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玄夜」在他心中佔了極重要的地位。
自遇見他以來,他就一直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即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但現在,他卻為了一匹寶馬向她道謝。
她是開心的。
可……他看著「玄夜」時,眼底的溫柔卻令她嫉妒。
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對待一匹馬兒,卻不能同樣對待她?難道,她連一匹馬兒都不如嗎?
驚覺到自己竟嫉妒起一匹馬,她忍不住對自己生氣。她為什麼要這麼在意他?「拿去!」她把衣裳丟向他。
他只是個中了毒箭的壞人,她用不著花這麼多心思在他身上。
解毒、成為一個名醫--這才是她要做的。
「妳--」他一震。
這是什麼態度!他這一生,從未求人,更從未向人道謝,而她竟以這樣的態度回報?他不覺惱怒。
「站住!」他吼。
她是站住了,可卻頭也不回地答道:「把衣裳穿上,準備出發去找解藥了!」
給他的藥,撐不過三十天。要是在這期間找不著解藥,將他身上的毒完全去除,到時,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現下可沒空跟他瞎折騰,辦正事要緊。
「解藥?」他皺眉。
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是救了他?將他身上的毒解了嗎?!
辰哥,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替那人找解藥去了。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等我到醫治紅鶴之毒的解藥後,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辰哥,打小,你就是我最愛、最敬重的人,現在還是一樣。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心中永遠的辰哥。別擔心我、也別來找我,等回來見你時,我會成為一個最好、最有名的大夫,讓你能以我為榮。
葉鈴
該死!
展劍辰揉擰了手中的信。
她竟然救活了他,而且帶著他去找解藥!
「紅鶴」之毒向來無人能解,而她竟能做到這種程度!
其實,他早知道她的醫術高超,遠遠超越一般大夫的程度,但他卻不願讓她知道;因為他怕,怕一旦她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就會不再需要他、甚至離他而去。
都怪那天,他不該那樣譏刺她。
他本以為,只要讓她對自己失去信心,她仍會安分地留在他身邊。甚至,他這些天沒有出現,是在等她回心轉意,並來向他道歉。但他卻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在意那些話。
自發現她擁有醫人的天賦後,他就想盡辦法將她困在最無人煙的小村莊裡。原以為總有一天,她可以成為他的妻,讓她只愛他一人。
他不要以她為榮,他只要她乖乖地守在他身邊。
這點,難道她不明白嗎?
自遇見她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便有了不同。
縱然,他內心有著無法控制的血腥和獸性,但只要有她的存在,他便感到生命仍有一絲希望。
她的笑容、她的純真和善良,是他唯一與光明接近的地方。
他不願放開她。
但他卻怎麼也沒料到,讓她離開他的,竟是他今生最痛恨的仇敵!
千不該、萬不該,是他不該引狼入室。
早知道當初就該一刀殺了他!
展劍辰咬牙。
在箭上碎毒,讓那姓唐的緩慢、痛苦的死去,是他最樂見的事。他籌劃多年,為的就是見到這一刻。
但葉鈴卻救了他,甚至準備醫好他!
他一手帶大的葉鈴,卻為了要救他的仇敵而離開他!
唐冷澤,果然是他命中的剋星,竟連他唯一的光明也要奪走!
不!
他不能容許這種事的發生!
這一次,他會親手將他碎屍萬段,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做人呢,就應該要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她安坐在馬背上,跟在他身邊叨念著。
潛移默化,是教化他的方法之一。
或許就是因為打小沒人這麼教他,所以他才會誤入歧途。不過沒關係,現在有她呢!她會幫著他,不再讓他走偏了。
「……不要為了一些小小的缺點自卑……」她斜瞄著他,看了看他的臉色,才又繼續道:「……也不能老是想發脾氣。古人說過,修身之道……」
唐冷澤皺眉。
她在叨念些什麼?
知道自己只剩三十天的生命,他猶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本來,能再次重見天日對他來說已是個意外,但他卻萬萬沒想到,再次重生,她只是多延續了他三十天的生命。
如果無法取得解藥,或許,這三十天就是老天留給他緝拿「黑羽」的最後機會。
她說要帶他往雪山尋藥。
找尋一種叫「靈衣」的藥草。
他不知道她說的這藥草究竟有沒有用,但他知道,他會感謝剩下的生命中有這樣的女子陪伴。
縱然,她是聒噪了些、多事了些。
縱然他不願承認--
但她純真的笑容和溫柔,卻深深打動了他。
如果不是只剩三十天的生命、如果不是要追捕「黑羽」,或許,在適當的時候遇見她,情況會有所不同。
他調息內力,讓自己維持在最佳的狀態。他不希望,當「黑羽」出現時,他卻保護不了她。
「喂,你把我的話聽進去了沒?」她喚他。
他沒回答。
反倒是他身下的「玄夜」噴著鼻息,像是極贊同她所說的話。
「瞧,寶馬果然是寶馬,『玄夜』就比你聰明多了。」她不悅地出言諷刺。
「到雪山要幾天路程?」不理會她的話,他逕自發問。
時日不多了,他不能浪費任何一分鐘。不知為何,他知道,用不著他費力,「黑羽」會再次找到他。
費了如此大的工夫,想必「黑羽」就是要見他一寸寸痛苦地死去。現在連「紅鶴」之毒都殺不了他,他確信,「黑羽」勢必不可能再讓他有機會活下去。
是以,他若能早一日取得解藥,就多一分勝算。
至少,在他還有體力的時候,他還可以保護她不受到「黑羽」的傷害。
「雪山哪,」她偏了偏頭。「可以三天,也可能十天。」
他皺眉。
這是什麼回答?
「妳不知道往雪山怎麼走?」
「知道啊!」
「那為什麼會有三天、十天的差距?」她說話一向都是這麼模糊得氣人嗎?
「三天呢,是我猜測『玄夜』的腳程。聽說啊,這『踏飛燕之馬』跑得極快快得能踏上空中的飛……」
「夠了!」他制止她。「說重點!妳說的這些,我比妳更清楚。」
馬是他的,還需要她來教?
她不滿地斜瞥了他一眼,沒耐心的傢伙!「如果讓『玄夜』載著我們,我猜是三天,可要是像現在這樣走,大概要花上十天吧!」她沒好氣地回答。
連聊天都不成,他的脾氣也真是太壞了。
算了!
她就好人做到底,不與他計較,壞人脾氣壞是正常的,又不是每個人都像辰哥,他可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大好人呢!
想起和辰哥的衝突,她不禁有些難過。
不過她相信,一向疼她的辰哥是不會與她計較的。等她功成名就回去,辰哥一定也會替她高興。
「過來!」他聞言,立即側身攬住她的纖腰,將她帶上馬背,安置在自己身前。
「啊!」她失聲驚叫。
「三天和十天,我當然選擇前者。」說完,腳下一踢,唐冷澤帶著葉鈴,飛也似地往前方狂奔而去。
第四章
「啊--啊--啊?」葉鈴騎在馬背上,從原先驚愕的尖叫,轉而為充滿好奇的叫聲。
「踏飛燕之馬」真是太神奇了!
她睜著大眼,看著眼前的景物一幕幕自她眼前「唰」地飛過。
風掃過她的臉頰,有些隱隱作痛,但她卻毫不在意。這輩子,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神奇的速度,一股莫名的興奮讓她幾乎忘了一切。
但只是幾乎。
他的雙臂環繞著她,將她整個兒圍在懷裡。他堅實的胸膛成為她安全的倚靠,而他強勁的雙腿緊貼著她的,她幾乎可以感受到自他腿上傳來的律動和結實的肌理。
她忍不住瞇起雙眼,享受風的速度和他男性的溫暖。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一靠近他,她總會心跳加速,但同時卻又感受到無比的安全和溫暖。
她應該有這樣的感覺嗎?她有些擔心。
那種全然被保護的感受,和與辰哥在一起時截然不同。
縱然他的脾氣壞得可以,也可能是個大壞蛋,但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她毫無防備地偎向他,他整個人在瞬間變得緊繃。
軟玉溫香。
他的呼吸變得濁重起來。
她的身形是那麼地柔軟,似乎原就是屬於他的。她偎在他懷裡,他環抱著她,一切都再自然不過。 她屬於他?
他不自覺地皺眉。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類似的荒誕念頭,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難道,她對他的影響,比他所想的還要多得多?
「停下來!」疾馳中,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同過頭對著他大叫。
「什麼?」他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
只知道,「玄夜」的腿真的完全痊癒了。牠疾馳的速度,就如同往常,甚至他懷疑,更勝過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