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共騎一輛鐵馬一直是很棒的經驗,沈侃的身子離她好近,她總是抱著他的腰,在他踩著車子的時候偷吻他的下巴。而此刻她並不想靠他太近,共乘腳踏車並不是個好主意。
「我要和塔可賽跑。」她回頭招呼著塔可。「塔可,來追我啊!」
塔可呆了一下,馬上跟在她後頭拔腿狂奔了起來。
長髮隨著她的奔跑擺盪飛揚,聽著她不真心的笑聲,嘴裡竟有了苦苦的味道。
該說的話一直沒出過口,終於悶出苦味了……
他的心情並不見得比她好,再多的承諾對戀人來說都是不自由的捆綁,而他還沒能從這愛戀裡體會到更多,又如何能勇敢的拿繩子往身上套?他得再考慮考慮。
直到女孩和大狗在他眼前成了一個小黑點,他才猛然回過神急起直追,好不容易才在別墅前趕上了他們倆。
但彧君不再移動腳步,漠然的眼神則落在遠處。
沈侃隨著她的眼看去,只見一輛轎車正揚著灰塵疾駛而來,他這才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那輛轎車漸漸的駛近,彧君隨著它的靠近而逐漸屏住了呼吸,她的眼神變得愈來愈淡漠,甚至是輕蔑的,如她所預測,那輛車停在小別墅的院子裡。
一男一女幾乎等不及轎車停穩便打開車門。沈侃認得那名男子,他是葉其,那名女子他喚不出名字,但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看過她。她看來大約三十歲左右,身上有著一股成熟女子的風韻,但她臉上那副憂心如焚的表情令沈侃莫名其妙。
他們並沒有跟沈侃打招呼,沈侃也默不作聲的靜觀事情的發展。
「彧君!」那女人似乎並不熟悉這個名字,一聽她喊彧君的方式就知道她們並不熟。
「彧君……」葉其則喊得有點遲疑,像是料準了她會對他們視若無睹。
彧君冷冷的看著他們,臉上的不屑溢於言表,「滾回去!」只有三個字,但在場的人全被她的話止住了步伐。
沈侃從沒聽過那麼冷漠的語氣,他無法相信那竟會是由彧君口中說出來的。她一直都是嫻靜嬌柔、甜美可人的,怎麼可能說出這麼無禮的話?再怎麼說這棟別墅都是葉大哥的,他當然可以在這兒自由出入,更何況他是她的父親,哪有人用這種口氣和自己的父親說話的?或許他們之間有誤會存在,但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豈會為了一點小小的誤會而崩解?她這種態度未免有些過火,葉大哥是她的父親又不是她的仇人。
「彧君,你——」沈侃不禁想代葉其說她幾句,但責備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葉其截斷。
「沈侃,別罵她。」葉其護女心切的說,「這全是我不好,我應該打個電話來的,彧君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我們來得太突然了,你別怪她。」
彧君扯動嘴角,不屑的由鼻子裡哼氣,以示她的不滿。
林明若向前移了兩步,用著祈求的口吻說道,「彧君,你病好了沒?媽一聽說——」
「住口,」彧君大喝一聲。「你不是我媽,你搞清楚,我柳彧君的母親是柳薇,不是你,你不配當我的母親,少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她嚴厲地駁斥。
沈侃不知所措的站在他們當中,處境十分尷尬,看來在場的人只有他不知道其中的內情,聽了彧君的話他又瞭解到這一切並不單純。
但不管怎麼說彧君的態度還是不對。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他們是專程來看你的,你這是什麼態度!」沈侃出言教訓。
林明若因沈侃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她一眼便認出了沈侃。
那比一般人高大的身影是不容許她遺忘的,再加上他們還曾在一個盛大的慈善晚會上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沈侃捐出了他十八歲生日時祖父贈予他的名表,在激烈的競價之後,沈侃的手錶不負眾望的以令人咋舌的天價賣出,不過更驚人的是,得標者……國內知名的景升集團老總裁竟是沈侃的親爺爺,也就是那只名表的贈予者又買回了孫子的手錶物歸原主,而沈侃就是旅美知名小提琴家沈越和方明明的獨子之消息不但震撼了全國,也成了隔日報上的頭條新聞。
「你和他們說好的是不是?」彧君悲憤地怒視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了。
「我……」沈侃不懂她在說什麼,但她的神情是那麼哀傷,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他想把她拉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此刻的情況卻不允許他如此,還有葉大哥和那個自稱是她母親的女人在。
「走!我要你們馬上走!你說過不會來打擾我的!」她指著葉其叫道。
她好想哭,連沈侃都站在他們那邊,她本以為他會是這世界上唯一會幫她的人;沒想到他居然為了那對狗男女而責怪她,誰來告訴他,她才是那個最可憐的人。
不!她不需要他的同情!
彧君眨回眼淚,不想用淚水來引誘沈侃站在她這邊,隨他去,他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好了,反正他又不愛她,反正這個世界打從她懂事以後就一直和她作對,也不差這一次了。
「彧君,我……」葉其的傷痛不減於她,自己的親生女兒竟視他如仇敵,怎教他不痛心?
「好!你們不走,我走!」她頑強地說道,在眼淚還未潰堤之前衝進了屋子。
「彧君!」林明若心碎地喚道,「好,我們走,我們走就是了。」
她像個嬌弱的娃娃哭倒在葉其的懷裡。
沈侃看著跑進屋裡的彧君,心頭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眼中的彧君一向是笑口常開的,他突然感到憂心如焚,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背棄了她,而此刻她又躲在屋子裡,在他無法掌握的地方,也許她正在哭,也許她在生他的氣,也許她從今以後就不再理會他了。
「我不該唱那首歌的,我就知道會這樣。」林明若自責不已。
沈侃在煩亂之間並沒有忽略她的話,他依據種種的線索推測,開口問道:「那首『悲傷』真的是彧君寫的?」
「你怎麼知道?」葉其和林明若皆吃驚的看著他。
「我聽她唱過。」
「她……唱了?」林明若問道。
沈侃不是學音樂的人,一時也找不出可以形容的句子。「也許她很……很『悲傷』吧!」
「她承認那是她寫的嗎?」事實上彧君根本不承認自己是那首百萬金曲的創作者,她有可能會向沈侃說嗎?
沈侃不自然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然後他搖了搖頭。
「其……」林明若含淚喚道。
創作者所創作出的作品對作者本身來說是何其重要,尤其像「悲傷」這一類聽了即能瞭解作者心意的歌曲,這得花她多久、多大的心血才能完成?誰知彧君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這首歌賣給了……想必她一定是悔恨交加。
「別想太多。」葉其對林明若的體恤顯而易見,沈侃再怎麼遲鈍也料得到他們之間有著什麼關係。
「她的病才剛好,又沒有地方可以去,這一走是能走到哪裡去?」林明若哭道,「其,我們快點走,別讓她真的離開這裡,好不好?」
葉其只得無奈的點點頭。
「我去看看屋子裡有沒有缺什麼,再派人送來,她一個人少了什麼都不方便。」葉其那為人父的關懷表露無遺。
「嗯,你去吧,我在這兒等好了。」林明若收拾起眼淚。「沈侃,你可以陪我一下嗎?」
沈侃臉上有著驚訝,但他並沒有拒絕,事實上他很想從他們口中得知一切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件事的好奇出乎自己的想像,或筆是因為……它和彧君有關吧!對於和她有關的事物他都迫切的想瞭解,也許從這位女士口中可以得到他想知道的,所以他便留了下來。
一待葉其走遠,林明若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那種傲然不群的模樣看起來和彧君如出一轍。
「你一定很奇怪,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吧?」
沈侃懷疑的點頭,沒有答話,想看看她這突來的轉變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扶養彧君長大的女人叫柳薇,我想彧君可能和你提過?」她說到柳薇時眼裡閃過一絲奇妙的光影。
「嗯。」沈侃仍是不多話。
「柳薇是我高中時代最要好的朋友,她人長得美、家世又好,既是學校師長眼中的高材生,也是校園裡男孩子傾慕的佳人。琴棋詩畫無所不能,簡直就是無可挑剔的完人,可惜她認識了我。我從小無父無母,一直都是寄人籬下,靠著一些窮酸親戚接濟,和她衣食無缺的世界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沒有人願意與我為友,可是她卻排除眾議接納我,一心想幫我走回正途。我想靠著自己的能力過活,如果能進入自己夢想中的演藝圈度,我就有辦法完成心願,成為有錢有勢的人物。她鼓勵我追求理想,在她的幫忙之下,我參加了一個有名的歌唱比賽,如願的得到了最高的榮譽。」說到這兒,她臉上浮出了驕傲的神色,但歡欣的表情並沒有維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