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初繼任巫女不甚熟悉情況?還是,這個百合巫女的靈力,更甚前任,所以她已經開始與神溝通了?!
「拿著這個。」她回過神來,遞給他一個尖塔形的香柱,一切自然得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誠心地祈求神的指引。」
「只要誠心祈求,神會應允我所有的請求?」宇文竣接過她遞來的香柱,突然開口。一雙黑眸緊盯住她,聲音低沉而暗啞。
這麼說來,她口中的白夷其實是——白姨?那個前任的巫女?而她竟該死的對他隱瞞這一切!
她的心震動。「這要看……是不是該做的事。」她垂下眼睫,不願、也無法正視他。
光是他的眼神、他的話語就足以輕易動搖她。她害怕自己會再次失控,而她不能讓自己這麼做。她力持鎮定,但身子卻不住地輕顫。
「該做的事,又該由誰決定?神嗎?」他的眼神不放過她。「許多明知不該做的事,往往是人們無法抗拒……卻又渴望的事。」
「竣?你在說些什麼?」拓拔鷹疑惑。竣向來不是會去探討人生哲理或種道之類事情的人,怎麼一到了這兒,卻變得不一樣了?
該不會,他是看上了這百合巫女?
思及這樣的可能,他不禁皺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人之常情。竣平日喜好在女人堆之間流連,他自不會有意見,可這回竣也太……他該不會忘了,百合「巫女」的身份了吧?
「我的話,是說給聽得懂的人聽。」回答這話時,宇文竣的雙眼不是看著拓拔鷹的。
她怎可以如此無情?!
自她略顯蒼白而冰冷的臉上,他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若要說有,也不過是她眼中一閃而逝的……他無法解讀的情緒。
她真以為,他們之間可以就這樣——一筆勾銷?
「請你們在神壇前跪下。」她指揮著。「當我在進行儀式時,誠心祈求神的指引和祝福。當接到神諭的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
事實上,在說這話時,她是有著極大的擔心的。
在這之前,她並未正式主持過這樣的祭典。而就算曾有過不尋常的情況發生在她身上,也僅止於一些不清楚的畫面和聲響。如果……無心無情才能做好一個巫女的話。恐怕,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無法勝……
但她必須!
深吸口氣,她低喃著再熟悉不過的咒語。
幾乎是在同時,一幕幕影像旋即出現在她腦海,即便是閉上眼,她仍可以清楚地看見眼前的一切。
兩匹馬。
兩匹朝著神秘國度前進的馬。馬上坐著的是……心念一動,畫面隨即在她眼前清晰起來。是他們——拓拔鷹與宇文竣。
「你們必須離開鮮卑,到另一個神秘的國度去。」她解讀著神的旨意。
離開。這是不是代表,他與她,永遠不會再見?突如其來的紛亂和心痛擾亂了她接收的訊息,畫面頓時變得模糊而遙遠。
不,這樣不行。
她收攝心神,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離開?為了什麼原因?」拓拔鷹開口。「你所說的……我的意思是,神所指示的神秘國度又是哪裡?它要我們到那兒去做什麼?何時才是離開的恰當時機?」
雖然,他並不相信所謂的巫術和神跡,但數次入塔,他的確親身經歷了一些不同於尋常的情況。所以,若是對鮮卑有益的事,他並不反對去做,這是他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
大唐。
再清楚不過的大字印在腦中。
「大唐。」她回答。
跟著出現的,是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有些豐腴,卻又像是風情萬種。她試圖要看清那女子的長相,卻無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到。
「大唐?」拓拔鷹與宇文竣面面相覷。
鮮卑與大唐,相距何止千里。而神諭卻告訴他們,要往大唐而去!一個是鮮卑之王,一個是護國將軍,兩個在國內舉足輕重的人都同時離開,國內豈不是太過危險。
「是的。神的指示,是要你們到人唐去找一個女人。」繼續著。
「女人?」宇文竣皺眉。若是在以前,無論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必定忙不迭地接下這樣的任務。
但現在,他想找的、想要的,只有一個女人。
「為了延續鮮卑良好的血脈,鮮卑王必須到大唐去,找到被神祝福的女子……」她繼續解讀著看到的畫面。「護國將軍,則有負責協助鮮卑王的神聖使命。」
拓拔鷹不以為然地瞇起眼。「原來是要我去找一個能生下拓拔子嗣的女人。不過,我找我的女人,又何必要竣這傢伙來湊上一腳?」
「幫個忙,」宇文竣環起雙臂。「你以為我喜歡嗎?」大老遠跑到大唐幫鷹找老婆,那麼他自己的老婆又該怎麼辦?
老婆?
驚覺到這樣的想法,他不覺有些吃驚。向來遊戲人間的他,從未想過要安定下來。婚姻對他來說,不啻是無形的枷鎖。然而,遇上她之後,他的想法卻一點一滴地轉變了。
娶她?
是的。如果她可以、也願意嫁他,他會娶她。然而,這樣的可能性有多少?
「算了,隨你愛不愛跟。」拓拔鷹不想與他計較,旋即轉頭對百合巫女道:「既然如此,那女人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樣的身份?家住何處?我又該如何才能找到她?」既然有神諭可以讓他省事,他絕不會自找麻煩。
百合點頭,搜尋著他所要的答案,卻在片刻之後搖頭道:「大唐女子。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訊息。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你必須靠真心才能找到你的真愛。」
拓拔鷹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真心?真愛?這算什麼萬能的神?
但這話,他卻沒有說出口。不過是要找個傳宗接代的女人,還得要他的真心?
他對女人的評價向來不高。要他愛上一個女人,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好啦。你這只草原之鷹的誠心祈求得到了回應,那麼我的呢?」宇文竣開口,轉向百合道:「我的渴求,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他意有所指。
百合一怔,一時間無法回應。
他的祈求……
她的畫面裡,出現的是他和一個女人的身影。縱然影像仍同樣的不清楚,但那個女人,不是她。
這樣的事實令她的心一緊。但她強壓下心緒的波動,繼續看下去。
他以無比愛憐的神情,面對著一個女人。那樣的眼神,是她與他在……她曾見過的神情。原來對他來說,這樣的溫柔,除了她之外,還能對另一個女人展現。原來,她終究不是他的唯一,也不會是他的最後。
一種前所未有的傷與痛,在她心中蔓延。
「百合……巫女,」他勉強加上後面兩個字。「你看見了什麼?」
如果,這個神不是無能的話,她應該可以讓她知道他的真心。是的,他對她,是真心的。每見她一次,這樣的心清就更強烈一分。
他這個自命風流的浪子,徹底地認栽了。
「你和……一個女人。」她平靜地回答,卻是用盡了力氣。天知道強壓下心緒維持鎮定,要耗費她多少心力。
他溫柔地遞給那女子一個……饅頭?這令她有些訝異。接著,又遞過一個……包子?她試圖想看清他所愛的女子是誰,但卻怎麼也無法做到。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麼地清晰和令人——心痛。
「女人?」除了她之外,他不會再有任何女人。「那麼你已經知道我的所愛會是誰了,是嗎?」
「你自己一向清楚。」她答,極力不帶一絲感情。
「還有其他的指示嗎?」拓拔鷹開口。「我是說,呃……神的旨意。」既然知道該做什麼,他並不想在這兒待得太久,再者,他也不以為竣這傢伙,應該在這兒繼續持下去。
護國將軍引誘白塔巫女……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百合輕輕地搖頭。「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
拓拔鷹點頭。「我明白了。竣,走吧。」他拍拍宇文竣的肩。
「你先走,我還有事。」他望向神壇,全然不理會拓拔鷹的指示。
「事?」拓拔鷹不甚贊同地揚眉。「你還會有什麼事?」
宇文竣轉頭。「你的問題解決了,可似乎……我們的百合巫女對我真誠的祈求,並不怎麼盡責。我想知道,我的未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的眼神雖未直望向她,但他的每一句話,卻令她險些停止呼吸。
「你的未來?」拓拔鷹揚眉。「嗯哼——在今天之前,我倒不知道你是個如此虔誠的信徒?」
「白塔的神諭,是為護衛鮮卑而存在。」百合冷然道。「個人的私慾,恕我無法幫上忙。」她轉身走向門邊,拉開塔門。「「兩位請慢走。」
她不想與他單獨相處。事實上,是害怕。但她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樣的事。
宇文竣的神色先是凝重,隨後,卻聳了聳肩。「好吧。既然百合巫女這麼說,我這個『肩負鮮卑安全的護國將軍」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他逕自走向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