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況傑,」魔巖又開口,對那個猛打顫的女侍再下一道命令。「把我和這幅晝一起燒了,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
他別開臉,週遭的人與物又再次被他全數摒棄掉。那對充滿了期待與興奮的紫眸,只會為畫中女子而綻放光彩。
「意菲……我來與你相伴,請別躲得太遠,讓我找不著。意菲……我的愛……」反覆細喃幾句,紫眸終於緩緩台上。
臉上卻始終洋溢著幸福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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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道柔媚的女音夾帶著哽咽還有更多的不敢置信?衝口劃開這般死寂空氣。「你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她尖銳的質問迴盪著。
沒有人回答她。
一張艷麗無雙的麗容呆看前方那張邪美的面容,只可惜再也沒有生氣。
「雖然我不欣賞他,兩次的見面也只帶給我驚悚和惶怕,但我們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去啊,薩亦,你怎麼變得這麼殘忍?」
被喚做薩亦的倜儻男子莫可奈何摟著與他新婚三個月的激動嬌妻,不斷的傳達他的安慰。
「你怎麼都不說話?」宋薔仰頭逼問,對薩亦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說有什麼用?說了又能改變什麼?」無辜下的意見就是如此。
「你夠冷血!」
這個鬼魅邪魔,連死了都還要興風作浪,無一不在破壞他與宋薔之間感情——薩亦非常非常的不高興。
「你還不表示?」
環住嬌妻肩膀的手臂收得更緊,只不過他還是只能對這個充滿正義感的美艷妻子言明道:「該表示意見的人不是你或我,是她才對,不要越俎代庖了。」
而薩亦口中的那個「她」,從進門嬌軀就一直顫抖著,若非被水寰扶持住,早就癱軟於地。
「意菲,你振作點。」水寰安慰著她。
「他死了,真的死了?」她拒絕接受眼前事實,只希望藉由別人口中得到推翻的答案,告訴她其實這只是南柯一夢。
「服下藍夢的人,是不可能有生存的機會。」水寰硬生生揭破她的盼望。
「他為我而死。」
「不!這是他自己所選擇的路,不能怪罪任何人。」水寰不願讓她背負太重的壓力,事實上意菲才是受害人。
嬌小的身影掙開了水寰的扶持,一步一步走向魔巖的身旁。
看著他恍如睡著的臉孔,是出奇的平靜,一真的暴戾之色全然無存、消弭無蹤,這是經過蛻換後的面容,再無魔性。
只可惜逸出嘴角的血滴及過分蒼白的臉色都在惋惜他的改變來得太晚,以至於到這種結局。
小手撫上他仍有餘溫的臉頰,意菲輕聲說著:「醒來,你不必用這種方式證明你自己,你醒過來。」
雙瞳凝滿氤氳,聚成渾圓珍珠水滴滑下、掉落在魔巖緊閉的眼眶旁,順著他的頰流下,彷彿成了他的淚。
在懊悔嗎?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之後,又狂妄的以為可以重獲所愛,打著如意算盤想要繼續結下情緣,殊不知得到的竟是人鬼殊途的結局。
懲罰,這是對魔巖最嚴厲的懲罰。
「我﹃死﹄時,你不曾為我掉下一滴淚,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說,顯得那般的理所當然、那般的無所謂。我心冷、心碎,恥笑自己愛上一個無情無義的冷血魔王,才遭此報應。」
「所以你才一直拒絕見他?」宋薔心痛意菲、也心痛魔巖。
「又何必見呢?」
「但事實上他是愛你的。」宋薔喊了出來。「他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對你的感情。」
「我現在知道了,」意菲捧住他那溫度漸失的臉頰。「卻已經來不及。」
「意菲……」宋薔從後頭抱住她,心疼她的遭遇,她為什麼會愛的這麼苦、愛的這麼累。「別哭,別哭了。」自己倒淚流成河。
哽咽聲淒迷地攫住每顆心靈,在場者誰都不好受。
「該散場了吧!」薩亦驀然咬牙低聲迸出一語。
「你說什麼?」真不愧是夫妻,任憑薩亦的聲音再怎麼低嚀,宋薔還是靈犀相通的感受到。「什麼事要散場?」
「問問你身後的老傢伙。」薩亦看見他就有氣。
「老太爺。」宋薔回頭看見來人著實嚇了一大跳!他什麼時候來的?
悄悄出現在宋薔身後的老者一臉紅光,咧嘴笑開懷。白髮蒼蒼的髮辮乖順的垂放在腦後,滑溜柔軟的白長胡遮去了他大半片臉龐,一對靈動亂轉的骨碌碌眼珠子包藏著的全是不懷好意的算計。看不出年齡,只感覺這人活脫脫像極了金庸筆下的老頑童,而他不是誰,正是人人欲窺究竟卻又不得其門探索,最喜神秘兮兮兼詭譎行事的老者,人稱不良先生。
而雷爾也追隨在不良身側,一臉擔憂地看著意菲。而她,整個人沉浸在極度的悲傷裡,根本沒看見愈來愈多的聚集者。
「意菲,」雷爾走近她,扶抱住搖搖欲墜的嬌人兒。「別難過了。」
她無語可言,是全身力氣被抽乾,以至於只能容許雙瞳凝睇那張蒼白如雲的面孔。
雷爾幽幽一歎。「聽我說,老太爺能夠讓你重獲生命,也就能讓魔巖逃出鬼門關。」
意菲霍地回頭。
「您能讓他死而復生?」她根本不顧狼藉的淚痕。
不良只是呵呵笑……
「小姐。」晶靈可愛的頭顱突然也冒了出來,況傑隨之出現。
「是你們?」悲傷之情漸漸消褪,她想起那兩個多月前自己的遭遇。她是自殺了,但在昏迷前卻突然見到況傑,還硬塞給她吞下一顆藥物,自此不省人事。當重新甦醒時,已離那日間隔有三天之久,而且置身於晴島上,接著所聽到的第一項消息,就是她已死的宣告。
她死了?算是吧!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跟死人又有何兩樣。就此決定在晴島住下,謝絕一切關於魔巖的消息,就讓自己從此在人群中隱沒,意菲之名從此劃除。
她是這樣逃出鬼門關,而剛才雷爾的語意可是意味他們把重複的伎倆又使用一次。
「是我們。」晶靈拿出一罐裝有紅色粉末玻璃罐搖呀搖。「要救魔巖少爺就靠它了。」
真的?她放鬆的一軟,整個人倒在雷爾的懷裡。他沒死,他仍然活著。
「我和況傑一直密切注意著魔巖少爺的一舉一動,沒想到他真應了老太爺的預料,自我毀滅的個性真的讓他用性命來做賭注,用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來和你重聚。」晶靈光是想,就直打冷顫!「魔巖少爺用的藍夢被老太爺掉包了,他所服下的是產於「幻之影」的幽雲,幽雲的粉末和藍夢一模一樣,但並非劇毒,效用類似麻醉藥劑,服下時雖然也會感到疼痛,進而讓人昏厥、體溫漸失,但只要在兩個鐘頭服下和解的藥劑,就會沒事了。」晶靈愧疚地。「小姐,你別怪我一直沒跟你說實話,和況傑連成一氣隱瞞你,實在是……」
「我瞭解,不怪你,若不這樣,未來的演變將是不忍卒睹的。」激絕的魔巖是無人可馴服的,要除去這層讓人戰慄的魔性,著實花費了不良不少的心思。
一開始牽制魔巖先駐守在麒麟基地內,減少直接爆發戰爭的危險。當魔巖強迫留下前往談判的意菲時,閱歷豐富的人生讓他一眼就看穿魔巖異樣的悸動,果然在晶靈和況傑的推波助瀾及密切注意下,情緣動了。雖然有些事情的發展過程脫離了掌控,但幸好都能化險為夷。
「你從頭到尾知情?還不告訴我,讓我難過死了。」宋薔拭去淚,不依她偎在丈夫懷裡。想起前段時日和他在情海翻騰時,他也是把她玩弄在指掌間,如今惡習不改,真該打。
「什麼?」冤枉呀!他哪裡知道什麼實情,還不是太瞭解不良那老傢伙必然不會放過戲弄小輩的死個性,大致瞭解他必然玩著某種把戲,這才篤定這對鴛鴦不會被拆散。該怪的是這些新進不良家族的女輩們沒接過招,吃過虧,才會被耍得團團轉。
「活了,活了。」晶靈興奮的吆喝阻止了一切聲音,但見原本慘無血色的臉孔開始回復了紅潤。
淚水與笑意在意菲的臉上綻放,幸運之神終是願意眷顧的。
「送他回房裡休息吧,我想明天過後他又可以活蹦亂跳四處害人了。」水寰又安心又諷刺地撂下話道。
呵!呵!呵!不良的註冊笑聲也跟著放肆張揚,愉快的為這故事譜下最圓滿的光環。
挑逗魔心。
一顆魔心被挑逗的故事。
尾聲
「都過去了。」
這裡位於伊斯利的邊陲,島嶼名稱是晴島。雖遠離繁華喧囂,但景致之美、情境之幽雅,猶如天堂。
這種無憂、無恨、無恐懼的地方才是他真正心所嚮往的世界。以前被仇恨蒙蔽靈魂良知,將自己深埋在無淵的黑暗底,每每在折磨別人的同時,也在殘酷地傷害自己。
蒙天之幸,讓他重獲新生,若再不懂得把握,再死一次都不會有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