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雍哥是就事論事,沒錯,他要你刷尿桶是過分了點,可也是你誇下大話在先,將季雍哥惹毛了。」
「他可以不要那麼嚴厲的,這些日子以來,我所受的委屈是你沒法想的。」
她決定不原諒他。
「你不怕季雍哥向外尋求慰藉?」女人都怕她的男人另有新寵,她不信莫紫喬真能忍受。
「很好啊,我祝福他,真的。」
馬雙飛暫時不再相勸,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者,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煩惱。
「嚴府有個得了癲病的女孩是嗎?」馬雙飛改問。
「瑛兒是因為受過刺激才會變成那樣的,你怎會知道這事?瑛兒深居簡出,應該不會有外人知道她有癲病啊。」
「青青告訴我的。」
「又是小草告訴她的?」
馬雙飛頷首,「諸祭哥認識她。」
「不清楚,你從哪裡知道諸祭哥認識瑛兒?」
莫紫喬總覺得瑛兒年紀輕輕卻身不由己,很可憐,所以動過幫助她的念頭,那天發病前,她曾聽見瑛兒講過阿震這個名字,阿震是誰?會不會和她的病有關?
「一次季雍哥和諸祭哥閒聊,我聽到的。」
*
隔天下午,莫紫喬特地跑一趟李府,詢問李諸祭他所知道關於嚴家瑛的事。
「你認識一個叫阿震的人嗎?」她開門見山地問。
「阿震?」他反覆推想,「不認識,他是誰?」
「無意間聽見瑛兒提起這個名字,我認為他和瑛兒的癲狂之症有關。」
「阿震……你問過季雍了嗎?」
她搖搖頭,「不想問他。」她不喜歡讓他覺得他們可以和睦相處。
「吵架了?」他一笑。
「吵架是家常便飯,不吵才怪,我不想說他的事。」她悶悶的說。
「季雍是個好官,學養俱佳,你跟著他,不會後悔的。紫喬,放下偏見,給彼此一個機會嘛!」
怪哉!走到哪,哪裡都遇得到褒揚嚴季雍的人,她為什麼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她麻木不仁了嗎?
「好官不一定是好丈夫、好朋友。」
「可是也許他是好丈夫、好朋友啊,是你不肯給他機會彼此瞭解。」
「夠了,我想談有關瑛兒的事,不是我和嚴季雍的夫妻之道。」
當她受苦時,這些誇嚴季雍的人有沒有站出來替她說過一句話?
也許有,但效果不彰,可見嚴季雍對她多麼狠心,為什麼這麼多人要她原諒他?她不明所以。
「瑛兒,去年元宵時還好好的,幾個月後情況就不好了,為情所困走不出來,大體就是那樣,癲癲狂狂,人事不知。這樣的病世上難有具體的解藥。」
「可有印象瑛兒去年元宵和誰走得最近?尤其是男的。」
李諸祭想了一會兒,「隱約好像有,但是很模糊,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很可能就是阿震。」
「你最好告訴季雍,他大概認識瑛兒的朋友。」
*
放在馬車裡的三十疋布讓人連車帶布一把火給燒了。
「大小姐,昨晚我把布疋先放進馬車裡準備今天一早送去城隍廟的,也和做衣服的師傅約好,預備替廟口附近的乞丐量身製衣的。這火大概昨晚就燒了,全成了灰燼。」小柿心裡自責得緊。
「去庫房再搬三十疋布來,一諾千金,我不能寡信。」
「大小姐,又會賠錢……」
她看得很開,「老天爺要我賠錢我也沒辦法,去,照我的話辦。」
火燒馬車布疋的事很快傳得人盡皆知。
嚴季雍主動辦這個案子。
「不用了,也許是小鬼玩火不小心失手點燃了馬車裡的布疋。」她婉拒他的好意。
「那麼晚了會有什麼孩子在街上閒晃?」他分析地道。
她不語。
「你是因為我,所以不想查這件事?」
她不否認,「我倒覺得那把火燒得非常好,省去我不少麻煩。」
「不是有新買主要那些布疋?」
「我開的是布莊,要布還怕沒有?頂多再拿出另外三十疋布,不痛不癢。」為了面子,她說得瀟灑。
「我要買那些布,你為什麼不賣?我們剛認識時,你一直想把它們硬塞給我的呀。」女人心,海底針。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她冷冷的道。
他整個人愣住,為她充滿敵意的態度淒然,反省之後,他很清楚這一切是他自找的。
「你真記仇。」他笑笑,笑裡有苦澀。
「已經告訴過你了呀,我記仇,你記恨,很公平。」她不吐不快地道。
「一點都不公平,你帶著仇恨嫁給我,除了怨懟沒有其他的,以後數十年,我們要如何走下去?」他咆哮地道。
她沒想過那麼遠的事,「你要怪去怪諸祭哥,問他為何許下那樣的重陽心願,不然,你可以寄望來年啊,明年重陽節做個鵪鶉王,好把我休了。」
他搖搖頭,俊臉黯然。「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說出這些話?」在他對她有異樣情愫之時。
「少假惺惺了,再裝就不像了。」她取笑他。
他無奈澀笑,被自己織的網困住了。「我認真的時候你說我假,真是天下第一諷刺。」
她不懂他的心,只當他發酒瘋,雖然說這話時他並沒有喝酒。
「好了,沒別的事了吧?我很忙,請你讓讓。」
他遲疑了下,側身讓她離開。
秋天要結束了,他和她的關係也將步入冰雪的冬天吧!他真的知道,這個局面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沒關係,總有一天我會改變你的心意。」
「大人,有黃門快馬通知您速速進宮,似有要事。」史軍進來稟告。
他已猜到皇上找他有什麼事,三個月前,他會很高興皇上下旨派他採訪民情,可今時非昨日,他和紫喬的關係還是這麼僵,他一走,不知何時才會回來,許多事,他能扭轉多少?
「有聽說是什麼事嗎?」
「好像皇上要指派大人視察江南七省,下個月就要起程,京城名捕皇甫光磊將與您同行。」
「皇甫光磊?」
「最近竄起的大紅人,皇上很倚重他。大人,您看是不是要婉拒皇上?」
嚴季雍問:「為什麼這麼問?」
「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尚不穩定,您這一走,我怕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連史軍都看出了他的悲哀。
「我不能抗旨。」
「皇上會體諒的。」史軍把皇上看作尋常人士。
「皇上是看大格局的人,不會允許臣子為兒女情長所左右。」他不樂觀。
「大人,若您真要成行,我會替您看住夫人的,還有李大學士,他也會幫忙。」史軍是個好人。
他愁笑,「不需要,人的心若不在了,看住肉身有何用?不如成人之美。」
第七章
嚴家瑛又發病了,這回莫紫喬不在場,少不了嚴季雍一陣安撫才止住嚴家瑛的紛亂。
莫紫喬聽說嚴季雍要進京見皇上的事了,也知道皇上準備派他去江南七省視察民間疾苦。
莫紫喬一陣沒來由的心慌意亂沉澱心坎,一口氣像要透轉不過來。
她皺著眉心,為自己的傷懷而疑心,心底的黯然是為了什麼?
倘若,她真的恨他、怨他,不是應該迫不及待他的離去嗎?為何沒有欣喜若狂,反而有種受傷的感覺?
沒有他在的嚴府,重責大任將由她扛,本來非難事,可府裡有個癲狂的瑛兒,萬一她發病……不敢想像能如何處置。
「大小姐,這些布疋是馬員外訂下的家丁服,咱們要不要送點別的東西,或是給點折扣?」小草捧著帳本問。
「送套夏天蓋的被子吧!給雙飛小姐也送一套,這些年馬員外給咱們的照顧一直不少。」
小草見主子愁容滿面,悄聲問道:「大小姐有心事?」
「祥大夫裡可有專治癲病的大夫?」
小草答道:「有啊,不過癲病很纏人,不好治,大小姐想替嚴家侄小姐請大夫?」
「總要試試,不然嚴大人一走,瑛兒的病我怕我應付不來,徒增困擾,對瑛兒也不好。」
「嚴大人真的要走?」小草以為還不一定。
「看來是真的,好在我們沒什麼感情,否則恐怕要揪心裂肺一場。」她嘴硬地道。
她明明在意,又裝作不在意。
「會不會離開很久?」小草替主子著急。
「誰曉得,我連他要走的消息都是由旁人嘴裡知道的,他啊,最是無情,我是看透的。」
不然兩人不會見面如見仇人。
「萬一大小姐有了身孕呢?豈不辛苦!」小草想得遠。
莫紫喬愣了下,想大笑都笑不出來。「不可能。」
她回答得太快,小草吃了一驚。「為什麼不可能?」
她正要說什麼,馬雙飛跨進鋪裡,面有憂色,心有千結。
「紫喬,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
兩人找了間客棧點了茶點,邊喫茶邊聊,兩人皆有煩惱,茶喝得多,點心吃得少。
「怎麼了?」
「我懷疑阿震就是諸祭哥。」馬雙飛想怨天尤人。
「你懷疑?這非同小可,你可有證據?」她記取了閔芝給她的教訓。
馬雙飛搖搖頭。
「你的疑心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