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仰望星空,似乎也看見她明媚的笑靨。哎!天下之大,哪裡沒有他安身之處。
「聶痕——」
一聲熟悉的呼喚驚醒了他。是他太想念她而產生了幻覺!否則怎麼會在這個時侯、這種地方聽見她的聲音。
他猛然朝聲音的來源回頭,遠遠卻看見一個小白點自遠而近朝他飛奔而來。
是她! 左姍的白馬疾馳而近,遠遠就看見她臉上帶著似怒非怒的笑容。
這是怎麼回事?他停下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聶痕!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丟下我一個人先跑!」左姍遠遠就朝著他喊,話是生氣的,但聲音裡卻沒有多大的怒意。
馬蹄達達地來到他面前,兩馬二人互相對峙。
「姍姍?」
「你竟然丟下我先跑,太過分了吧!當心我跟你沒完沒了!」她把身上的包袱丟給他。「喏!接著!」
他接過包袱問:「這是什麼?」
「我的家當啊!」她毫不考慮地答。「因為你半夜偷偷不告而別,所以罰你背包包!」
看見她在月光下明媚動人的神情,他心一動。
現在的她,彷彿又恢復以前嬌俏的模樣,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她究竟是怎麼了?他不解。
「想什麼?咱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運鏢!想甩掉我?門兒都沒有!」她皺皺小鼻子。
說到這個,他臉上的表情馬上沉重起來。「姍姍,這次運鏢可不是兒戲,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冒險。」
「兒戲?」她開始大呼小叫。「你以為我把這趟鏢當兒戲?聶痕,你不要太過分了,論起遠鏢的資歷,我可是打從娘胎就學起了,論輩分,你還矮上我一截呢!你以為我會不知道這趟鏢的危險性!」
「既然知道,為什麼要跟來?」他沉聲問。不願意她冒生命危險。
「如果我怕危險,我就不叫左姍。」她笑。「你忘了,我可是製造危險的能手,哪兒有危險,我就專往哪兒跑。我就喜歡有挑戰的事不行嗎?」
「不行!」
她皺起眉頭。「為什麼你可以冒險,我就不行!你可別忘了,俠義鏢局的鏢主是我!」
他拉住她的韁繩道:「什麼都不用再多說了,你立刻給我掉頭回去!安分地等著做武家的媳婦兒!」說罷,硬是拉著她的馬韁掉頭。
「不要!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她緊扯住韁繩掙脫他的控制,在這一拉一扯之間,馬兒緊張地人立起來;一個不小心,她竟整個人被甩下馬背跌落地上,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姍姍!」見她失足墜馬,他整個胃在瞬間糾結;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已經翻身下馬,將她整個人緊緊地摟在懷裡。
「姍姍!你怎麼樣?」他抱起她,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她緊閉著雙眼,沒有回應。
天!他的手立即探向她的頸際、四肢,察看她是不是受了重傷,緊接著迅速地拉起她的手腕檢查脈象,卻發現一切正常——除了心跳快了些。
「姍姍!你醒醒!」他再次喚她,她卻仍然沒有回應,只是微微皺起了眉心。
他開始害怕,既然一切都沒問題,為什麼她還不清醒?會不會是……撞傷了腦子?
「姍姍!你快醒醒!」他將她用力緊摟入懷,抱起她一躍上馬。「天!姍姍你振作點,我這就帶你回城找大夫!」
他將她安置在他堅實的臂膀和胸膛之間,扯動韁繩,以最快的速度催促馬兒全力地奔跑。行進中,他仍不斷地喊著:「姍姍!你別怕,我一定會讓你平安無事的!只要你能清醒過來,你想上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
話才說完,他竟聽見一聲嬌笑自他懷中傳來。他一愣,馬韁一扯,整個馬兒停了下能給來。
「話可是你說的喔。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左姍笑著自他懷中探起頭來,眼底閃著如星的晶光。
「你——你沒事?」他一時間還未能從那樣緊張的情緒中恢復。
「怎麼沒事!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我的小屁屁都摔疼了,而且你在我耳邊喊得這麼大聲,到現在耳朵都還有點不太清楚呢!」她嘟起嘴喃喃地抱怨著。
「左姍!」他大吼。這回他是真的生氣了。她竟然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哎喲!」她忍不住捂起了耳朵。
???
「喂,你還在生氣啊?」她騎近他身邊小心地問。
他沒搭理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前進。
「哼,小器!」見他沒反應,她也覺得有些自討沒趣。不過是開個玩笑嘛,幹麼這麼認真。而且,她剛摔下馬背時真的是昏過去了啊,只是後來她醒過來的時候沒告訴他罷了。她可是真的有昏過去一下下,但她怎麼解釋他就是不肯聽。
這讓她覺得她是不是應該摔得嚴重一點,他才不會這麼生氣。
「你跟來有沒有告訴武霍?」
他的突然開口讓她開心了起來,但聽見他問的是這樣的問題,她又開心不起來了。她是想說啊,而且也打算要跟武霍把所有的事都說個清楚,可誰知道她發現他竟然在三更半夜不告而別,她當然得快馬加鞭跟上。這樣,她怎麼有時間去找武霍?
說來說去,還不是他害的。
「有沒有?」他加強了聲調。
「沒——」
才聽見一個「沒」字,他立即勒馬,嚇得她險些撞上他的馬屁股。
「嘿!你要停下也通知一聲嘛!」
「你已經是武霍的未婚妻了。」他說。
「那只是口頭上的約定,算不得准。」
「你這是什麼話?」
「還不就是人話嘍。」她不聲地答著,舌頭調皮地吐了吐。見他臉色不佳,她又補了句道「我是說,我不嫁給武霍了。」
「什麼?」聽見她的話,他簡直無法掩飾內心的狂喜。但……這不太合理了!她已經答應嫁入武家,卻又臨時反悔。雖然、他知道她的想法老是喜歡變來變去的,但事關終身大事,怎可如此兒戲?「胡鬧!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好不容易決定要斷絕自己對她的奢念,她卻又在這個時侯出現,告訴他她不嫁武霍了!這會讓他怎麼想?他可以認為她這樣的決定是為了他?他能夠這樣奢望嗎?
他翻身下馬,一伸手,將在馬上的她整個帶下馬來。
「哎——等等——」他驚呼,攀附著他結實的臂膀滑落地面;她順勢靠向他的胸膛,要他習慣她的存在。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不禁一愣。這麼柔弱、惹人憐愛的模樣,是她嗎?
「我的腿好酸喔!」她偎在他胸前。「借我休息一下嘛。」
她撒嬌的語態讓他忘了自己先前應該跟她討論的問題究竟是什麼。現在他身上、胸臆間滿是她的軟玉溫香,一時間,他完全無法思考。她好嬌小、好柔軟。
這是他一直知道的,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卻又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霎那間,他的氣血翻湧,一時無法自持。想要環住她雙肩的手舉起又放下。
事實上,他害怕再次被她拒絕。
名震江湖的冷劍聶痕也會害怕?他苦笑。是的,他是怕,怕一個他心愛的女人拒絕他。更不該的是,她現在已經是武霍的未婚妻了——縱使她到現在想反悔。
反悔?對了,剛才他不是還在等她的解釋。
「姍姍,你先把事情說個清楚。你說——不嫁給武霍,這是怎麼回事?婚姻豈能兒戲,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反覆的決定會傷害多少人?
她不依地抬頭。「你就這麼希望我嫁給武霍嗎?」
她充滿委屈的回答讓他整個人怔住了。
當然不!他當然不希望她嫁給武霍!但她不是已經作了決定嗎?而她的一生幸福,又豈是他所能左右的。
「事關你的終生幸福,我怎麼想,不是你必須考量的問題。」他強自鎮定。
「但如果我說……我在乎你的想法呢?」她抬眼,晶亮的雙眸望進他的。
他猛然一震,不知該如何接下她的話。
「姍姍,幸福是你自己的……」
「可是,我的幸福和你是分不開的。」她低著聲音回應,目光泫然欲泣。
「你——」他無法形容聽到她這句話時內心所受到的震動。她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一時好玩?
他可以把她的話當成她——重視他,或是——愛他?
不!他不該這麼想。他已經在努力說服自己成為她真正的兄長。而她,也已經是武霍的未婚妻了。正如武霍所言,他有能力給她幸福。那麼他自己呢?他又能給妯姍什麼?
讓姍姍嫁給武霍是最好的安排。
「你回去!」心中有了決定,他冷冷地推開她,表達了他的意思。
無論她心底想的是什麼,他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她嫁給武霍會得到幸福和極好的照料,唯有那樣,他才能放心地離去。
聽見他的拒絕,她的心幾乎在瞬間碎成片片。他怎麼能這麼狠心地用一句話就把她逼走。她不信、真的不信,在他心裡會沒有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