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薔忙找出一件外套,為瘦弱的母親披上,並扶著她坐下。
「身體好些沒有?有沒有按時服藥?」
她拍拍女兒的手,很安慰地說:「別只顧著我,媽很好。倒是你,好久沒見你回家?
都在忙些什麼?「
她微笑,無懈可擊地道出早已擬好的說辭。
「公司要擴大營業,不得已必須國內國外兩頭跑,忙到連睡覺都嫌奢侈,哪能找到空檔回來。」要原諒她瞞天撒謊的苦衷,她目前所做的「工作」,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讓母親知道的。
心疼浮在宋於戀真憔悴的臉孔上,心酸從蒼白的嘴唇逸出。
「難為你了,讓你扛這麼重的擔子。」
「怎麼會。」她俏皮的攬住母親,撒嬌道:「您看我不是頭好壯壯、身體健康得不得了,哪來的委屈。」
宋母歔了口氣,幽幽歎。「怪媽不好、沒用,這副虛弱的身子不但沒法子幫上你的忙,反過來還得讓你操心……」
「媽,又來了,您知道我不喜歡聽。」黛眉鎖起。
「好、好、媽不說,不說了。」她疼惜的拍拍女兒的臉頰,忽然想到。「對了,小薔,我以為你是不是該安排個機會讓我見見你的老闆,要知道幸虧有他的幫助,我們母女倆才有安身的地方,是要找個時間讓我好好謝謝人家。」
宋薔暗嚷糟糕,她母親老是惦記著這檔子事,每回逮到機會就說要上門拜訪她的老闆。呵,老闆?她哪來什麼撈門子老闆給媽媽來拜訪?
「下次會有機會的,人家大老闆每天忙得昏天暗地,這種時候我也不好意思提這種事。」
宋於戀真緘默下來,並不糊塗的眼神仔仔細細審量貌美驚人的女兒。
「小薔,老實告訴媽媽,你的老闆是不是在追求你?」
「您怎會這麼想?」她做了什麼讓母親有了這方面的猜測。
她指了指未薔耳朵上的晶玉,道:「你耳垂所戴的這對耳環,價值不菲,憑你目前的能力,萬萬不可能有這種閒錢購置它,是他送的對不對?」
即使她已經小心翼翼、步步謹慎了,但紙仍是包不住火,忘了取下的薔薇兒終究露了破綻。在家裡沒出事前,母親對這種寶石晶玉類的飾品頗有研究,難怪只消一眼即能判斷出它的價值。現在麻煩的是她該怎麼解釋薔薇兒的出現?
但顯然她的焦慮是多餘了。
「你的老闆人品如何?」一如天下父母,她的心思已然全放在盤查未來女婿的底細上。
「人品?」宋薔呆呆喃念,浮上眼前的,竟是薩亦的身影。好笑!像他這種人豈能成為托付終身的對象?她不敢以為。
「我記得你說過,他未婚、年紀尚輕……」她涓滴不漏地重述女兒曾說過的資料。
「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害躁什麼。」期望的表情凝固在她臉上,她聲啞地道:「雖然你才二十一歲,不急著要找對象,不過要是能夠遇上一個好男人,自己就應該要懂得把握,千萬別讓這個家再給拖累了。」
「這不是拖累,我們是一家人,禍福與共本就天經地義。」
「禍福與共……」她難過的失笑。
宋薔知道媽媽又記起父親的絕然。
「別想了,根本沒意義。」
「能忘嗎?」她深深歎口氣。「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悲哀的意境我硬是嘗受到了。」
「媽。」
她拭掉淚,平靜重回臉上。
「不談過去。小薔,你人在外頭工作,人面熟、交際廣,有沒有試試查一查你爸爸的下落?」
她搖頭。「試過,但一無所獲。」
「沒消息……」她碎心地低喃。「那麼他是打算、永遠不再出現,決定要徹徹底底的與我們母女斬斷關係。」
「我不知道。」她無話可答。
宋於戀真突然激動的握住女兒的手,嚴整的交代。
「記住,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千萬小心,尤其面對感情問題也一定要好好處理,選擇一個可以給你幸福的男人,不要又重蹈媽的覆轍,明白沒有?」
「明白了!」薩亦的臉孔一再掠過,和母親的警語交織成頑巖大石,重重地壓在她胸口。
※ ※ ※
天可憐見,就在宋薔悲哀的以為自己已被薩亦三振出局的絕望時刻,一通宣召的電話又把她從地獄深淵中拉回魂來,顧不得尚未動用的晚餐,急忙套上絳紅色晚禮服,匆匆抵達薩公子所指定的會場凱悅飯店的宴會廳。
幸好!上天沒有亡她的意思。
「我還以為你有了新歡,立刻忘了我這個舊愛呢!」風情萬種的宋薔一現身,無數條貪婪的目光立即鎖定在她身上。她裊裊走近薩亦身畔,半嬌嗔地抱怨多日來的委屈。
雖然席上賓客眾多,但不用費上吹灰之力,一眼就可以找到那條出類拔萃的威猛氣勢。
薩亦遞給她一杯薄荷酒。
「幾天沒見,變得更艷了。」他平述的語調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折。
「是嗎?我倒不覺得,況且幾天沒見你,都快病相思了,哪還漂亮的起來。」
「這麼慘?」
「誰叫你一失蹤就是一個星期,公司、公寓、甚至連皇主園我都打電話去追蹤查問過你的下落,可憐始終沒有消息,到處打聽不到你行蹤的、心情,忐忑難安極了。」
他笑了笑。
「你究竟躲到哪逍遙去了?」
他舉杯,沒意思告訴他這段時日的去向。
「算我多嘴。」察言觀色她學過了。
薩亦又啜一口,忽問道:「薔薇兒,他──可曾找過你?」一對眼睛突然變得宛如探照燈般銳利。
「她?!哪個她?你是指紀弄玉小姐嗎。」宋薔格格笑出。「怎麼可能,她來找我做什麼?難不成要談判嗎?噯,別開玩笑了,想我宋薔這種小角色一定是入不了紀小姐的法眼,沒那種資格吧。」
薩亦晃了晃晶瑩剔透的酒杯,眼神移往琥珀色的酒液,忖想:宋薔自若的神態表明並沒有欺騙他。
那麼說來,是他多心了?
但是;魔巖親由日來到台灣畢竟是件事實,他這回不尋常的跨海而來所為何事?沒人知曉,更該死的是那個該盯住魔巖的不良老頭也彷彿從人間蒸發掉一樣,四處找不到蹤影,連水寰都使不上力……
「你怎麼了?」宋薔疑惑地看他。「難得看你會心不在焉。」
手上的高腳杯輕震了一下!琥珀色的液體漩出一波波的漣漪,直視的目光一瞬不瞬。
他不太對勁耶。
宋薔忍不住小心試探。「紀小姐給你氣受啦?」
雕塑終於抬眼望她。
「你不喜歡弄玉。」幽亮冷然的眸子睨向她,反問。
「我怎麼敢,人家是什麼身份,堂堂的千金大小姐耶,我有什麼資格去批評她。」
「弄玉的確擁有不凡的家世背景,不過那些並非重點,她的好源自於真誠。」
宋薔尷尬一笑。
「我也沒騙過你什麼呀。」心兒抨枰跳,他該不會發現到了吧!
銳利褪些。「正因為你讓我覺得尚可接受,所以現在才有房子可住、華服可穿、身份可炫。」
什麼嘛,他以為冠上薩亦女伴的頭銜就了不起呀!
「是啊!恩主,小女子我感激不盡。」看著吧,總有一天會讓你嘗到中箭落馬的滋味。
看了下會場情況,不再與她抬槓,放下手中酒杯,他簡潔吐話道:「你在這裡候著,我跟主人打聲招呼,再回頭接你。」十足的霸氣,留她在會場的一隅。宋薔眼睜睜看著好幾個女人以為逮到好機會,追著他屁股後面跑。
忍不住偷偷扮了個鬼臉,氣薩亦的神氣兮兮,也氣那群沒格沒調的女人。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就妄想套住薩亦這頭自大、狂傲、囂張的萬獸之王,智商大概是呈現不足現象……
呃,她會不會同時罵上了自己……
無聊!
她一口仰盡杯中薄荷酒。
「可否賞個臉?」一個斯文、長相不錯的年輕人,自動接過她手中的空杯交給待者,又遞來一杯三分滿的蘭姆酒。
宋薔濃密的睫毛微掀,輕笑道:「和酒可是會醉人的。」
「紅霞綻顏,可想而知你微醺的美態將是怎地傾國傾城,宋小姐。」
「你怎麼知道我姓宋?」這男人幹麼用灼熱的眼光凝娣她?「我好像不認識你喔。」
「宋薔之名早已傳揚社交界,誰敢不知。」
「是嗎?」倒霉死了,全怪薩亦這個害人精,沒事名氣這麼大做啥?好啦,這下她被人貼上註冊卷標,就算以後想轉換目標、重釣凱子,沾上的腥味也得刷個老半天才能洗乾淨。
「找我有事?」薩亦在那邊好像又被一個女人給纏上了。
「我很喜歡你。」斯文淡定的聲音突然傳來這句直截了當,宋薔當場聽傻了。
注意力轉了回來。
「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他不介意重複一次。
呵,呵,呵,這是個什麼樣的狀況。
「別開玩笑了!」她揮揮手,難不成她今年桃花大開,這才能迷得男人一個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