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眨了眨眼,然後直視他。
「如何?」他問她的決定。
清澈的眼神躍上一抹異彩,像頓悟了什麼似的。
「我明白了!」她用力點頭。即使胸臆處好緊、好疼,即使腦袋空空茫茫的,即使整個人好像浮在空中飄呀飄地,即使覺得未來前途變得一片模糊,但她決定一肩承擔下來。「我老早就該這麼做了!回歸本質,專注於自己的志向才對。」在此之前的心思迷亂全是一場錯誤。
「很好,你總算明白了。」東方迷叢滿意她的回答。
「我過去是做錯了。」所以她才會遭到報應,得要忍受此時此刻椎心泣血的苦痛。不過不會再發生了,一日一她跨過這道關卡,未來就不會再嘗到失落與惆悵的滋味。「對,就這麼辦!」她心堅意決,忽然舉起手來開始猛捏自己的臉皮。
她好用力、好用力地捏著自己的雙頰,彷彿不覺有痛感神經存在似地不斷揉捏自己的臉蛋。小臉已經紅通通了,她仍然不罷手。
「你在做什麼?」東方迷叢暗吃一驚,驚訝之餘,心口突然重重地揪了下。
水滴綻出異常美麗的笑容來。
「我正在努力讓自己回復正常啊!」先前為了東方迷叢,她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蠢事,搞得自己煩惱多多,結果也沒啥收穫,所以這一次她要徹底覺悟才行。「水滴是不可以再犯錯的,千萬不可以了喲!要記住,東方迷叢是個男巫,他會勾魂攝魄的!之前就是被他迷惑了去,才忘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她努力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她的腦袋瓜子向來裝不了太多雜事,明明知道的,結果就是自己太過貪心,才會招致這種打擊。
她大大吐出一口氣,不再猛捏自己的臉皮。「好啦!」
神清氣爽,一切恢復到正常。
「你確定?」
水滴突然站起身,隨後撿起被她亂扔的手術刀,置於身後,笑意盈盈地走到他跟前,然後很慎重、很慎重地回答他……
「我確定!」話一出口,陰森的寒芒隨即一閃,東方迷叢的右手手臂頓時被削去一塊肉,紅色的血花噴了出來。
怵目驚心的景象。
東方迷叢動也不動,只扯動冷冷的唇角,悠然道:「出奇不意的行動力……」
這般凶殘的手法著實令他「大開眼界」。
「會痛嗎?」水滴見他只是抿了下唇,就沒有其他反應,他還真能忍受痛楚的折磨,真棒!
她的眼神十分的陰森,漫進眸心的儘是渴血的光芒。
「這樣就對了,我最喜歡這種眼神。」東方迷叢搗住受傷的手臂,神情自在地繼續與她談話。
水滴下一秒便轉身往門外衝出。
「謝謝你的稱讚!我現在先暫時取你一塊皮肉,下次再做更精密的檢查,我要忙去!」撂下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奔往實驗室。
東方迷叢目送她奔出門外,一路不曾回頭過,絲毫不理會她所製造出來的傑作……他右臂的傷口。
水滴果然放下對他的情分,連一絲都不留,斬斷個徹底。
這麼快的速度,這麼決絕地放下!
「挺狠的嘛!」東方迷叢笑了,笑容卻是愈來愈僵,然後斂起笑意,終至……面無表情。
端詳著培養皿,水滴仔細且專注地使用各式精密儀器做著實驗。
她心無旁騖地分析各項資料,不容許有任何的疏漏與失誤發。一得到新的答案,立刻輸入電腦,做著詳細的分析比對。
專注的眼神、不容一絲差錯的執著,水滴的態度讓古願冬嚇了一跳!
這是水滴嗎?
印象中,她甜美嬌柔的相貌從無一絲威脅性,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卻完全變了個樣,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詭譎的妖異感……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喉頭緊緊的。
「水滴……」
「住口,吵死人了!」不容古願冬多發一個音,水滴悍然喝令他安靜。
這是什麼情況?
水滴埋首研究中,頭也不回,完全不搭理古願冬。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罰站,古願冬實在覺得「新鮮有趣」之餘,也對水滴另眼相看。
沒想到的純潔的外表下,也蘊藏著一顆噬血的心。
她此刻的妖異感跟少爺還挺相似的。
「我可以跟你說句話嗎?」好不容易得了個空檔,古願冬忙不迭地出聲詢問道。
嚇!
「什麼事?」水滴回頭,滿臉驚訝。她的分析報告出來了,這才發現古願冬站在她後方。
很想歎氣,不過來此的目的很重要,容不得他浪費時間。「你關在實驗室一整天,滴水末沾,少爺請你去用餐。」
「一天過去了嗎?難怪肚子好餓。」她每一回認真做研究時,就會廢寢忘食。摸摸肚皮,正巧在咕嚕咕嚕叫。「好,吃飯去。」
古願冬領她步入餐廳。
餐廳延續豪邸華麗的風格,宛若皇室的燦爛設計再次讓她看得目瞪口呆。
「來,過來用餐。」早坐於椅上等候她的東方迷叢,自若地招呼她,對於她先前傷他的舉動絲毫不介意。
水滴的視線猛盯著餐桌上那一盤盤的珍饋美食。好香哦,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她忍不住嚥了嚥口水。
「快坐下,請用。」她垂涎的表情真是可愛。
「好。」她立即坐好。一整天下來都沒有進食,本就飢腸轆轆,現在見著這一桌佳餚,她當然迫不及待地想填飽肚子。「真的很好吃耶!」她一臉滿足地吃喝著。
東方迷叢單手支著腮,凝視著她吃飯的神態。相貌嬌甜可人,宛若天使般的氣質,沒有人會相信她的骨子裡流竄的是陰毒血液吧?
一如他。
呵,原來他們兩個都是用外貌騙人上當的巫。
「水滴,你只顧著填飽自己的肚子,都不理睬我。」他都盯著她好半天了,她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水滴鼓著腮幫子抬眼看他,正準備切下肉塊的銀刀也頓了住。「會啊!我會理你啊!很快的。」天花板的燈光映射在刀刃上,折射出狠厲的寒光,彷彿在預告著,恐怖的實驗很快又會展開。
「你打算用什麼方式理我?」他問道。
「就這樣啊!」她淘氣地拿刀比劃兩下,意寓著她期代解剖日快快到來。
東方迷叢輕笑了聲,修長的身形懶懶地靠向椅背。「我曾戲言,你跟我之間的愛情將是建築在血腥之上,沒想到一語成讖,你倒是執行的挺徹底。」他手臂上的繃帶完全激不出她任何心疼的表情。
「這不是你所期望的?」她不解地反問道。早先東方迷叢才清楚明白地告知,與他之間就只是實驗品與研究者的關係而已,而實驗的過程自然充滿血腥味,他該做好心理準備。「我覺得現在的情況最好。」她丟完話後就又埋首繼續對付餐桌上的美食。
他撩撥不了她的心弦,他成功地讓她只專注於研究之上。
如他所願!
只是,一絲反感卻突然像尖刀似地扎進他心口。
他倏地開口道:「忘了問你,你最敬愛的所長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找尋你下落的行動,他該不會把你給遺忘了吧?對此情形,你有何看法?」他藉著嘲諷來壓抑無端黯然的情緒。
「喔。」她只輕應了聲。
「洩氣了?先前你總說侈准有多疼你、多愛你,但事實證明,他只是空口說白話。」
水滴這才看向他,搖頭解釋。「所長不會不理我的。」
「你確定?」
「他不會不管我的,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就屬他了。」
「直到現在,你的腦筋還是轉不過來。」她仍是一副願意被佟准操控的白癡樣。
她看他良久,然後撤了撤唇,心有所感地說道:「你會恨他也很正常,誰教所長執意要對付你,所以你千方百計地要挑撥我們的感情也很正常。」
她沒救了。
「你仍然對佟准忠心?」
「當然!」
「那我呢?」
「我也會理睬你呀,而且就在今晚。」她神秘兮兮地湊上前去。「東方迷叢,你不會臨陣逃掉吧?」
「不會。」東方迷叢回道。
她喜孜孜地笑開來,開心凡神韻絕艷動人,「真好,今晚一定過得很美妙,我好期待喔。」
東方迷叢沒答腔,只點燃長煙,飄起的白霧模糊了他的臉……
儀器的運作聲響像是一首催眠曲,偶爾發出的清脆聲音是刀刃的碰觸。
東方迷叢在昏睡前聽見水滴為了「解剖」他所做的事前準備工作。
很快就要有血腥場面發生,可他並不以為意。
這沒什為好恐懼的。
「等一下你就會睡著了,睡著之後就會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害怕。」水滴細聲細氣地哄誘他,要他安心別害怕。
藥物正在發生效用,東方迷叢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不過在進入睡眠前,他仍瞧見了水滴喜上眉梢的笑靨,一張小臉映滿著得逞的快樂神情。
相較於心底深處的陰鬱,她滿怖血腥的笑臉根本算不了什麼。
眼皮重了,慢慢合上,意識沈墜暗夜裡。無所謂了,將生命交由她決定,接下來她想怎麼做,隨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