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在幹什麼!?當著他的面,一個護著一個,好像他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昏君。在她眼裡,他就是這樣的人?莫飛對父王和他的忠誠,他當然知道,今天說這話也不過是提醒他的職責,而君心月這女人!竟……視他為昏君! 「你們誰都不必說了。」多虧這女人的張揚,宮帳外已經圍了一群人。在臣子面前,他要有君王的威嚴,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來人!將莫飛關進地牢!鞭責三十!」
「不!等等!」君心月出聲制止。
昆鷹斜睨起眼,雙手環胸前道:「右夫人,這裡輪得到你發號施令?」
他都還沒治她個欺君犯上之罪呢! 「我……心月不敢。只是我必須把話說清楚,今天的事,錯不在莫將軍,你不該把他關進牢裡,還用這麼重的處罰!要罰,就罰我好了!」
「右夫人!」莫飛出聲。他沒想到右夫人會這麼護著他。但他寧可她別說話,因為他明白王的脾氣,她這麼一鬧,事情只怕會更嚴重,屆時,就怕她也得跟著受刑了! 「莫將軍,你別管!我不能讓你代我受過!」
「君心月!你當真以為我不敢罰你!」望著她無畏的神態,他真不知該稱讚她的勇敢,還是大罵她的無知。
鞭責三十!她以為是一個女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他皺起了眉頭。「無論什麼原因,莫飛擅離職守就是失職!沒有理由可談!」他轉頭對莫飛道:「莫飛!今天若是有外族來犯,你要如何面對族人?一國之將,竟如此大意,今日我不罰你,還有綱紀可言?」
「莫飛知罪!」
這……聽見他的話,她暗暗心驚。她的確沒有想到這點。
「還有你!」他將矛頭轉向發她。「你處處質疑我的權威!處處挑戰我的耐性!難道在漢朝,漢王也容得後宮的后妃如此放肆?」
她一震,知道自己已做錯了。一時間答不上放。她是怎麼了?平日的冷靜守禮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自從到了烏孫之後,她都快變得不像自己了。
不!應該說這才是她本來的自己。但她知道,她的確錯了,沒有任何一個君王可以容忍自己的后妃如此大不敬,若是在漢朝,她恐怕早已被砍了千回腦袋了!但在這兒,她卻敢如此據理力爭。是因為賴定了他不會殺她?她自己也不明白。
「心月知錯。」在思索過後,她跟著跪下了地,還他應有的尊嚴。畢竟,這一切都是她惹起的。「我一人的過錯,由我一人承當,請王上別怪罪任何人!」
心月一跪,站在她身後的冬兒也跟著跪了下來。「請王下饒過夫人和莫將軍!冬兒求您!」
她的舉動讓他不禁挑起了濃眉。他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向他當面認錯。打從一開始,她就是如此地高傲、冷靜,而現在為了莫飛竟然願意對他下跪認錯! 他的心百味雜陳。
「夠了!」他一揚手,身旁的侍衛隨即將莫飛押起。「莫飛,念在你保護右夫人,情有可原,就罰你在地牢反省七日,只供飲水,這樣的判決你服不服?」
「屬下心服口服!」莫飛朗聲回答。
「好!」他瞥了眼君心月。「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們大家給我聽好,以後右夫人要出去,除非經過我的同意,否則再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我絕不輕饒!聽見了沒!」
「是!屬下聽見。」
說罷,他一把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君心月,拖著進了宮帳。跪在一旁的冬兒也急急地跟了進去。
這會兒,眾人才漸漸散去。
???
「王,請別怪罪小姐,她是為了想早點適應這裡的生活,才會想到要莫將軍帶我們四處看看的。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跟在後邊的冬兒見小姐被烏孫王拖著進了宮帳,擔心他不知會怎麼對待小姐,心裡急得不得了。
昆鷹一轉身道:「你跟進來幹什麼?這兒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原來,她是想瞭解這裡。但,她大可以請他幫忙,為什麼要找莫飛?
冬兒收斂神色,心底對他的威嚴感到有些害怕,但說什麼她也不能任小姐被人欺侮。
「冬兒,你快出去吧。」心月對她使了個眼色。如果他要罰她,由她一個人受過就好,她不希望再讓冬兒受連累。
「小姐我……」
「出去!」昆鷹冷冷地道。
「王,我求您……念在我們剛到這裡,什麼規矩都不懂……」冬兒仍不放棄地繼續說著。
「你是不懂規矩。」他下了個結論。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心月主僕都給愣住了。
「我可以原諒你們的擅自離開宮帳,也可以原諒右夫人對我的無禮;但卻不能原諒你這不懂規矩、自以為可以告訴我該做什麼的下人!」他的話,毫不留情。
冬兒的臉色立刻刷地慘白,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冬兒!」心月上前扶住她。「是我教導無方,你快別怪冬兒,我要她走就是了。」她急急地拉起冬兒道:「冬兒,你快向王認個錯,他不會怪罪你的,認完錯就快出去吧。」
「王……」
「不必了,出去!」他一揮手,臉上寫滿了不耐。
為什麼這種事老是再他眼前上演。他或許脾氣不太好,但自認還算是個明君,也從未有人質疑過這點。
但,自從君心月來了之後,他總覺得在她眼底,自己似乎成了個一無是處、粗鄙蠻橫的蠻國之君。這讓他十分不舒服。其實,他大可不必在意她的想法,但令他更不舒服的是,他發現自己該死的在意極了! 「是……」冬兒不敢再多話,看了心月一眼之後,就退出了宮帳。
「你嚇壞她了。」心月有些不忍。
「那又如何?不懂規矩的下人本來就該受到教訓的,我不認為我有任何不當之處。」他回身坐上毛氈,拿起矮桌上的酒獨自喝著。
帳內的氣氛頓時陷入沉默。
他在想什麼?她有些困惑。他既不罵她、也不責罰她,就只是一個人坐在那兒喝悶酒?那麼……她該說些什麼嗎?
「嗯……」她想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向他道歉?之前已經說過了。問他娜亞的事,那真是不智之舉。還是——跟他說她今日一天走下來的心情和想提供的建議?不過不必問,她也知道他會想聽的。
「為什麼不問我?」當她正思索該說些什麼話時,他卻開口問了句奇怪地話。
「為什麼不……問你?」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你想出去為什麼不問我?」
「我……」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我怎麼問?」
「當然是開口……」對她的反問覺得有些生氣的他,突然想到他昨晚的離去,直到剛才才看到她,她的確是沒有機會問。
「開口?要我跟空氣說話嗎?」她苦笑。「一早醒來,那件我唯一的衣物被你丟掉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找到了這身衣物,恐怕到現在還得披著毛氈在這兒等你回來,你認為,我有機會問你嗎?」
他皺起眉心,低沉地道:「抱歉。」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但他這聲抱歉,卻讓她飽受驚嚇和強作鎮定堅強的心在一瞬間完全崩解。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全在此刻被他的一聲抱歉所平復。
無法抑遏地,她感到鼻腔酸了起來,眼眶裡有著淚珠在打轉。
沒聽見她的回答,他有些訝異地抬起頭,未料一抬頭竟發現她令人心疼又心憐的臉龐在瞅著他。兩人的眼眸交會,仿如一道雷電同時擊中他們的心,同時間,兩人的靈魂在剎那間受到極度的震盪。
忽然,她像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立刻咬住下唇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並迅速地舉起衣袖抹乾臉上的淚,口裡邊道:「對不起,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跑進我眼裡去了。」
她掩飾著方纔的失態,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將這件事帶過。
好倔的性格! 昆鷹不自覺地挑起一道濃眉。她不願別人讀出她的真心,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即使再難,她也會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表現出冷靜堅強的一面。這樣的一個女子,勢必是不會輕易對人付出真心的。但相反的,他也知道,若是能贏得她的忠誠與信賴,那將是一生一世。
突然間,他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贏得她一生的信賴。他,可以嗎?
「明天,我會叫人替你趕製幾套衣物,下次別再穿我的短裘,明白嗎?」他指指穿在她身上大得離譜的衣物。
「謝謝。不過如果我帶來的衣物沒被你一把火燒了,今天也不至於連件衣服都沒有。」她看似感謝他的好意,而其實卻是在指責他的不當之舉。
「你的衣物!你是說你帶來的那些華而不實的漢服!」他吼。「我的右夫人,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如果你現在身上穿的是你帶來的那些蠢衣服,我保證你活不過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