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兒扇葉般的睫毛好奇地眨呀眨,想明白既是同一家人,為什麼又見不得自家人實力超群?
「獨孤家族——呃——」卓翼突然有所驚覺地停下話。
商覺兒明白地收起好奇,水瞳一黯。
「不方便的話別勉強,沒有關係的。」她體諒的不強迫。
卓翼盡攬她變化的表情,眼前那張清麗的容顏沒有沾染上一絲世俗塵埃,純潔得令人放心。這樣的女子就算知道三少爺週遭環境的點點滴滴,又有何妨呢?
更何況身為三少爺即將過門的髮妻,瞭解這個奇異家族的屬性也理所應當。
他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卓翼為自己準備許多檯面上的解釋,這般多贅其實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堅持事實上正在動搖——被牽引般地,他讓商覺兒那天生散發的溫柔韻致給吸引了一切理智,不知不覺地想主動告知她所有事。
「我想夫人也該有所耳聞,獨孤家族的組合成員相當龐大,還分為四大派系,且各有各的勢力,互相牽制卻也各自聯合,就這麼產生了奇妙的力量,發展出了獨孤機構這個世界馳名的企業組織,更成為台灣三大家族之一。」他擋不住胸口的騷動,把持不住地將心中所思的古腦兒傾瀉出來。
她踅回沙發,攪拌著桌上的咖啡輕聲回答:「或多或少我是看到過一些報紙雜誌分析獨孤家族的成功經驗,只不過當時我也只是瀏覽罷了,並沒有深入去研究。」
「真實那些廢物沒有辦法分析呀。」他盡現挖苦的嘲笑聲。「什麼自詡為獨家新聞、什麼最深入的機密的消息,其實都是相當膚淺空泛的,甚至連萬分之一的真實都沒有報道出來,還敢說是內幕,去!」
「誰會真的在乎內容呢?」她啜飲一口咖啡。「你不會不明白一般人看到這些新聞,充其量只是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並沒有任何社會意義。再說富家世家成員不和,爭奪權力無所不用其極,社會大眾早已見怪不怪。」
「你也和一般人所認知的一樣,認為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卓翼刺耳一問。
商覺兒端著咖啡杯,眉睫依舊半斂。「你在告訴我,事情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簡單?」
「若只是尋常的兄弟鬩牆、父母不和,你想可以培養出三少爺這種人才來?」
如醍醐灌頂,執杯的手晃了一晃——想想,卓翼所言並未誇大其辭,至少眼前就已經擺出事實,為了爭奪總裁這個位置,已經死了二個人的慘況。
「其實不僅只有三少爺如此,還有其他急於爬上頂端位置的獨孤成員,那種為求成功不擇手段的面目你只消見過一次,保證終生難忘。」他一臉曾受害的冷笑表情。
「換言之……獨孤占也曾經傷害過別人。」她的手再次抖了抖!
「為求自保,不搶先動手,只會反遭吞噬的命運。」他答得理所當然。
「任何手段都無所謂?哪怕遭人非議,或受天譴?」那麼說來,為求成功,他可以不在乎與幽冥組連成一氣。
卓翼愣了愣,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但呆怔很快就褪去。他立即又為主子說話:「三少爺做任何事情,自有他的道理,而且也未必是錯。」
商覺兒憂傷地看著他。「卓先生,獨孤占會很高興有你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部屬,你對他可是連一句惡言也不願意出口。」
這是褒,還是貶?他怎麼不解其意?
「我只不過和三少爺站在同一陣線上而已。」他挺直胸。
「無論他做什麼你都支持?」
「我……」
「其實你不必回答我的。」問後,她卻又自我解嘲一笑,是自己傻,多些一問,卓翼不是已經用行動表示對獨孤占的無悔支持。
卓翼傻傻怔望令他愈來愈不解的美麗天使。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又混亂了。
◇◇◇◇◇◇◇◇
獨孤占來,卓翼退走,天羅地網地將她包圍在兩人的眼光之下。
連一點點的隙疑破綻都不會留下。
如此嚴密的監視終於教她認清一件事實,除非有外力相助,否則憑她一人之力,是絕對無法逃脫的。
「你預備這樣關我一輩子?」待「交接班」完後,卓翼恭謹地道別離開。商覺兒忍不住抬起頭問著把她的房子據為己有的獨孤占。他正放下公事包,脫去頸上的領帶,朝她丟出一記邪魅的壞笑。
「放心吧,我怎麼可能會關你一輩子呢。」他不當一回事地行著童子軍禮。
「我答應你,只要事情告一個段落,你絕對會恢復原本的自由身。」
「事情告一個段落?」她緊緊注視他,明知他的保證不可盡信,卻忍不住想問:「你是指——」
「就等太爺公佈繼承人選的那一天。」俊容忽然欺近她,很溫柔很溫柔地款款眩惑她的靈魂。
「那麼久……」她心悸地別開臉,暗罵自己不爭氣,居然被他刺穿冷靜。
獨孤占笑笑,撩起她滑順的長髮在手指間把玩。一邊還不以為然地反駁說著:「怎會久呢?再說太爺心目中的適當人選早就呼之欲出了,只差那麼臨門一腳就會定案的。」
「繼承人是你?」否則他哪會這般悠哉輕鬆?
他聳肩雙手一攤。
「不太一定,得著我那一腳踹得妥不妥當。」獨孤占笑得模稜兩可。「過來。」一隻手迅速由她身後橫過攬住她的肩頭,不管她的願意,擁著她一同落坐沙發上。「倒是你,有點奇怪呢,怎麼我處在上風你卻一副如喪考妣的悲慘模樣,你難道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執掌獨孤集團,成為人中龍鳳?」
她驚悸地猛搖頭。「沒有我怎麼敢這樣想。」
「怎麼不敢?」他笑得耐人尋味。「我倒是認為你不單只是想,而巨也付諸行動了。」商覺兒恐懼得不敢妄動,小臉更是不敢抬起,巍顫顫地詢問從微抖的唇瓣間逸出,她不明白。「我……我做了什麼,讓你……讓你這麼誤會我?」
他竟然舉起手指一根一根數了起來。「多著呢,比方說逃開我、欺瞞我、設計我……」
「你誣賴我。」她心一悸,該不會真的被他看出什麼事來吧?「你亂加罪名在我頭上。」
「亂加?」
「我沒有。」她泫然欲泣。「你好……好可惡,你根本存心欺負我,欺負我沒用。」
「覺兒——」
「我明白了,除了我的家世以外,我沒有任何優點可以匹配你。」她悲哀地數落自己,這是屬於她的睹氣。
獨孤占忽然大笑起來,摟著她又親又吻。「有意思,你太可愛了,原來你是有脾氣的呀,我還以為你『修養』好到連生氣都不懂怎麼寫呢。」
商覺兒被他的唇片侵略,情緒跟著起舞紊亂,雖然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已躲過他的窺探,但大膽的她仍想反客為主,挑引出隱在他笑容之後的方寸,到底是怎麼計量的?
「那是因為你……你根本一點都不瞭解我。」所以她不得不更盡心的賣演,天曉得聰明如他是否正在反將一軍?
「真的生氣啦?」他驀然止了笑,神態變得嚴整,邪魅消失了,轉為愛憐的唇片不斷在她雪白的額際上輕啄,口氣更是一本正經。「覺兒,我很抱歉,非常、非常的抱歉。我承認是我的過錯,和你訂婚以來我從來沒有花過心思去正視我們之間的陌生,去想辦法跨過這道鴻溝,不去瞭解真實的你,反倒借此傷害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居然在向她道歉。
覺兒恍惚了。「你……在道歉?」
他把她按進懷裡。「知道嗎,在這世上除了我母親以外,就剩下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親人。我竟然還不懂珍惜你。」
「信賴?親人?」這幾個字怎麼聽來宛如一道魔咒,會箍人的。
完全無視她的恍惚,獨孤占繼續發出催眠般的低喃,一字一字灌進她的腦海內:「在獨孤家,沒有人可以表現出自己的真性情來,所以我已經習慣自自己的想法,甚至也自私的不管他人死活,會這般保護自己全是因為一旦被人抓住弱點,那是會被生吞活剝的。」
「你雖說得這麼恐怖,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你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她心悸!
他曬笑。「獨孤、獨孤、獨孤獨寡,這姓氏早注定了獨孤家族的行為模式,在意的人只是自己,所有盤算也只為自己,每個人都自想成為人之上,甚至不在乎把人踩在腳底下讓自己成長。」
「這太可怕了。」哪有這種家族。
他倒淡然。「不過這也是種另類的原動力,殊不知獨孤家族因這訓練而成為台灣三大家族之一,甚至揚威國際。」
「你在說你也樂在其中?」
他笑逸出聲,手指沿著她的頰滑至頸邊,所到之處觸不到溫暖,只有千年似的寒霜。
「我不得不加入其中呀,我姓獨孤不是?」他極其輕柔的回應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