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逕自鑽進他的腋窩,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夜深了--
而他才醒。
不,應該說他根本沒睡。只是,睜開雙眼,那眼眸,如星,如月,落在他心愛的女人身上。
高掛在天邊的,正似他唇邊做勾起的形狀。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一彎弦月,有時要比一輪明月還來得迷人和--感人。
第五章
如果說,他想對她有什麼動作的話一呢,她的意思是,如果他想試圖要追求她的話.....
騎在馬背上,她出神地望著前方。卻根本沒看見任何東西。
老天,她想念他的吻。甚至,她不得不承認,因為那個吻,她開始考慮他與她之間的事。
但,真的只是因為一個吻嗎?關於這個問題,她不願多想。
她這樣告訴自己--她是應該考慮給他一個機會的,一個追求她的機會。
縱然,她與他之間似乎沒有未來,縱使,他最後仍將回到屬於他的將軍府,那個她無法進入的世界,但她仍願意冒險。因為如果沒有開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然而這些想法卻讓她忍不住自嘲--
駱千雲啊駱千雲,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竟會為一個男人如此傷神?
向來,面對感情,她是豁達的,甚至,她根本不需要男女之情;直到遇見了他,一切卻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她不想深究。但她決定,即使現在是她沒有心思議論兒女私情,但至少,他替她賺了不少銀子,幫她趕走煩人的蒼蠅,還--總之,看在他幫了她不少忙的分上,她必須對他公平些。
反正不過是個機會罷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她駱千雲向來為人公正,他既然幫了她這許多忙,她總不能連這點義氣都沒有吧。
義氣?說到義氣--
"啊!她忍不住哀呼。
"怎麼了?"他騎在她前面,心頭一緊。猛地回頭,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卻見她一臉痛苦、坐立難安的神情,他擔心,她會不會是一騎得太久,以至於磨破了肌膚,卻又不好意思開口,"你是不是--受傷了丁'他含蓄地問。
''水柔。"她呻吟,"我們都忘了水柔的婚宴了--" 她這才想起,本來她是要去將車府的。
可現在,這樣一來一回的折騰,要想趕到京城參加水柔的婚宴,根本是不可能。
天,她現在幾乎可以想見,當水柔沒能見到她時的難過神情;更可以想像,那個寅虎將軍會不得水柔難過而大發雷霆的模樣。
她知道,以將軍的個性,絕對會遷怒於沒能護送她到京城的冰塊。
真糟!她駱千雲誰都不怕,但若禍及無辜,她連夜裡都會睡不安穩。等這些事結束後,她必須要親自前往將軍府一趟,為他洗脫罪名。
"我沒忘。"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由他負責執行的任務,他不可能忘、更從未出過差錯--除了這回之外。
"你沒忘?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她跳腳。
"提醒你?"他挑眉,"提醒你之後,事情會有什麼不同嗎?" 他不認為有必要多此一舉。
"這"他說得沒錯,就算早點想起,她也不可能回頭,"話是沒錯,可你若早提醒我,至少,我還可以有所選擇啊。" 這樣,她不能去是逼不得已,而不是因為忘了。
這麼重要的事,她竟能忘得一乾二淨,這讓她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水柔。
選擇?他忍不住朝她皺眉:"好吧。那麼,現在你想起了。"他作出結論,帶著一副結果還不是一樣的表情,逕自策馬向前。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她們永遠弄不清什麼事應該優先處理,什麼事根本不需要討論。
"喂!我是在替你擔心耶。"她在後面生氣地喊,"你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該死的冰塊!
他以為隨便吻過她之後,就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她說話嗎?瞧他那副樣子,好像她說的是多麼令人不屑的事。虧她還決定對他公平些,現在,她要收回地的決才。
雖然聽見她的叫罵,但他一概不予理會。
狗咬目洞賓?他真弄不懂,他什麼時候咬她了?而他又有什麼事需要她擔心的?
"張弘毅一一你給我站住!"她火了。
始亂終棄,就是他平日做的事?她可看清楚他了!
吻了她卻又不理她?
天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她要他站住?他勒馬停下:"你應該叫馬站住',叫我'停下'。"他糾正他,然後才正色道,"現在,又有什麼事?" "我管你停下還是站住,反正你就不許給我動!"他竟然挑她的語病?她氣呼呼地騎至他面前,將馬匹橫拉到他跟前,"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今天;她非得把事情弄個清楚不可。
"我想怎麼樣?!"他可愣住了。現在應該是他想怎麼樣的時候嗎;"我不明白你說這話的意思。" "你、不、明、白?'當然是他和她之間的事啊!
他說不明白,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難道,他那樣吻她…一隻是一時興起、隨便玩玩罷了?
他、他、他究竟想怎麼樣?
"駱千雲,你要我明白什麼?"他耐著性子問,很明顯地,他的脾氣已經到達了忍耐的限度。
"我--你--"她想開口,但這會兒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忍不住想起娘所說過的話--男女之間,最忌諱的就是個"急"字。尤其是女人,一旦急了,就容易失了分寸,那樣,男人就不會懂得珍惜了。
這些話,她早放在心上。
可偏偏她就是沉不住氣。
瞧他氣定神閒、事不關己的模樣,會不會也是看出了她的急,才故意這樣對待她?
她估量著--她急了嗎?她在急什麼?她不是決定收回要給他的機會了嗎?為什麼這會兒,卻像是她在逼他似的?
"你想說什麼?"他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什麼事讓她這麼難以啟齒自認識她起,他從沒見過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這樣的她,他反倒有些不習慣。
'說--說你個頭啦!"她乾脆不理他.氣得掉頭就走。
現在,叫她怎好說出口!而且她越想越不對,這種事若由她說出,豈不等於讓他佔盡了優勢?
她可不想自己是兩人中處於劣勢的那一個。
望著她氣得冒煙的背影,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會兒,又關他的頭什麼事了?
女人心,真是海底針。看來,就算是再多給他一萬年,他也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殘破、焦黑的錦繡坊就在前方--
她促馬前進,坐在馬背上,離錦繡坊越近,她的心也越跟著下沉。這...提她的錦繡坊嗎?
在看見眼前的情景之後,先前所有的情緒和想法全在一瞬間被拋諸腦後。
甚至,她根本無法思考。
這是-一她的錦繡坊川她的心揪緊。
"雲姐!雲組回來了!"一群人圍在錦繡坊門口,其中一個人看見了駱千雲,開心地喊起來。
"雲姐,你回來,我們就放心了!"一群人立刻圍向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見了一盞明燈。
她緩緩下馬,腳才著地,身子卻險些癱軟下來。這時她才知道,她所受到的打擊,比她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得多。
幸而,一雙有力的臂膀及時扶住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失態。她回過頭望,是他。她彷彿在瞬間獲得了力量,讓她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知道她此刻的無助,他無言地給她一個支持的眼神,借出他厚實的臂膀。
"雲姐,我們怎麼辦?"女人們無助地問。
男人們紛紛握拳:'都是那個該死的李金富,雲姐,我們一定要報仇!" "對!報仇!" 大夥兒群情激奮,卻如無頭的蒼蠅,不知該如何是好,都等待著駱千雲做決定。
"仇,是一定要報。"駱千雲一字一句,緩緩地說出,"但眼前,得先讓大夥兒都有安身之所,然後。我們才有力氣重建錦繡坊。" 這些話,彷彿像帖靈藥般,在瞬間安定了人心。
"是啊還是雲姐聰明,我們應該要先安定下來,重建錦繡坊後再去報仇!" "對啊,再加上有張大哥的幫忙,我們一定可以很快就把錦繡坊重建起來。" "張大哥,你會幫我們吧?"眾人轉移了焦點。
他點點頭。
向來,她是他們的依靠。而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心疼她眼底的脆弱。
然而,這脆弱卻未被任何人察覺--除了他之外。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鎮定與智慧。眼見家園殘破,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事,但從頭至尾,她卻沒有掉過一滴淚。
她望著幾乎被燒成灰燼的錦繡坊道:"搭起營帳、架起木屋,把坊裡能吃能用的東西都發給大夥兒。願意留下的跟我一起留下努力,想離開另謀出路的,我絕不會有怨言,等重建錦繡坊之後,我保證會讓留下的人享受到應得的成果,而離開的人,也會有一筆生活費,算是補償在這場大火中的損失。" 畢竟,這場火是因她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