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繼點頭。
湯子健厲色泛上。「我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葉繼慚愧地道:「都怪我無能,要是那次能『請』出舞蝶小姐的話,主導權就落在我們手中了。」
「追究也沒用,眼前最要緊的工作,不能再繼續處於挨打地位。」
「湯先生有了對策。」
眼瞳裡那兩簇詭異的寒光掠得更急。「必須剝離這兩個人的關係。」撂下此話,湯子健立即附在葉繼耳旁說了幾句,後又交代。「盡速完成。」
湯子健猙獰一笑。「交給你了。」
第六章
「奇月那條線突然被人踩斷了。」一早,紀諾神情凝重地由奉天苑的高雄分社匆匆北上,直奔台北總部。一入書房,立即對亢襲天報告這教人吃驚的壞消息。這樁讓他們花費半年心思,從最初的掌握線索、到安排臥底,乃至於動用奉天苑一切資源的案子,就在環節打通、資料搜集齊全,眼看即將收網之際,居然在這麼重要一刻功虧一簣,難怪連亢襲天最倚重的左右手都慌了。
驚聞消息,亢襲天的言行舉止並未失態,但霍然張狂出的疏冷仍然說明他的極度不悅。
「為什麼會犯這種致命錯誤?」沒有理由,若要出事,早該發生,不該延宕到今日。
「事情發生相當突然,根本來不及預防。在一夕之間,奇月居然掌握了我們派去的臥底名單,準備大舉圍剿,幸虧臥底群機警,立即撤出,不過還是發生正面衝突,有兄弟受了傷。」
「傷勢如何?」擔憂聲立出。
「幸好沒有生命危險。」
緊崩的頰鬢緩和許多。「查出事情原由沒?」
「根據初步的判斷,有相當大的可能性,名單是由奉天苑總部走漏出去的。」紀諾直言不諱,完全不與粉飾修詞那一套,也正因為主事者的心性他太過明白,謅媚與阿諛只會落個受辱的下場。
「從奉天苑總部洩漏出?」亢襲天更陰沉了。
「是的。」
「換句話說,總部裡有內奸。」是不是因為奉天苑這段日子處理事務在過得心應手,以至於削弱了該有的防範與警惕,才會出這等事。
「雖然這種假設稍嫌大膽,但目前的證據卻是直指這個方向。」
會是誰?亢襲天暗自思量,單是駐守奉天苑總部的人員就將近五百名,要從中揪出罪魁禍首,短期間內是不可能辦得到,然而奇月這件事卻已迫在眉捷。
「內奸的事我會負責。」亢襲天立刻交代行事方向。「紀諾,和奇月既然已經撕破臉,正面交鋒的已屬無法避免的結果。你切記,無論花費多少人力或物力,都務必掃掉奇月這隻大垃圾,以及斬掉毒品的進口來源,有任何進展隨時向我報告。」
「是。」紀諾退下。
亢襲天的臉色依然沉肅至極。
說不扼腕是騙人的,追蹤長達半年之久,耗費無數精力,本是想用不流血的方式掃除奇月這隻大毒果,沒想到卻在緊要關頭,功敗垂成,而事敗的原因還是出於奉天苑本部,實在令人難堪。
會是誰?
誰敢犯上奉天苑苑規中最重要的一條罪——背叛。
亢襲天帶著思索邁出書房,走在迴廊上,才經過轉角,臆測的心思都還來不及收回,忽爾愣了住!
司寇舞蝶,那個至今意向不明的女郎,正在離內苑機密庫房不遠處的花園前,鬼祟的來來回回,懷疑,突然如長江大浪般奔騰而來,灌進他的神經。這妮子在林媽面前、在父親面前、在覺兒面前,利用著她甜美且教人不設防的外貌,博取許多人的喜愛與信任,而她是否就是仗藉別人對她的好感而從中得取最大的利益。
一向沒出過差錯的行動,就這麼「剛好」的在此時發生,未免太過巧合?
「亢少爺,魂歸來兮,你快回魂吧,擋到人了嘍。」大白天的,他發什麼神經愣站在走道上?
司寇舞蝶不解地瞪大杏眼上下打量他,這冷面修羅怪怪的,從上回爭吵,他怪異地退下台後,今日再見,怪異依然殘存,他該不會中了蠱吧?
「亢……呃!」想再出聲的話語這回來到唇邊就連忙自動滑回腹腔中,因為她的瞳眸正接收著兩道詭譎的波芒。
他灼灼凝睇她,盡散冰山氣息,剛硬的身體更是漫出一股奇異的肅殺狂暴,暗潮洶湧的朝她撲擊而來。
司寇舞蝶警覺地退了幾步,再傻也知道這股厲氣是針對她而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亢襲天過分輕柔的語調帶著致命的危險,司寇舞蝶不禁又退後幾步,可是他也不放過的前進幾步。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向來精明幹練的亢大少爺此刻不止神經短路,連視覺都大有問題,事實擺得這麼明顯,他居然瞧不出她在這裡做些什麼?
「你的眼睛還好吧!」
話才出,她的手腕立刻迅雷不及掩耳的被人攫住,原本握在舞蝶掌心中的掃帚匡啷落地。
「你少裝瘋賣傻。」低峭森寒的嗓音有如天地間至極的寒冰,困住她。
「放……放手啦……疼……好疼。」她慘呼。
「說,你到底拿走了多少機密資料?」
「什麼資料?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啦,放手、快放手。」男人的力氣怎麼這麼大,好痛、痛死人了。
「司寇舞蝶,別以為你是雲空人,我就拿你沒辦法。」
「是,你有辦法,你行。我才不像你老是仗勢欺人。」司寇舞蝶拚命忍著痛楚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還不畏強權的與之卯到底。「怎麼前些天吵架吵輸了,不甘心是不,今兒個就又另起爐灶找話題來開罵。」
「無聊。」他怎麼忘了她的掰功一流。
「那麼你欺負我這個弱女子就不無聊了。」一向好聽的脆鈴嗓音全然消失,她帶著粗嘎的哽咽,因為手腕處真的好痛。
「你栽贓的本事可真是一流。」作賊的喊捉賊。
「其實你打的主意我心明白得很,想趕我走就明說,用這種屈打成招的方式太下流了。」
屈打成招?
亢襲天霍地放開她,她潔白細緻的肌膚上居然泛起微青的五指紅印,他才稍稍用點力罷了,怎麼……女人簡直是水做的。
見她嚙牙咧嘴地不斷搓揉手腕,一副椎心刺骨的痛苦模樣,這才驚覺他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想找藉口趕我走,可以,但按這種罪名在我頭上,小女子我承擔不起。」什麼嘛,說她是小偷!她哪有拿了什麼資料?
她手腕上的紅痕控訴他的粗暴,亢襲天沒來由的心生不捨,這也讓他冷靜下來,進而發現自己的確是太躁進了,況且他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這小妖精做的。
「就算法官要判人死刑,也得拿證據來堵我嘴吧!」果然,她逮到了他的失誤,直問。見他無語,司寇舞蝶當然乘勝追擊。「沒有是不,亢大少爺,被人冤枉是很可憐的,你高高在上,當然沒受過這種窩囊氣,但你也要考慮考慮『被害人』的心情。」大大的眼瞳閃爍著水光,備受委屈。「況且出了什麼事,我到現在都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你對著我死追猛打,不嫌過分?」
一字一句的血淚控訴、楚楚可憐的無辜嬌態,一滴一滴往他的心上敲。
「我好委屈……」
別中計,裝可憐一向是她慣用的伎倆,但……又無法漠視這不舒服的騷動。
「好可憐……」
亢襲天整個身心都被團團的陰鬱所擾亂。
「我——」
「抱歉!」霍地,亢襲天放下這句話。
「你說……說什麼?」
「是我太沖,對不起!」
司寇舞蝶怔在當場,她的耳朵沒聽錯吧,這個男人在跟她道歉耶!
道歉……道歉耶……
一股熱流暖烘烘地從腳板疾速衝上腦門,緊緊包裹住她,之後他又說了什麼她全部聽不進去,像個小白癡一樣,呆呆傻笑,笑到最後連亢襲天都被她笑走了,她還愣愣地杵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休怪她會有如此的激烈反應,因為一個剛強自負的男子會跟她道歉,有種天下紅雨的驚奇;也因他的歉意,她對他的好感百分比例迅速上升。這是否意味著這個男人根本不壞嘛,想想:一個懂得反省的人能惡霸到哪裡去。
外頭對冷面修羅的傳言該作修正了。
她也要重新評估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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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蝶、舞蝶?」
陷入冥想中的司寇舞蝶根本沒見到她眼前有只纖細小手在左右晃動,兀自陷進神遊中。
「舞蝶!」商覺兒只好使出生平最大的聲音嚷嚷道:「你有沒有聽見我在叫你,司寇舞蝶。」
嗄!她差點彈起來,驚嚇地直拍胸口猛定神。「什麼?出了什麼事?覺兒,是你哪,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喊你半天了。」
「噢,是麼?」真可笑,上回才說人家神遊太虛,才多久,同樣的情境就落在自己身上,怪難為情的。
覺兒好奇地打量她,悅耳的音符又降成平日的溫韻調。「你想什麼那麼高興?嘴角一直掛著彎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