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太太眼裡閃過一抹感激。「因為我的腿不方便,我已經好一陣子沒下山買東西了。」
品儷這時才發現老太太一手撐著牆,狀似虛弱的靠在上頭。
「不好意思,還讓您來開門,我來扶您進去。」品儷連忙將東西往地上一擺,扶著老太太進屋。
「麻煩你了。」老太太在品儷的攙扶下進了屋內。
屋子裡的擺設雖然老舊,但仍看得出氣派非凡,只是乏人照料,有些家俱上頭蒙著一層灰。
「今天老毛病又犯了,真不好意思,你讓我坐在那沙發上就好了。」
「好的。」品儷扶著老太太坐進她指定的暗紅色沙發裡,回頭至門口拿自己準備的蛋糕跟茶葉。「您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泡吧。」
「如果不麻煩的話。」老太太輕頷首。
「一點也不麻煩,請問廚房在?」
「在你左後方的門進去,廚櫃右邊的門打開,有些茶具組。」
品儷遵循著老太太的話,找著了茶具組,拿出水壺燒開水,又找出小盤和刀叉洗淨,打開起司蛋糕盒一看,才發現裡頭的蛋糕早被她摔得有些變形了。
選了幾個看來較完整的切塊,盛入盤中,她微帶著赧意回到起居室。
「我剛貪近,從圍欄那兒跳進來,不小心跌了一跤,蛋糕有點摔著了,希望您不介意。」
「以後你可以從玫瑰花叢旁邊進來,那兒有個小門,只是現在有些看不清楚。沒摔著吧?我還有個醫藥箱,可以幫你塗點藥。」
「不礙事,只是我沒有看到玫瑰在哪。」品儷一臉茫然,她只知道裡頭長了不少雜草,完全分不清楚玫瑰花叢的位置。
老太太臉上寫著無奈,輕歎道:「很久沒請人來整理了,所以一些花已經被雜草給蓋了過去。」
水煮開的叫聲跟著響起,品儷起身到廚房去取來茶壺,並將茶具組放在托盤上,一待她走出,濃郁的香氣已經瀰漫了整室。
老太太摸了摸純白的骨瓷壺,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你事先溫了壺。」
「是啊,這樣味道才會開,您聞聞看。」
「真懷念這味道。」老太太不捨的摸著杯子。
「您喜歡的話我以後可以常幫您買些回來。」
「好啊,我請人買了好幾次,都找不到那家店。」
「風王四年多前搬了地方,所以您的朋友才會找不到位置吧。」
「原來是搬了。」老太太點了點頭。
「伯母,您就一個人住嗎?」來了這麼久,就只見這位老太太一個人,沒看到她其他的家人在。
「我一個人住了七年。」
「那您買東西怎麼辦?吃吃喝喝的東西誰幫您買?」
「我兒子會請人固定幫我帶上山。」
「您的兒子沒接您一塊住啊?」品儷心中已經把她兒子歸類到不孝子的類別裡。
「我喜歡住這兒,這裡有著我的回憶。」老太太臉上有著滿足。
「原來是這樣。」第一回見面品儷也不好多問些什麼。「以後您要是還缺什麼可以跟我說一聲,我天天都會出門去買點東西。」
「你呢?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家怎麼會跑到山上來住呢?」
「那和跟我夢想有關。」
「不嫌煩的話,可不可以跟我這老太婆聊聊?」
「可以啊,就怕你笑話而已。」
午後的陽光悄悄的自蒙塵的窗簾後滲進了幾絲光線……
※ ※ ※ ※ ※ ※
「爾開,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紀廣義喋喋不休的在電話那端說道。
「叔叔,今天公司要開三個會議,我實在沒空去參加那個飯局。」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魏老你會出席,你總不會讓我丟了這張老臉吧?」
「公司的事比較重要,我相信魏董會諒解的。」
「爾開,你媽年紀已經大了,你就不想早點成家讓她抱孫子嗎?菁菁傾慕你的事大家都知道,她的條件也很好,算是萬中選一的大家閨秀,要是能多個人照顧你媽不也很好嗎?」
「媽不喜歡別人打擾她的生活。」
「那只是嘴上說說的,哪個人會不喜歡有人陪?人一老就想要有個伴,她一個人住在山上,連個傭人也沒有,住在那鬼屋裡頭,遲早會出事——」
「叔叔,我現在真的沒時間跟你聊了,我得去開會了。」
掛下電話,紀爾開皺起了眉。
鬼屋?虧叔叔想得出那個名詞,上回他上山探視母親時,就覺得那屋子像鬼屋了,除了空氣裡揮之不去的霉味,四處還爬滿了樹蔓的重干,那棟父親精心設計的豪宅早已近乎廢墟一般,他數度要求母親搬下山與自己同住遭拒,久而久之他也不再逼母親離開那房子了。
想想,他也有一兩個月沒回去探視母親了。
也許他應該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如果能再勸動她搬下山,也許他可以考慮連樹帶房子都賣給那個姓蕭的傢伙。
「周秘書,報告下午的行程。」他按下與秘書的通話鍵。
「今天下午沒有安排什麼行程。」
「很好,如果總裁打電話來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知道。」當了紀爾開那麼久的秘書,她哪會不曉得該怎麼說,開會或巡廠二選一,任意回答就是了。
「我要出去一趟,今天不回公司了。」上回摸黑去探視母親的經驗非常的糟糕,既然此刻他有空,就趁著天未黑前上山一趟。
車子穿越擁擠的街道,漸漸的駛上山區。
打從那一晚夢中的女子告訴他,她要醒了,他就再也不曾夢過她了。
紀爾開無法解釋近日來心中的失落感起自何由,剛開始那幾天因為公事繁忙,他多半累得一回家就睡著,但談妥幾個大案子之後,公司的事不再像前陣子那麼忙,他突然開始想念起那個夢中女子。
但那終究是個夢啊!
他記得她那深褐色的眼眸裡寫著失望,在他告訴她那只是夢的時候。
如果能再夢她一回,也許他會換個方式……
即使他清楚的明白那只是夢,可是想再見到她的慾望卻強烈到連他也無從解釋。
紀爾開無奈的用手撥過頭髮,驚覺到車子來到了母親所住的別墅附近,那棟早已被籐蔓爬滿的大房子早已失去了當年那股不容忽視的氣勢,不過旁邊突然多了一棟搶眼的精緻小屋。
看來有點像是那種歐美地區才有的居家小屋,屋前種著滿滿的各色花朵,斜屋頂式的小屋頗有北歐風情,不過紀爾開眼尖的發現圍牆周圍安裝了保全系統,直至他將車開近車道才發現那保全系統竟涵蓋了自家的別墅。
莫非這兒曾遭竊嗎?
難道有小偷進家裡偷過什麼東西?
母親隻身一人處在深山內,若是有強盜竊賊想進屋子偷東西,那不會是什麼難事,怎麼他以前都沒有顧慮到這些事?
匆匆的將車停在一旁早已覆滿了雜草的草地上,他大步的走上石階,一邊拿出手機打了別墅內的電話,一面掏出鑰匙開門。
電話響了十聲都沒有人接,紀爾開心裡開始著急了起來,匆忙的打開了門,霉味迎面撲來,大廳的窗簾都是掩上的,即使是白天也是陰暗得可怕。
他在樓下反覆找不到母親的身影,直奔上二樓的主臥房,裡頭亦是空無一人,這下他真的急了。
他匆忙的奔下樓,卻見門口停了一輛保全公司的巡邏車。
「這位先生,你侵入了這棟民宅,請問你是訪客嗎?」保全人員戒慎的問道。
「這是我的房子。」
「可是上頭登記安裝防護系統的是一位蕭小姐。」
姓蕭?那不就跟當初向他買樹的那個人同姓嗎?是同一個人嗎?
「這是我的房子。」紀爾開忍著心底的著急。「住在這房子裡的是一個老太太,那是我母親,我有一陣子沒回來看她了,可是她現在不在屋子裡……」
正當紀爾開向保全公司的人員解釋的同時,另外兩輛車跟著停在車道外,失蹤的紀老太太從其中一輛小車裡步出,和小車裡頭的人揮了揮手,小車隨後便開走了,她接著吆喝後頭那輛工程車的人下車。
「媽!」紀爾開心底的大石頭終於在見到母親後落下,不過他還是難掩心急。「媽,您去哪了?」
「我和品儷下山去買了點東西。」紀老太太一見到兒子馬上抬頭挺胸,一副精力十足的樣子。
「我差點急壞了。」
「又不是什麼老太婆,哪會那麼容易弄丟?別瞎操心了。」
「紀太太,既然這位先生是你的兒子,那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一旁那兩位原本帶著緊張神色的保全人員也跟著鬆懈下來。
「不好意思,害你們跑一趟。」紀老太太微笑答謝。
「哪裡,應該的。」
「這兒什麼時候裝了保全了?」紀爾開覺得有保全來保護母親的居家安全確實是有其必要性,尤其在這山區。
「是品儷幫我裝的,她說這樣比較安全。」
「花了多少錢?我明天請秘書付給她。」
「不用了,品儷她不會收的。」紀老太太揮揮手,一副眼窩心的神態。「那女孩子真的很好相處,爾開,幫我叫那些工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