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白姨之外,從沒有人這麼靠近過她。不,應該說,甚至連白姨也不曾與她這樣親近過。她發現,自己喜歡這樣靠近一個人的感覺。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強烈地警告她不可以這麼做。
「百合?嗯哼。」他一點都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這真是你的名字?」她的眼如秋水、眉若彎月,彷彿微醺的眼神,令他不由得瞇起了眼。
勾魂攝魄。
他從不知道,一朵百合也可以如此魅惑他的心。她的腰肢在他手中,纖細得不盈一握;而她為躲避他而往後仰的姿勢,更讓他飽覽她胸前的風光。光是想像她仰躺在他身下的情景,頓時,一股熱流便自小腹漫至四肢百骸。
「你不是早已經知道了,又何必還要問我。」她慌亂地推著他,試圖逃離他的女都知道了,又怎可能不知道她姓什麼叫什麼?
「我早知道了?」他挑眉,無視於她的掙扎。「百合——如果這真是你的名字的話。從頭到尾,你什麼都沒告訴我,我又怎麼能知道。如果……我早知道有你,就絕不可能到現在才認識你。」他的嗓音充滿了魅惑。
她一怔,不甚明白他話中的涵義,但他那語氣、那神情,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紅了雙頰。「你——不知道?」這麼說,是她猜錯了?「那……你說的,有關巫女的事,又是怎麼回事?」她的雙手仍擋在他的胸前。
「巫女?」他微微一愣,薄唇勾起一個弧度。「是啊,如果你不是巫女的話,又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擄獲我的心。」說出這樣的情話,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但令他驚訝的是,在說出這話的當兒,他竟感到從未有過的真實。尤其,在她的手心緊貼著他胸口的時候。
「你——」她抬眼,眼神有些複雜。「不相信有神?」如果他根本不清楚她的身份,那麼……先前所說的那些,他願意接受神的指引、改過向善的話,全是他胡亂答應的?這讓她覺得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糟!他微微皺眉。「嘿,別這麼認真嘛!我知道你想感化我,我也說了願意啦!不過,這種事,是要慢慢來的。」他聳聳肩,不認為這是個談神論佛的好時機。但瞧她難看的臉色,他更知道,現在若不滿足她的問題,其他的也別想再談。
「這個神呢……它是個很特別的東西……」雖然,他並不怎麼相信。
「東西?」她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神,它根本不是什麼東西!」聽見這樣不恰當的言辭,令她不由得惱火。
他一怔,旋即露出微笑。「是,神『不是東西』。我說錯話了。」他勾起她的下巴,望進她幾乎冒火的雙眸。「可以原諒我的無心之過嗎?」
「我——」他的微笑,令她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怒火在瞬間煙消雲散。「你說什麼?」
她的失神令他不住微笑,滿意於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
她喜歡他。以一個男人的直覺,他不可能看錯。而且他敢打賭,甚至連她自己都還沒發現她對他的好感。
天知道,一個女人之所以想拯救一個男人,只有兩個原因。
其一,她是他的母親。
其二,因為她——愛上了他。
這麼說來,她是愛上了他?他揚眉。這樣的念頭,令他有些受寵若驚。真有可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她愛上了他?
雖然他知道自己有多容易受到女人的青睞,但面對她,他卻彷彿覺得自己變成了個青澀的毛頭小子,在意著她的每一個心思和舉動。
他是怎麼了?
「我說——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他勾著她的下巴,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頰,不願放棄任何親近她的機會。
答非所問、轉移話題,是他拿手的調情技巧。縱然心思不若平日鎮定,但用慣了的手法使起來仍全然不見生澀。
「嗯?」
她瞪大了雙眼,不確定自己所聽到的,整個心神卻為他過於親暱的動作而變得更加紛亂。
他挑起一道濃眉,收住鐵臂,再次縮短兩人之間幾無間隙的距離。「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人。」這話,幾乎是噴在她的唇上、鼻間。
她張著大眼,心跳大得連自己都能聽見。事實上,在他這樣接近她的同時,她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耳旁傳來的,全是自己怦怦、怦怦的心跳聲,除此之外,什麼也聽不見。
他……想做什麼?
她想反抗,卻無法抗拒。不知為何,她的身於在他的鎖扣之下,變得軟弱無力;她的心思在看見他誘惑的微笑時,全然無法思考;而她的呼吸,當他充滿男性的氣息補上她時,險些停止。
「百合……」他的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的發,引誘著她更進一步。
她一震,整個人如遭雷殛。他——在對她做什麼?!望著他越來越近的眼和唇,她的心跳快得幾乎要爆炸,就在他整個人貼近她,那雙柔軟的唇整個貼上她的同時——
咻——
她整個兒消失不見。
「百合?!」
看著懷中可人兒就在自己眼前消失,宇文竣震驚得無以復加。就在他正要吻上她的時候,她竟從他眼前整個兒地消失?!
「百合——」他發出狂吼,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一個人,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她——不是人?!老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
※
完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竟然在他面前消失!回到白塔,百合跪在神壇面前深深地懺悔。白塔巫女一生都不能出塔,更不能讓人發現自己的法力,這是白姨一再告誡她的事。然而,她卻不聽白姨的話,跑出了塔外,被人發現,還在一個凡人面前消失不見!
天!她該怎麼辦?
她仰起頭,望著天上的神。是神派她去拯救那個男人的,既然如此,又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會不會因此發現她真正的身份,找到白塔來?如果真是這樣,那她出塔的事就會被發現了。
她被懲罰不要緊,但萬一要是連累了白姨,該怎麼辦才好?
神哪,我知道我錯了!請你幫幫我,無論如何,別讓白姨受到我的牽累才好。求求你——她全心祈禱著。
「百合,白姨告訴過你多少次,巫女是不能到塔外去的,你為什麼總是不聽?」站在神壇之前,白姨冰冷的表情和語氣,顯示出她有多不高興。
「白姨……」百合一驚,倏地站起,囁嚅地解釋著。「白姨……我只是到月湖去看看風景,沒別的……」
她不敢把在月湖畔發生的一切告訴白姨,一來是怕白姨生氣,再來則是怕她擔心。而更令她難以啟齒的是,那男人對她所做的一切。
「你——」白姨歎了口氣,不知該拿這個她一手帶大的女娃兒如何是好。瞧她一副愧疚的模樣,她便不忍心再苛責。「算了,沒讓人發現你就好。再過些日子,就是你正式成為巫女的時候,往後無論我在不在,你都不可以再這麼胡鬧,明白了嗎?」她總是沒法子對她生氣。
百合是她近十八年前,得到神諭後,親自挑選出來的繼任人選。隨著時日漸增,她發現百合身上有著極強大的靈力。身為教養者,她知道百合有成為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巫女的潛質。但試過所有辦法,就是阻止不了這孩子探索外界的好奇心。這讓她不禁懷疑,神諭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還是,這是神的試煉?
白塔巫女一生的職志就是守在白塔之中,將神諭傳達給人民知道,任何俗世的干擾和情感波動,都足以對一個亞女的靈力產生不良的影響,是以,所有的巫女都不被准許出塔,除了王室的人之外,幾乎不曾與任何人接觸。
自她有記憶以來,就和百合一樣,白塔就是她的家。前任巫女養大了她,教給她所有巫女該學的東西,卻也在她十八歲成為巫女時,離開了她。這是所有巫女的宿命,唯有以前一任巫女的性命為代價,才能將所有的靈力傳承給下一任巫女。是以,百合繼承巫女的同時,也就是她的死期。
她並不怕死,但,隨著時日將近,她卻不敢將真相告訴百合。以百合的性子,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寧死也不願繼承她的靈力。巫女本該是無心無情的,但這些年來,她卻也對自己一手帶大的百合有了母女般的情感。是不是……她的教育太過失敗,才讓百合感染了她深藏的情感?
「白姨……」百合想答應,但卻不願說謊,只是沉默。
「好了,你什麼都別再說了。記住,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巫女,必須要摒棄個人的一切感情才行。」她再次提醒。「明白嗎?」
「嗯,百合知道。」她點頭。
這些話,白姨在她面前都提過不知千百遍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以來,她卻不怎麼認同。
她向來都認為,一個巫女如果連一點感情都沒有,怎可能會是個為人著想的好巫女?就像白姨,老冰著一張臉,可她知道白姨的心最軟,根本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個好巫女,就真的要無心無情嗎?而她,又真能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