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占的拳頭控制不住地掄緊起來——覺兒、覺兒,這個名字隨著她離開的時間愈長久,在他心頭翻攪得更為嚴重——尤其每當想起接走他的是另一個男人時,那酸痛猶如千萬根細針般,瘋狂地往他心頭螫;那個氣息一探就知曉絕非泛泛之輩的男人,跟覺兒到底是什麼關係?
「太爺。」會議室的門被推開,全體董監事們起身迎接他的到臨,老者傲然地舉手一擺,眾人坐下。
獨孤克權滿面笑容,得意洋洋地坐在太爺身邊的位置。在今天、在此時,他經營多年的果實終於要他摘下,他怎能不高興呢?
「今天開會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我也就不必多言浪費時間。」太爺巡望會議桌一圈,態度嚴謹地繼續說著:「我在一年前從獨孤家族的成員裡頭挑選出三位年輕一輩,決定由他們三人公平競爭,以最有能力者統馭獨孤機構,以及最能幫助獨孤機構擴展規模的能者,為繼任總裁的人選。」太爺的助理呈遞三位人選的檔案資料,他邊翻邊說著:「克權、漠與占,三個人都很用心,也都各有一番成就,但是經由董監事們的推薦,以及這三位候選人所呈現出來的實力,都明顯的指向同一個候選人。」
獨孤克權挺挺胸,耀武揚威的推備迎接最後成果。
太爺的眼神探過去。「獨孤機構總裁的位置決定由獨孤占繼任。」
「什麼?」轟然的拍桌聲乍起,嚇得與會者全愣住。
「獨孤克權,你這是做什麼?」太爺不滿地橫睇他,這麼神聖的會議,他在發什麼瘋?
「太爺,你是不是宣佈錯了名字?繼承人怎麼不是我?怎麼會是由獨孤占那個小子所奪得。」由天堂跌落地獄,獨孤克權完全不敢相信地放聲嘶嚷,不可能,怎麼可能是讓獨孤占繼任,大部分的董事不是全被他給收買了嗎?他們所支持的人選應該是他才對!還有……還有那個「新藝開發案」,他不是已經自到開發權,這份可以為獨孤機構帶來豐厚利潤的事業,是其他兩名競爭者所遠遠不及的偉大成就,所有的優點都指向他是勝利者,那麼怎麼會由獨孤占來繼承總裁位置?「這不公平,這是為什麼?太爺,總裁的位置為什麼讓他坐上,我的能力比獨孤占要好上千萬倍,為什麼你最後決定的對象不是我?」他咆哮抗議!
「是嗎?」太爺狐疑地望著他。「占的成績明明白白表現在我面前,我瞧得很清楚。至於你,雖然是大小功勞不斷,但較之占,還是差一截。」
「怎麼會差一截,單憑『新藝開發案』我就遠遠勝過他千萬倍。」
「新藝開發案?」老者的銳眸閃了一閃。「克權,你是怎麼一回事?想成功也不能單憑幻想,那件開發案已經由南宮集團奪走了,你難道不知道?」
「南宮集團奪標?」他傻愣愣地眨著眼,怔在原地,怎麼可能?怎麼回事?
「常山。」他回頭喊著自己的得力助理,但人呢?到現在他才發覺常山在居中協調報告。
「你實在太糊塗了。」太爺轉個念立即瞭解他這個主子根本被部屬所整,那麼他的統馭能力被扣分也是理所當然。「瞧瞧,這樣糊塗地你用什麼面目和資格統領員工數萬人的獨孤集團,你自己想想。」
竊笑聲四起,獨孤克權的豬肝臉轉為青紫。「那麼你們呢?」他膛目揪住那些該支持他的董監事們,他們卻用迴避閃躲,終於了悟。「你們的票是不是也都轉給獨孤佔了?」他並不笨,想也知道這些人一定也被反收買,並且跑票。「獨孤占!全是你在背後耍陰搗鬼對不對?」他氣恨難當地狂吼出!
「你還沒鬧夠哪?」獨孤占輕輕道話,而且把他視為無理取鬧的小孩。
「我鬧?」
「這麼大個人了,死不認輸,這對獨孤家族一貫的倫理,可是大挑戰。」
「你——」
「交接儀式定作七天後。」獨孤占睬都不睬他,起身後對太爺深深一揖,以表尊敬,挺直身的他,王者之風盡現無遺。「現在就立刻頒布人事命令。」
不管是敵對或是原本己方,都被他的丰采所折服。
「三少爺,恭喜你。」卓翼首先道賀,熱烈掌聲也爆起。
「恭喜,三少爺。」不管是牆頭草,或是敵對人亦是必須承受這份結果。勝者為王、敗者屈服這是獨孤機構傳承的模式。
獨孤占接受眾人哈腰鞠躬的祝福,嘴角只是淡淡抿著回應的淺笑……向來輕狂、邪情,宛如惡魔似的獨孤占本該表現自傲的洋洋得意,奇怪的是,今天的情緒卻鮮有波動,內斂得令人差點以為他錯置了靈魂。
「恭喜你!」獨孤克權陰紫的臉色不再恐怖得嚇人,即使還是不好看,不過肯開口服輸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想明白你是怎麼輸的,就跟著我。」說完獨孤占頭也不回地離開會議室。
「跟著你……」他揚唇,笑容明顯透著邪惡。「我的確會陰魂不散地跟你,你等著吧。」獨孤克權喃喃自語著。
***
身在奉天苑,商覺兒本來無意干擾任何人的,撒了個出國的謊言是不想讓爹地知道她和獨孤佔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以及——
是期待吧?靈魂的一角潛藏著某種希望——以為那狂狷的男人會透過爹地來調查她的落腳處,所以她不敢洩漏給爹地知道,怕他會……
停!夠了、夠了。這算什麼?自編愛情故事,她居然膽敢夜郎自大的以為獨孤占會回心轉意。
之前對她種種的好,不過是他的報復計劃。所以他在得到父親的全力幫助、利用完了她的電腦長才、設下陷阱一步一步迷惑她的心、得到了她的身子,在她的所有所有的全被他控制過、被沾染過之後,便毫不留戀的拋初。這樣的男人,她用什麼理由來以為他會回頭找她……
癡人說夢。
「怎麼流淚了……」
「表哥。」商覺兒一驚,忙撇過頭,衣袖立即拭去不該滴下的怯弱,她在做些什麼?流淚?這是在哭自己的多情、抑是在哭他的無情?在獨孤占面前時,她不是可以表現得冷靜、很無所謂、全全然然地不是在乎,可是……每當夜深人靜時分,她總是不自覺的洩漏心底深處最傷心的秘密,拚命作繭自縛。「對不起。」她喃喃怪著自己。
「傻丫頭,跟我道什麼歉。」亢襲天展現難得的溫柔,對這位遠房的親戚,他太明日她荏弱的表現下其實有著一顆堅毅玲瓏的心,若非傷她太深,而她也太過在乎,她不會這般不堪一擊。
他俊逸的容顏心疼地凝睇地憔悴的容顏,拍拍她的肩膀。情事,誰都沒有資格置喙,不過,他也不該讓她繼續自殘下去。
「覺兒,你記住除了我之外,你身邊還有許許多多依靠的港灣,你不是一個人,你並不孤單。」
她深吸口氣,抬眼凝睇外人傳言中的冷面修羅,雖然人人以訛傳訛說他六親人認,冷毒寡絕,但他方才簡單的一句安慰,已經清楚勾勒出他柔軟的真性情。是的,她並不孤單,她還有許多許多朋友,白主、青皇、紅君、紫帝這些「俠客居」的成員個個都是她的後盾,失去獨孤占,她還有價靠。
「謝謝大家。」她會很珍惜眾人的友誼。
「明白就好。」亢襲天拿出條手帕遞給她。
覺兒接過,忽然莞爾。
「怎麼啦?」這些日子以來,頭一回見她展露歡顏。
「舞蝶若是看見你這麼體貼的一面,肯定嚇得哇哇大叫。」
「那只麻雀。」他一哼,嘴裡雖說得歹毒,面孔卻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如果此時有一面鏡子,想必他自己看了都會驚訝萬分吧。
「我總覺得靈黠動人的司寇舞蝶很適合你。」也許做個媒也不錯。
劍眉擰起來。「你可別忘了她是個有心人。」
「我相信她不會是奸細的。」
「拿事實來證明吧。」說是這麼說,然而他向來平靜的眼波卻也迸出矛盾的火花。
覺兒不再多言,陷入情海中的男女,很難有幾個人可以用理智清楚地剖析真相與感情。
自己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而目還是一個最失敗的角色。
所以她能做的,唯有祝福這一對能夠順利的戀愛成功。
***
放逐她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結果卻是他必須輕歷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譬如現在。
凌晨三時許的此刻,獨孤占依舊留在公司,長長的身影默立在落地窗前,陷入空前晦暗的沉默中。
萬籟俱寂,世間猶似僅剩他一人,一顆浮動的心,淨是包藏著悵然若失……為什麼?應該擁有的他都一五一十全得到手了,為什麼還覺得心頭空蕩蕩……尤其是對公事的投入程度,竟是破天荒地失了興趣,焦躁不安地取代了他以往談笑退敵的瀟灑姿態,少了一個天使臉孔的相隨相伴,再多的喜悅似乎變得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