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斳淵走進書房打電話和美國的同事聯絡,他在台灣待了一個月,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現在就等著他把採樣帶到美國做分析,希望早日把疫苗研發出來。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星期三以前我會到。」
「會議要決定在哪一天?」
「星期四好了。」賀斳淵翻著行事歷說道。
掛斷電話後,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伸過來環抱住他。
「你要回去了是不是?」
陶琍瓊一醒來發現他不在床上,便走出房間找他,正巧聽見他與人討論回美國的時間,看來兩人可以甜蜜相擁的機會不多了。
「應該是這幾天。」他正打算告訴她,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不如就說清楚。
「喔。」她應了一聲,宛如長歎。
賀斳淵將她拉到身前,抬起她的下巴,柔聲問:「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斳淵要她和他一起回美國?
「我不行,願宏不能一個人待在這裡。」
她當然想每分每秒都和他在一起,可是目前他們的感情還不夠穩固,如果她貿然的辭去工作和他雙宿雙飛,也太冒險了。但是……
「你會回去很久嗎?」
「可能得待上一陣子。」他不想瞞她,現在給她一個日期,到時候萬一他趕回不來,琍瓊可能會胡思亂想。
「你不能待在台灣當個醫生就好嗎?」陶琍瓊忍不住問出這種笨問題,她真的不想和他分開。
「恐怕不行。」賀斳淵點點她的鼻頭。
「你原本是醫生不是嗎?怎麼會去念生化?」 「就像你用電腦用久了,覺得你所學的東西不夠用,配備不夠新,只好自己去做研發囉。」
「好吧,聽起來挺有道理的。」陶琍瓊並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未來的一、兩個月,她可能得習慣和失落感為伴。
「你呢?這是你的興趣嗎?」賀斳淵用下巴朝一旁的電腦點了一下。
「不是,不過這份工作的薪水還不錯。我並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只要我跟願宏的生活能遇得去就好。」
「那你的興趣呢?」
「我沒什麼興趣。」話一說完,陶琍瓊發現她的回應有些冷淡,抬頭看了他一眼,「我是說真的,我並沒有對什麼東西有特別的興趣。」
「或許是我問的方式不對。」以她的個性來說,他的問法必須具備引導性才能問出他想要的答案。「你曾經想過你的未來嗎?」
「我只想過要得到自由而已。其他人可能從小被父母打,或是天天被嘮叨著要努力唸書,可是我和願宏都沒有經歷過這些,所以就某方面來說,我們應該算是自由的吧。我唯一的不自由是來自於經濟壓力,我常常想,只有離開我母親,我才有可能讓生活變好。我的作法或許有點殘忍,因為一般人是不會扔下自己母親不管的。」她瞥了他一眼,發現他臉上並沒有絲毫不認同的表情,他只是微笑的看著她。
「你已經做了為人子女應該做的事了。」他很清楚琍瓊兩姊弟以往是如何的生活,父親去世,加上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他們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不錯了。社會上多得是因家庭破碎而中途輟學的孩子,他們還能念到大學,實屬不易,可以想見他們必定吃了不少苦。
「其實我很清楚她根本不會想念我們,只有在她需要錢的時候,才會發現我們已經離開那裡了。」說來還真感傷,她也曾幻想過母親可以停止那病態的神明膜拜,好好的當個負責任的母親,但是,她只是一再的失望。
「你沒有想過她為什麼會那樣?」
「有啊!」陶琍瓊點點頭。「我能瞭解她的心態,她只是心靈空虛害怕寂寞,參與宗教團體可以讓她有認同感,而且那也是個交友聯誼的方式,在那個團體當中,男男女女可以自在的交談往來,可以被認可又不會被污嘰。自從我父親去世後,她的情況更是嚴重。」
「你的意思是……」賀斳淵臉上有著訝異。
「你不用太驚訝的。」她笑了笑,像是已經看透了一切。「每個人都在找尋真愛,我母親的交友對像不是乩童就是算命師,處在那種環境裡,她可以不被人說是水性楊花,又可以繼續她的虔誠態度,就算是投入了過多的金錢,她也可以推說都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著想,比如要改風水,我們才會有前途等。」
「看來你對這些借口非常熟悉。」賀斳淵開始有些瞭解何以中年婦女總是容易被神棍或算命師騙財騙色了。
「背得都快爛了。其實有些事情都是有跡可循的,如果她真是為了我們著想,她大可以待在家裡照顧我們,而不是三天兩頭的搞失蹤。人都是這樣的,總是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找尋毫無道理的借口。」
「那你呢?」
「什麼?」她不解的回問。
「交友的管道,每個年齡層有其交友管道,你的交友管道呢?」
「我?」她微蹙起眉的看著他,「我不知道,你覺得我應該要知道那些嗎?」
她已經有他了不是嗎?
賀斳淵捧著她的小臉,吻去她眼裡的疑問。
「我保證我會早點回來。」
第八章
「哼!你終於想到我啦?」小魚擺出晚娘臉孔罵道。
好一陣子找不到琍瓊,跑到她家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上樓問房東太太,哪知她一提到陶家,房東太太就砰的一聲把門摔上。
「要不是我白天得上班,早就衝到你公司去找你了。」
「沒辦法,家裡出了點事。」
「你家一天都晚都在出事,那不是新聞了。」小魚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倒是你,穿得有模有樣,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
「也沒什麼,搬出來後,不用再幫我媽還債,多了點錢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事實上是因為她的食衣住行全由賀斳淵負責,連願宏的學費都由他一手包辦,她的薪水除了相去匯給母親的錢和願宏的零用金外,剩下的她就用來打扮自己。
「你早該這樣了!」小魚點點頭,「以你的薪水來說,早就足夠你過得舒舒服服,誰教你一天到晚幫你媽收爛攤子,搞得自己三餐不繼。你那個老媽真夠沒良心的,拜再多神佛都沒有救,倒是你弟弟肯上進,你供他念完書,以後你就算不工作,願宏也可以讓你衣食無虞。」
「我不奢望願宏能照顧我,畢竟他以後會有自己的家庭。」而她的未來老早發包給姓賀的男人了。
「別這麼說,願宏不會丟下你不管的。」順利的話,願宏以後就是醫生,口袋賺得飽飽的。「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急著要找你嗎?」
「不知道。」陶琍瓊老實的搖搖頭。
「我還真怕你給地下錢莊的人抓去償債了咧!前幾天你媽跑到我家找我媽借錢,還說她被地下錢莊的人逼債,人家跑到廟裡去鬧場,那些師兄、師姊本來還因為她捐了一大筆錢,對她客客氣氣的,哪知道地下錢莊的人一出現,她馬上就被廟方給掃地出門了。她回家後發現你跟願宏都不在,就想你們大概被抓走了。」
陶琍瓊沒想到會是這樣,她明明每個月都有匯錢給母親啊!
「她應該知道我們還活著吧,我每個月都有匯錢給她啊!」
「她知道,她也有提到,但她居然說那是你的『血汗錢』 ,用那個錢去拜佛不夠虔誠。」
小魚邊說邊搖頭,陶琍瓊則是氣得快說不出話來。
「她還說你本來有認識好人家的男孩子,現在可能沒辦法嫁入豪門了,所以她聽到有個道長說要作法才能讓你贏回對方的心,讓人家對你死心塌地,她又到處去借錢了。」
「這簡直太離譜了……」陶琍瓊只覺得快要吐血身亡。
「我也覺得很離譜,還好她不知道你的公司,我也推說不清楚。我想她不會去找願宏,願宏只是個學生,她應該知道去找他拿不到半毛錢,所以你可以放心。」小魚見她氣得臉色發白,只好說些安慰的話。
「小魚,她是不是已經走火人魔了?」
「沒錯,她已經沒救了。」
「我真的好氣。」陶琍瓊握著拳頭,她很清楚自己氣的是什麼。她想起那日她曾對母親說的話,她說絕對不會和斳淵有所牽扯,然而這段日子裡她忘了她曾說過的話,也和斳淵有了進一步的交往,甚至沉醉在他的溫柔和體貼裡,如果母親知道她的確和斳淵在一起,難保她不會說那全是她的功勞。
也許她這心態不對,可是她真的不願意自己的感情成了母親口中和眾神交換來的幸福,那不是事實啊!
「我看到你乎安沒事就好,你現在住在哪兒?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小魚最擔心的是她的近況。
「我現在很好。」陶琍瓊只能這麼說。
「你住在哪裡?在外頭租房子嗎?」
「我和願宏住在一起,是……是願宏學校裡一名客座教授的房子,所以暫時沒什麼問題。」陶琍瓊簡單的以一語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