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期待地又回頭張望,是還在奢想著……但是那個男人所住的樓面暗沈沈,想必在趕走她之後,倒頭睡了。
討厭,她原本還奢望他會回心轉意留她下來呢!沒想到……
是她太天真、太沒腦袋,以為只要長得好看的男人就應該是英雄,結果事實證明,純粹是她疑人作夢的想像,根本沒那回事。
用力地吐了口悶氣,她下巴無力的頂在雙膝間,努力想將身子蜷縮成一團好御寒,誰知沒感覺暖和反而愈來愈覺得冷。
怎麼會這樣?人在倒楣的時候好像什麼壞事都會摻上一腳,她的逃家行動居然會碰上寒流來襲的最嚴重時分。
好冷喲……
她猛吸鼻子、又直呵氣的……可是無論怎麼把自己縮成一團,還是抵擋不了一波接一波蓋過來的冷空氣。慘了,她一定會凍死在這裡,死定了……不!不能死的,否則她的小說豈非永遠沒有完成的一天,忍耐,天馬上就要亮了……
就在她不斷跟寒流抵抗,又拚命跟自己加油打氣之下,總算,雲絮開始漸漸泛白。看表,五點多了,天已快亮;那麼,她也可以離開這地方。
「你還在這裡?」
方嫿走了二步的腿一頓,凍得呈現僵硬的身子緩緩轉過身。
「你……喀……喀……」她牙齒直打顫,話都說不清了。
獨孤漠端詳她發白的小臉,還有直顫抖的身子,瞧她的臉皮僵硬到呈現不忍卒睹的慘狀,忍不住問她。「你該不會一整個晚上都待在這裡吧。」天下有這麼笨的人嗎?
她貝齒喀喀顫著。「我等……等天亮……」
「等天亮?」什麼意思?
她努力扯著僵硬的唇線發話。「天那麼黑……我怕遇上……遇上壞人,所以坐在這裡等天亮之後……之後再走……」
他簡直快被她瘋狂的行徑給嘔死,怕遇上壞人,難道不怕被凍死,尤其這妮子看起來是那麼弱不禁風。
「你怎麼不上樓來?」
「你趕我走的啊。」
「你!」
「喂……你別生氣了,我完全沒有意思繼續打擾你……我這就走,就走……」
她才跨前一步,冷不防一隻手臂突然勾住她的腰,一扯,她整個人飛貼到他的胸膛上,還來不及回神,她就已經被他帶回公寓裡。
「你這是……這是什麼意思哩?」她瞪大圓眼,不明所以。
「不想死就把這東西喝下去。」獨孤漠在廚房待了一會兒之後,端出一碗黑烏烏的水給她。
「這是?」
「不喝我拿走。」
「我喝、我喝!」她又開始覺得滿心感動、胸口暖烘烘的接過,萬分感激地以唇就碗直接吞下一口。「咳、咳!這什麼東西?好苦、好苦……」抬起皺成一團的小臉盼他。哪知男主角的表情卻寫著:喝不喝隨你。
也是,人家一片好心,況且良藥苦口,怎能嫌。
只好捏著鼻子努力、用力的把黑水往嘴巴裡頭灌,其實認真想想,這位不知名的男人,正有著外冷內熱的最佳寫照。
方嫿一邊喝苦藥、一邊疑疑凝睇他,腦筋不住地轉呀轉,想的淨是如何把這份溫馨感動融進她想好的情境裡頭,成為其中一個環節。
這個思緒又飛上雲端的妮子,似乎不明白人間真實的險惡面,也不知道她倚仗哪條理由?膽敢如此信任他?
擁有異於常人的純真氣質,只消一眼就讓人看穿心中所思的單純,獨孤漠相信自己的判斷絕對正確。只是,她凝睇他的眼神裡頭,有時又分明寫著某種期待與幻想——這又意味著什麼?
期待?幻想?他與她素昧平生,她想從他身上獲取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獨孤漠原本就冷冽的線條又更加冰寒,因為他不得不猜想,她是為了他的「身份」而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所表現的一切,很可能是極端高明的假象。
「方嫿,我是方氏企業董事長的……」她毫不考慮的報上名,不過談到她的背景時,卻猶豫了下,這樣會不會太坦白?可是,話已經起頭……若是要實話實講,他會不會通知她的家人前來逮人,那豈不是前功盡棄。「我是方氏企業董事長身邊助理的女兒,我爸爸在方氏企業工作。」她靈光一閃,硬拚,這樣拗得過去嗎?
他深深看她。
她別過眼,聽到胸口噗通噗通的急劇驟動聲。「我報上名了。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我好多次,我卻完全不曉得你的大名,這樣很失禮。」
「獨孤漠。」他簡要回答。
「還有呢?」
「你想知道什麼?」
「很多啊,比方你是打哪來的?你從事什麼行業?」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他住的地方不大,設備也不豪華,可是在她的感覺裡,這個男人絕不是個泛泛之輩,他的舉手投足充滿著王者之風呢。「讓我猜猜?你是不是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她眼睛突然興奮地亮起來。「你在扮乞丐王子的遊戲。」
「你的想像力真豐富。」他面無表情。
「當然。」否則她連寫小說的最卑微資格都不具備。「獨孤漠,我是不是猜中了你的秘密。」好有趣耶,如果這是真的話,那將是一部多有趣的故事。
「無聊!」他冷冽回道。
顯然他並不喜歡這種幽默,。
方嫿只好住口,怯怯地低下眼瞼。她的確是無聊又白疑,像他這麼一個卓絕的人才,又怎麼會看得起她的志向!就媲如爹地、北望哥,他們不都是對她的心願嗤之以鼻,並旦用盡方法想要除掉她的幻夢,才會發生這次的逃家行動。
他的話有這麼傷人嗎?阻止她追問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避免讓她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她難過什麼?
更詭異的,他怎麼會被她可憐的表情給牽引出情緒,並且這種情形已經上演過好幾回。
他豈能任由這麼奇怪的情況繼續演變下去?
不可以!
「臥室的衣櫃裡有幾件女裝,你試試能不能穿,可以的話換掉你那一身的髒衣服,弄好後,你可以離開。」他又下逐客令。
又要趕她走,既然如此,幹麼又把她給叫回來,還給她一大堆的想像,然後又殘忍的破壞它;不!她不能繼續被他牽著鼻子走,即使是厚著臉皮,也要試著留下來。
「我不走,而且我也答應不向你探聽隱私,我就拿這項保證來向你做出,留下來的交換條件好不好?」
「沒必要。」
「我無家可歸。」倏地,她朱唇一抖一抖的,樣子快哭了。「我老實跟你招了吧,我逃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我爹地虧牢了公款,被方氏逮個正著,現在正一籌莫展,更慘的是,聽說為了息事寧人,我爹地竟然有意思……有意思拿我當籌碼,他想、他想……」拜託,希望這種謊話能騙過他。
「他想把你賣了。」他替她結尾。
「是啊、是啊。」方嫿心驚膽跳,不知獨孤漠到底信不信她的話。「所以,你只要讓我住一個月,一個月就好,只要能避開我爹地,相信就會沒事了,而且我可以跟你打契約,我住這裡,身份是你的女傭,我替你打掃屋子,照顧你的生活起居,而你只要給我八小時睡覺,四個小時休息時間,其他的時候,我隨時聽你使喚,你說這交易好不好?」
當然不好,誰都聽得出她編出來的是最可笑的謊話。
「俠客居」的任務他適巧完成,正打算休息一個月後就離開台灣,而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丫頭,硬是要破壞他的假期,他沒有理由忍受。
「我知道你為人正直、很有愛心,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受苦受難是不是?」
美麗的臉龐散逸出脆弱的憐幽,用著荏弱的氣息蠶蝕他的冷硬。
「你不會這麼狠心的對不對?」她拚命央求,被寒流侵襲過的小臉彷彿不堪一擊,在激烈的情緒下愈來愈委靡,倘若他拒絕,這丫頭很可能當場昏死過去。
「就一個月就好,拜託你、拜託……」
「去把乾淨衣服換上,好好睡一覺。」獨孤漠迸話!
「噢……」她腦袋轉不過來,茫然地問:「意思是!你答應了?」
「我沒有答應,只是不想讓你昏倒,借你暫住一天,到左手邊那間臥室睡上一覺,等你養好精神,再說。」
「好,我聽你的,去睡一覺。」她卻自以為問題解決,快樂得像只小鳥,飛進臥室裡,在門扉掩住身軀的一剎那,她又回頭。「謝謝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個狠心的人。」
就是這張過分慧靈的表情,總會莫名其妙掩去他的理智。
但在經過一番拉鋸後,心底又另有決定。即使這個能影響他情緒的女孩他並不排斥;不過,卻也沒有把她留在身旁的必要吧。
他凝視著那扉門。
方嫿突然驚醒過來!
看著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半天過後她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
現在是什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