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並不會給我壓力。」意菲不想再造就他的得意,因為去親近他與屈服是劃不上等號的,即使她聽晶靈的建議,期望能以另一種方式消弭掉這場干戈,但她依然將他排除關心之外。
「哦?」輕佻的眼眸射向她的勇氣,迸放的蕭索尖銳地刺向她的心。「在你心目中,魔巖只是個一無是處的混蛋?」
意菲摀住惶惶的心口,卻仍然強硬迎親。
「的確。」即使惴惴,也沒必要事事畏懼他,即使她必須想辦法去接近和瞭解他,但絕不包含她得要把自尊都放棄掉。
魔巖啜飲著綠薄荷酒,感覺不出情緒波動。
「你總是看不起自己的丈夫。」好久過後他才又開口。
「因為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給你好評價的地方。」她不怕再次觸顏。
「是嗎……」
「小姐,能不能陪我們跳支舞。」冷不防三個年輕人突然圍攏在雅座四周,流里流氣的視線猛對著意菲的容顏探望,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一對男女從進門開始,就惹得酒吧裡的每一對眼珠子的偷窺與注視。初時,忌諱這兩個人的炫人光彩,推估這必然是有來頭的人物,才不敢貿然趨前搭訕。但現在幾杯烈酒下肚,酒精發揮了迷糊神智的效果,所以就藉酒壯膽,決定來個一親芳澤。
其實酒吧裡頭有這麼多人,每個人打的主意都差不多,只不過是看誰有膽子打第一炮,那麼不妨就由他們來搶個頭彩。
「走開。」魔巖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專心掬取意菲的麗顏。
「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大家有緣才能夠聚在一塊的,我們可是誠心相邀。」
意菲猛使眼色,要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快點離開。但——
「就一支舞——啊。」來不及了,轉瞬間就聽慘叫聲大起,其中一個男人抱著疼痛的膝蓋跪倒在地,洞洞的血流正不斷地從他的膝蓋骨滲出,染了一地的鮮紅。
三張驚嚇過度的面孔就這麼呆望著魔巖手中那把精巧的滅音手槍——而槍口,還冒出淡淡的白煙。
「槍……你——」
槍口對準那張合不攏的嘴巴。
「還沒結束,接下是你的臭嘴。」扳機毫不留情地往後扳去,他當真要扣下。
「你在做什麼?」意菲飛快擋在槍口前,更快的,她又落進魔巖的懷抱裡。
「看不懂嗎?我正在殺人。」魔巖瞬睇懷裡的女人。
「不……不要……請……饒了我……對不起……救命……救……」
意菲阻止。
「住手!不可以。」意菲伸手想奪下他的槍,卻被他輕易打掉。
「為什麼不可以?」魔巖好奇地問。
她尖銳的斥聲都啞了。「人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所要殺的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又如何?」指尖滑過她蒼白的臉頰,輕蔑的態度彷彿人命是不值一哂。
那是魔巖的邪性,雙眼所閃動的全是對人命的不在乎。她明白的,他視人命為螻蟻,所以一點也不在乎有個人死在他的槍下。
「不要這樣好嗎?」心痛又襲上,來得比以往更為激烈,天底下怎麼會存在這種狂野份子?
「你這算是在求我。」他頭一偏,訕笑說著。「不!我不接受,你的請求太不正式了。」他轉為猖狂。
「你?」
「我要你以最尊敬的口吻與最謙卑的態度來求我放了這人渣。」他言笑晏晏。
「你要我求你?」她倒抽一口氣。
「願不願意隨便你,反正人命在你心中終究也抵不過面子。」扳機再扣。
「救命……」尖叫聲四起。
「放過他們,我求你、我願意求你。」
「高貴的公主說了什麼?我聽不見。」貓兒戲鼠的邪態表露無遺。
羞辱直嵌入心間,但她沒有力量可以反抗。
「陛下,我求你放過他們好嗎?我求你。」她低頭了。
「還不夠。」
意菲霍然抬首。「我連自尊都不顧了。」
他一笑,悠哉說著:「我不只要你的自尊,還要你的心,更要你從今天起只能臣服在我之下,只許信奉我一人,並且不容再有二心。」他的宣告意味全盤的掠奪。「告訴我你做不做得到?」
「你好卑鄙?」
「我不是君子,從一開始就不是,你不是早就這麼認定我的。」他不在乎。
意菲粉色容顏褪得毫無血色。
「不要恨我,這是你欠我的,誰教你跟雷爾扯上關係,而我現在只不過把錯亂的線導回原軌,你根本沒有損失,如何?願不願意起誓!」
蒼白的唇顫抖著,吐不出一個字。
「我沒有耐心了。」森冷的聲音迸出殺人的寒意,眼神奇凜!
「住手!」她喊道,認命地道出。「我以天之名起誓,從現在起,願意奉魔巖為主、一生臣服相守,倘若有二心,將終身不得所愛,孤苦一世,痛苦一輩子。」
「記住你的誓言。」他收起槍,即刻帶著意菲離開鴉雀無聲的酒吧,除了接連不斷的驚悸與喘息聲外,什麼都沒留下。
*****
「﹃皇﹄氏一族的成員並不多,旁系支親的名單也相當好查訪,但是以我所掌握的資料來看,並沒有可疑的地方。」雄偉的寧靜城堡氣勢磅礡依舊,只是堡內人卻仍被一股沈窒的氣息所籠壓住。二十天了,依然沒有具體的線索可供查考,雷爾心情之沉重可見一斑。
「能掌握的全沒問題,那麼蹊蹺來自哪裡?」雷爾閉了閉眼。
「王,我依照您的指示把近三十年來的大小皇室檔案全部列查一遍,有件事不知道……不知道可否當做參考。」情報部長突然變得期期文艾,似乎顧忌著什麼。
「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是不可以說的。」透過落地窗望著寧靜堡前的車水馬龍,這種繁榮的景況會毀於一旦嗎?「說吧,不需要顧忌。」
「是。」情報部長吸了口氣稟告。「我們以魔巖的年齡來做推斷,發現了一件巧合,在他出生前後兩年間,伊斯利曾發生一件舉國震驚的大事。」
雷爾恍然憶起。
「你是指伯父。」
「是的!就是奪去莫雲親王的車禍,那場悲劇正巧發生在那兩年前。」莫雲親王,他與雷爾的父親:也就是和戴克上皇是為同胞兄弟,而長戴克上皇兩歲的莫雲原本是伊斯利王國的指定王儲,換句話說,莫雲才是皇位的繼承人。
然而一場車禍卻奪去了他的性命,連同在車內的司機、莫雲的未婚妻都一同喪失性命,這件震驚伊斯利王朝的大事在當年轟動一時,全國人民更是同聲哀悲。但在事實無法挽回的情況下,也只能空餘欷歎了。
當年他二歲,又恰巧與母親環遊國外。回伊斯利之後,只能到莫雲伯父與被晉封為王妃的希薇小姐墓前行禮。緊接著,父親依循祖規繼承王儲之位,三年後成為伊斯利之王。
而當年的憾事與今天魔巖的叛變會扯上關係嗎?
會嗎?
「調查報告給我。」雷爾接過文件細讀每一條陳年調查報告,一邊又仔細聆聽情報部長的見解。
「當年車禍發生之後,尋獲了親王與王妃的屍體,雖然是焦……焦屍,但經過法醫與鑒定人員的檢查資料確定後,並沒有發現任何蹊蹺的地方,更沒有王妃懷有身孕的訊息。」
他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門才關上,雷爾捏住資料的手葛然一緊。沒有問題,那場被判定為駕駛疏忽而導致皇室座車墜落山谷引燃爆炸案的車禍毫無問題。
但,他心頭為何總覺得不安?
走出議事廳,步伐變得異常沉重,雷爾獨自一人來到上皇所居住的「嫻逸宮」
前,好半晌後緊握成拳的手才敲搥門扇。
「父親。」一踏進內室,雷爾躬身請安。
「怎麼?魔巖的叛變有進一步的發展了。」雷爾神色凝重地前來找他一定是事情起了變化。
「沒有,魔巖尚未有蠢動,他給的通牒還沒到期。」
戴克焦急未變。
「那麼也不能坐以待斃啊!等他先動手就糟糕了。雷爾,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出兵毀了那個傢伙的妄想,查出他們的大本營藏匿在哪個地方沒有?」
「父親!」
「沒錯,我們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父親。」
「你是怎麼回事?」戴克總算發現到兒子的怪異。
「父親——」雷爾目光如炬地直視他,所有的疑惑終究得找到答案,不管是否會傷害別人。「父親,我來是有個疑問想請教您?」
「什麼事?」戴克也感覺到那份尖銳,顯得小心翼翼。
「關於伯父的車禍——」
臉色驀然一白!戴克突然咆哮起來。「無緣無故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父親,」冷白凝滯在他的臉孔上。「因為這裡面有特別的——」
「有什麼?車禍的調查報告不是已經詳細記載下每一個細節。」他搶話,脾氣暴躁無比。「你看過沒有?你想要的答案全部都寫在裡頭了。」
「我是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