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那聲音含糊得只剩一串串咕咕響的喉音。我跳下床匆匆打開門,楊冷青踉蹌地摔進來,帶著一身刺鼻的酒騷味。
「你喝酒了?」我關上門,制止太保的蠢蠢欲動。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醉意太濃,只得靠著牆,半臥在地上。我跨過他,想扶他起來,他揮開我的手,咕噥著說:
「我沒醉!你不要管我!」
「話都說不清楚了,怎麼還沒醉!」我攙著他,想扶他起來。
「誰說我醉了?我沒醉!你走開!」他揮開我,逞強地想自己站起來,步履不穩,跌趴在我身上,連帶的也害我摔在地上。
他的身材高太,體重又重,我被他壓在地上好半天使不上力。我稍微喘了口氣,避開他垂靠在我臉頰旁的醉臉以及吐息問的酒臭味,然後使盡力氣將他推開。
「你幹嘛推我?」他跌在牆邊,依著牆掙扎了半天才坐起來。
「問你啊!你為什麼醉成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白癡,居然這樣一本正經和酒醉的楊冷青對話。
「誰說我醉了?」楊冷青硬不承認自己醉了,睡著牆叫著:「我心裡不痛快,喝酒解悶也不行嗎?」
看樣子,他並沒有我想像中醉得那麼厲害,但他大概喝了不少酒,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你安靜一點,沒有人說你不能喝酒!」我抓住他的手想制止他,他不曉得從哪來的蠻力,掙扎個不停。
「放開我!」他大叫:「酒!拿酒來!我要喝!」
「不要叫了,你清醒一點!」夜已經很深,他這樣大吵大鬧只會給我惹麻煩。
我匆匆倒了一杯水給他,他喝了兩口,將它摔在地上,嚷叫著說:
「拿酒來!別以為我醉了,你就想騙我。告訴你,我沒醉,我的頭腦清醒得很。拿酒來!我要喝酒!」
他掙扎地站起來,步履不穩地站在屋子中間,仰天大叫說:「我沒醉!我沒醉!我還要喝酒!拿酒來!」
他腳步踉蹌,顛顛倒倒的,像是隨時會摔下來,我在一旁緊張地守著,又氣惱又擔心。
「拜託你不要再鬧了!」我想扶他到床上躺著,他胡亂揮手,不肯讓我接近,睡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地說:
「不要管我!我心裡痛苦、心裡難過,你知不知道?不!你什麼都不知道!給我酒,我要一醉解千愁。酒呢?--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同情!我沒醉--」
「冷青,你安靜下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你心裡根本沒有我--」
我聽得又急又氣,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上來,又怒又怨,強抑住聲音中的抖顫說:
「你說得對,你根本沒必要聽我的話。你和美花之間有什麼問題也自己解決去,不要喝醉酒跑來我這裡喧鬧,我不是美花,沒有聽你發牢騷的義務!」
楊冷青根本沒在聽我說話,搖搖晃晃向我走了幾步,我怕他又摔倒,伸出手想扶他。他突然張臂抱住我,我支撐不住他搖墜的力量,再次連帶地被他害得摔倒在地上。
「是我不對,是我見異思遷,可是我心裡只有你,你難道不知道嗎?」他這些話異常的清晰,但是沒頭沒腦的。
也許,他是把我錯當成美花了……我別過頭,仰著臉不讓眼淚流下來。
他突然伸手過來,將我的臉扳過去,醉眼矇矓地看著我說:
「你說話啊!你知不知道我心裡只有你,我一直愛著你?你不讓我喝酒,可是我心裡難過、苦悶,你知不知道?」
「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
「你不要聽也得聽!」他抓住我,強迫我看著他,又強抓著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你感覺出來沒有?我心痛啊!你的心腸為什麼這麼冷酷……」
他突然壓過來強索我的吻,窒人的酒氣由唇齒間強灌進我唇瓣裡。我用力想推開他,他雙臂箍得緊,掙扎廝磨之間,我身上沾染了他渾身的酒氣。
他果然把我錯當是美花了。我拚命想推開他,卻又無力推開他,他吻著我的耳鬢和唇頸,一邊呢喃說:
「我愛你……我愛你……」
這就是神的詛咒嗎?被他如此摟抱在懷裡,我卻沒有幸福顫抖的權利。
楊冷青的親吻越來越放肆,對感情的索求也越來越貪婪。我被他壓在身子底下掙扎不脫,長髮凌亂,衣衫也逐漸不整。
當他扯掉我的襯衫,吮吻著我前胸,我全身泛起一陣顫慄,無力而麻醉。恍惚過後,我已呈半裸,他半或迷醉半因酒醉,印在我身上的每個吻都灼熱發燙。
又一次恍惚後。楊冷青上身的衣物不知何時已褪落在地上,我身上的牛仔褲也半褪到股間。太概是因為感染楊冷青身上酒氣的關係,我覺得身體越來越熱,而楊冷青全身也因為酒精發酵的緣故,熱湯得像在燃燒。
他真的醉了,因為酒醉,才會將我錯當成美花而放任自己的激情。我閉上眼睛,覺得又幸福又悲哀。
這真的就是神的詛咒嗎?還是命運的譴責?
楊冷青的身體越來越湯,如火在燃燒,每個唇吮也印帖著更深的飢渴。我傾全力將他推開,狼狽地半起了身,他由後攬住我的腰,雙手一使勁,又將我壓在地上。
「放開我!我不是美花,我是七月!」我伸手推他。
他的神智被酒精迷惑,聽不見我的叫喊。
和他肌膚的裸觸,令我顫慄不已;那種激情和狂野,更令我情迷意亂,不由自主地抖顫。他不斷地吻著我的前胸,那種麻醉酥軟令我不由自主地仰起著頭,禁不住想呻吟出口。
我死命咬著唇,不發出任何聲音,直到他的手摩挲著伸進我牛仔褲裡--
「太保!」我叫了一聲。
一條灰影撲過來,隨著叫聲在楊冷青的背上狠狠抓出了幾道白痕。
楊冷青因痛停止了激情狂熱,我乘機推開他,他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我,沒有再撲壓過來。
那個眼神是空洞,渾然不知一切的懵懂。他半趴在地上,酒精的效力越來越強了。
「謝謝你,太保。」
我感激地看了太保一眼,迅速穿妥衣服,然後為楊冷青背上的爪傷塗藥,再攙起他到床上躺著。
他任由我將他攙到床上,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睡去,剛才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幻夢,讓人懷疑那究竟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安頓好楊冷青,我已累得說不出話,匆匆洗完澡,趴在桌上將就著睡著。
第二天,楊冷青睡到中午宿醉才醒,看見我,楞了一下,然後眉頭一皺,覆著額說: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昨晚我喝了一些酒……」
他突地抬頭,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又似是卡在記憶的殘簡片斷,拼湊不出什麼般,臉上露出某種奇怪複雜的神情,混淆著回味、甜美、喜悅、擔憂又懊悔的情緒。但那只是一瞬間的表情,他緊按著太陽穴,一臉宿醉後的茫然懵懂不知。
我屏住呼吸地看著他,心臟跳得飛快,擔心他想起昨晚任何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緊皺著雙眉,支著額頭閉上眼努力回想。最後,他終於放棄,頹喪懊惱地說:
「不行,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我鬆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逐條放鬆下來。
那樣最好,他最好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甩甩頭,伸手想取衣服,帶痛背部的肌肉,眉頭微微一皺,反手察看背部的傷口說:
「怎麼回事?我背上怎麼會有這些傷痕?」
我走近察看,昨晚只幫他擦藥膏沒有為他消毒,現在那些傷口約是感染到細菌,發炎紅腫。
「你最好是去看醫生,傷口已經發炎,又紅又腫!」我說。
他沒有答話,靜靜穿上衣服,思索著看著太保。
太保也不甘示弱地瞪著他,湛藍的眼珠充滿了敵意;連波斯也略帶譴責的眼神靜靜望著他。
楊冷青和它們對望了一會兒,突然失笑起來,轉頭對我說:
「對不起,打擾了你一晚,希望沒給你帶來困擾,或者惹出什麼麻煩。」
「算了!」我的心仍然在顫慄。昨晚發生的一切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記--不!根本無法忘記。我微微甩頭,掠開垂到胸前的頭髮,問說:「你為什麼醉成那個樣子!」
他抿著嘴,眉頭皺得緊緊的,不肯說為什麼。
「跟美花吵架了?」我又問。
「我的事你別管!」他用和昨晚醉酒時同樣的倔強語氣回答我。
「既然不要我管,那你就不要喝醉酒跑來我這裡鬧!」我負氣地說,心情糟透了。
電話聲驀的響起來。我坐著不動,直到電話聲響了好久,又絲毫沒有肯放棄的跡象,才接起電話。
「七月,是我。」美花的聲音軟軟地傳過來。
我看了楊冷青一眼,他從我的眼光看出,知道電話是誰打來的。
「我昨晚去找冷青了。本來我想跟他和好的,但他卻忙著工作,我去了好半天也不理我。我氣不過,對他說了一些負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