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狂雪是個道士,不是僧人。」她很堅持。
「有這麼嚴重嗎?」裘樂陪著笑。
他像是被迷住了,只要有花函蘿在的地方,他的目光永遠追尋著她,要不是師父臨終前交代他和秋靈師妹來長安尋復活神物,他一刻也不想離開詔州。
現下,花函蘿亦在長安,真是天助他也。
「你們別吵了,狂雪既非道士,亦非僧人,我是狂雪的好弟兄,他的事我最清楚了。」
抬貢中的他們,目光皆投注在鐵霸身上。
「快帶我們去找杜狂雪。」薛秋靈不高興的嘟嚷。
「喂,先來後到的規矩你不會不曉得,杜狂雪要見也會先見我們。鐵大哥,你說是不是?」花函蘿道。
「狂雪千真萬確沒有你們要的東西,恐怕你們弄錯了。」
鐵霸不否認自己堅定的認知在薛秋靈、裘樂出現後動搖了。正所謂三人成虎,這四個人異口同聲找狂雪討教死而復生的仙術,莫非狂雪不如他以為的簡單。
「他人在哪裡?」裘樂問。
白面書生型的裘樂,外表看起來無害,可卻是個拚命三郎外加劍術高明的急驚風。
「他不願意見陌生人。」這是客氣的說法。
「杜狂雪怕咱們吃了他不成,放心好了,我們沒有吃人肉的習慣。」
「花大膽,麻煩你不要打這麼噁心的比方好嗎?」薛秋靈一副嫌惡的表情。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愛怎麼講就怎麼講,與你何干?」
「秋靈,不要招惹函蘿。」裘樂制止道。
「師兄最偏心了,不論花函蘿語無倫次的說什麼,你總是把它當作金玉良言收藏起來;而我說的真心話,你卻當作馬耳東風。」
老天該替她討回一點公道,越想越火大。
「誰教花花姐魅力無人能擋,裘師兄自然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章可人掩嘴而笑。
「鐵大哥,一再擇日,不如撞日,杜狂雪人在何處?你若不方便,就由我親自登門造訪。」花函蘿哀求。
鐵霸笑笑。「他凶起來六親不認,我怕他會趕人。」
「放心,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堆上千層笑,杜狂雪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不見得。」
「拜託啦──」
拗不過花函蘿的苦苦哀求,鐵霸只得硬著頭皮答應,要是真發生什麼,他會到洛陽避避風頭。
※ ※ ※
櫻花雨,教人迷醉。
古老的櫻花樹植列在杜家百年歷史的物業上頭,滿地滿天的各色櫻花,就像一片紛飛飄落的花雨,宛如揚起的妖艷。
他在花雨下沉思,不想被打擾。
一陣疾行的腳步聲令他不悅。
「滾!」
「狂雪,是我。」鐵霸出聲。
杜狂雪很清楚來人不只一人。
「我不見陌生人。」他拒絕得乾脆。
「杜狂雪,我們沒有惡意,不過想借你的四件寶物一用……小氣的人交不到朋友喔!」
乍聽見熟悉的嗓音,杜狂雪一愣,猛地回身,沒預期會看到花函蘿的尊容。
「你這個女賊,臉皮真是厚!」
花函蘿斂起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沒想到咱們冤家路窄。」
「狂雪,你們認識?」鐵霸鬆了一口氣。「是朋友一切都好辦!」
「她不是朋友!」杜狂雪不再看她,逕自往屋內走去。
「花花姐,你何時得罪這位杜大爺的?」章可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花函蘿抖著聲道:「他……就是……想砍死我的大鬍子。」
章可人聞言,愀然變色。「不會吧!你誰不得罪,得罪師父要我們找的人!?」
薛秋靈站在一旁幸災樂禍。「活該!自以為是,如今吃到苦頭了吧!」
「鐵霸,把他們請走,我見到他們心就煩,尤其是這個女人,她的存在令我頭皮發麻!」杜狂雪誇張地道,
「沒這麼嚴重吧!杜大爺!」花函蘿堆上笑。
「你這個人怎麼說話這麼毒?」裘樂哪裡受得了心上人被人批評。
「毒不毒干你何事?你愛慕她是你的不幸,她的壞脾氣以後有你受的。」
「裘師兄,你忘了師父交代咱們的事,犯不著為了花函蘿開罪杜公子。」
裘樂看向師妹,不以為然地道:「或許他根本不是師父要我們找的人。」
「杜大爺,隨便你怎麼罵我,等你罵高興了,氣也消了,能不能請你把四件寶物借給我?」她能伸能縮女丈夫,為了達到目的,她花函蘿面子、裡子皆可不要,她只希望能助師父復活。
「少疑人說夢了。」他嗤笑一聲。
「不是夢話,求你大發慈悲。」
鐵霸跳出來說句公道話:「狂雪不可能是你們要找的杜狂雪,他既非道?亦非僧人,而且你們要尋的寶物凡人不可能有,死心吧!」
「僧人?道士?」杜狂雪哈哈大笑。「真是幼稚得可以,你們要的寶物可是東海龍王的眼淚、西王母的微笑、南極仙翁的腳印、北斗七星吹出的一口仙氣?」
四人點頭如搗蒜。
「抱歉,我杜某人沒有那四樣東西,有的只是情人的眼淚、蕩婦的微笑、野狼的腳印,以及茅廁吐出的一口穢氣,有興趣的話可以便宜賣出,要多少有多少。」
說完話,便頭也不回地往屋裡走去。
花函蘿二話不說的跟上前。「真的要多少給多少嗎?」
他瞟了她一眼。「你例外。」
「為什麼?」
「看你不順眼。」他說得直接。
她可憐兮兮地道:「不如我把臉遮住,你不就看不見我了?」
「你走吧!櫻花林是片清幽的淨土,女人在這裡喳呼喳呼的叫囂會引來惡運。」他故意嚇唬她。
她微愣。「難道這裡真有仙妖出沒?」
「仙妖通常不喜歡看見比他們長得醜的人,所以請你行行好,快快離去。」他暗忖沒有女人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他把她形容成醜女,肯定氣死她。
「我醜嗎?」她撫著臉。
果然,上當了。「普通丑。」
她不怒反笑,有點喜出望外的興味。「真好!我終於變醜了。」
「你希望變醜?」他擰了下眉心。
「師父說,紅顏多禍水,我不要做禍水,唯有醜女可以平安度日。」
他冷哼。「我又發現你的一項缺點了。」
「什麼?」
說大話!沒有女人比你更愛說違心之論的了,明明心裡愛美不愛丑,現下反而唱著高調。
「杜大爺、杜公子、杜俠客,請你──」
裘樂打斷她的哀求。「函蘿,別求他了,鐵霸說這個杜狂雪,除了視你為仇人之外,還讓女人騙過,凡是吃過女人虧的男人,很少肯善待女人的。」
「裘樂,你別管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我答應過師父要讓他死而復生的。」
她重情重諾,不想失信於師父。
「函蘿,我想過了,世上或許真沒有那些東西,師父說的話未必是真的。」
「你師父也許會騙你,可我師父一言九鼎,不會騙我的,你不要阻攔我。」她說。
裘樂拿她沒轍,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會縱容她的一切。
杜狂雪搖頭道:「你有苦頭可吃了。」
「不勞費心。」裘樂答腔。
「可憐。」
他思及自己對任瑤仙的愚愛,弄得自己身心俱疲,眼前這位多情可憐蟲恐怕會被花函蘿牽著鼻子走而不自知。
「杜公子此言重矣!」花函籮反擊道。
「你敢發誓沒有玩弄人家的感情?」
花函蘿一頭霧水地嚷道:「玩弄誰的感情來著?我花大膽膽子再大也不做玩弄人家感情的勾當。」
「是嗎?瞧你一臉心虛的模樣,心若挖出來看怕也是黑的。」他恨女人,恨得有些憤世嫉俗。
她大驚。「一個又醜陋又心虛的女人,沒想到你心上的花函蘿如此邪惡悲慘。」
「函蘿,我們走,這個人不正常。」
裘樂拉著花函蘿的手欲往反方向而去,她卻甩開他的手,再次懇求杜狂雪:「人命關天,不是鬧著玩的。」
「人死都死了,最好不要逆天道而行,萬物皆有其歸處,你應該看開些,順應天意運行。」
「他是我師父,我還沒來得及報答他。」
杜狂雪笑了笑。「你只是來不及報恩,並非來不及報仇,毋庸掛懷。」
「你好無情。」
他無所謂。「有情的人是傻瓜。」
裘樂重新拉住她。「算了,咱們走吧!」
這回,裘樂順利的拉走花函蘿。「只是同名同姓的杜狂雪,不值得咱們浪費時間。」
「我覺得他就是我們要找的杜狂雪。」她靈光乍現,有此感應。
※ ※ ※
又過了一天,哀聲歎氣到不行的花函蘿,在她第一百零一次歎氣時,可人師妹忍不住開口勸她:「裘樂和秋靈決定放棄找那四件寶物了,我看咱們也別找了好不好?」
「這怎麼行,答應師父的事不能爽約。」
「可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鐵大哥也說了,他保證杜狂雪不可能有師父要咱們我的東西。」
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開了門,花函蘿定睛一看,驚叫出聲:「嵐英!」
「花花姐,能不能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