重要。女人喜歡談抽像的感覺,卻在意具體的表白。她也不例外。她要他愛的臣服。
源賴安只覺體內有股燥熱,越來越蠢動,貪婪的親吻著余杏香那柔嫩的胸脯,深深地要陷進去。但說不出為什麼,他熱情明明已被挑起,那般澎湃,卻弔詭的始終沸騰不起來。
「杏香,你聞起來好香……」他將臉埋在她胸前,深深吸著她的氣息。那是發情的雌性賀爾蒙味道。他實在想再多耽溺一會,偏偏不是時候。「我實在很心……不過,時間來不及了……」那也是理由。他並不願去深思那個「弔詭」。
「遲到一會沒關係吧……嗯……」聲音低低蕩蕩,含在嘴裡暖昧喃喃地。
「真的來不及了,對不起。」體內騷動的因子就那樣莫名的冷卻下來。源賴安抱歉地親親余杏香的臉頰,輕輕挪開她白嫩的臂膀。
余杏香喘著氣,調整她的呼息。她嬌憐地望了他一眼,既無奈又失望。臉兒一傾,靠在他胸膛,低聲說:「沒關係,你不必在意。」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她抬起頭,表情換了,變了一副明朗包容的笑臉。「你去忙你的,我幫你把屋子整理一下,該洗的衣服冼一洗。晚上我們一齊吃飯。」
源賴安沒有異議,點了點頭,看著余杏香婀娜多姿的往浴室走去。看著看著,突然極沒來由的歎了一口氣。他自己尚沒發覺,只覺得胸口沉甸甸的。余杏香突然回過頭來,嫣然一笑,百媚橫生;他心一跳,重重落下來。
洗衣籃裡的衣服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余杏香浮起一個「沒辦法」的笑紋,搖了搖頭。她將白色的衣服分開來,一件一件的把衣服袖打理好再丟進洗衣槽裡。
她倒了一匙濃縮洗衣粉,再加了一些漂白劑,正要合上蓋子,動作突然停下來,目光瞪直了。
「怎麼了?」源賴安探頭進來,看她那樣子,覺得奇怪。
她不發一語,也不看他,從洗衣槽裡挑中件襯衫。白得發亮的襯衫衣領處,赤然烙著一道鮮紅唇印,顏色雖然有些剝落,但還是很鮮明,紅得很挑逗,那樣半啟半合,附著得很纏綿。
「我的襯衫怎麼會有這個!?」源賴安反射的皺眉。那唇口紅印存在得太離奇。
「會不會是搭車時,人多不小心沾到?」余杏香抬頭對他笑一下,笑容有些僵,看得出來很勉強。她有一百個理由、十分充分的立場質疑、詰問的,但偏偏源賴安倒先出口了,而且態度還那般坦然,她反而替他找理由。
「不可能,我沒有……」源賴安搖頭,皺眉思索著。他不記得曾在什麼時候搭過那種內醬似的公車,也不記得——「啊——」他心中驀然一悸,脫口叫出來。「該不會是那個該死的傢伙……」那傢伙鬼鬼祟祟的躲在側所裡,被他逮個正著……
「誰?」余杏香豎起耳朵,像獵犬般的警覺。
源賴安臭眉沒解,很確定的說:「前兩個星期不是有學生來過嗎?我想一定是那個可惡的傢伙幹的。」
「是嗎?學生的惡作劇嗎?」口氣雖然不是全然的確信,但余杏香臉上僵硬的線條顯然柔和了許多,似乎放下心來。
那傢伙!源賴安在心裡咕噥咒罵一聲。想起王米夏那撇嘴流氣的神態,甚至叼著煙的放浪模樣,暴躁的劍眉鎖得更緊。早知道她偷偷摸摸幹了這等事,就算她當著他的面脫褲子,他也不會輕易地放過她。該死!那傢伙鬼主意一堆。那種三流白癡學生正經事不會,就光只會幹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難怪腦袋裝的全是一堆豆腐渣……
「你怎麼了?小孩子惡作劇嘛,不必跟他們計較。」
「唔。」源賴安支吾著含糊帶過去。的確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個惡作劇,但一想到他還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和精神在這些白癡兼三流的笨蛋身上,他就無法不牽怒。
他很想拋開一切羈絆的,偏偏——
「我得走了。」他彎腰撿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鑰匙。
「別忘了,晚上一起吃飯。」余杏香倚在門邊,堆滿美麗的笑靨。
愛情這回事,一個人愛一個人多一些,就注定姿態要比對方低一些。她確定源賴安是愛她的,為了她,他願意擱淺自己的夢想——不,是放棄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要安穩,安穩甜蜜的兩人世界。她會一步一步的讓它實現。
她抬抬頭。天空好藍。什麼星星!也比不過陽光下的一粒塵埃。她轉身走進屋內,將那台礙眼的望遠鏡隨便的挪靠著牆壁,嘴裡哼著歌,愉快的打掃起來。
「你這傢伙,是什麼意思!?」所謂冤家路窄,好巧不巧,他才離開辦公室,就遇到這個混蛋王米夏。
「你幹什麼?拉拉扯扯的。」王米夏白白眼,用力甩開他的手,一臉楣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