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頭一次正式提到他。
「青梅竹馬。」他不悅。想到另一個男人與她相處的日子比他更久,他便覺極不是滋味,「如果他是個男人,我不信他不曾碰過你,至少.也曾想過碰你。」
「他當然是個男人。」她替宗凱辯駁。但她的確無法想起,宗凱曾表露過這樣的——呃——感情。也或許是,他向來敦厚守禮。
這話讓她立即有了反應這表示,那男人曾碰過她?但他卻壓下心緒,不動聲色,等待她說得更多。
「而且,是個少見的正人君子!」她指出例證,「他待我很好,我們……他頂多拉住我的手,不曾越雷池一步。」不像你!
她提起宗凱,臉上像是充滿了尊敬,這讓他的心情更往下沉。
「那又如何?」他不悅,「所以直到他死,都是個聖潔的男人,你放心,他這種人,是不會下地獄的。」他語帶諷刺,「而且我懷疑,他根本不曾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愛過你。」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喜歡他這麼說宗凱,更不能接受他否定宗凱對她的感情。
他抬眼:「對一個已死的男人念念不忘,對你不是件好事。」對他也不是。
「念……」念念不忘?她有些錯愕。
突然,她發覺,她對宗凱根本不曾做到念念不忘,只除了剛失去他那一段日子。但之後,她會想起、懷念,卻不曾思念。她對宗凱的感情,似乎比較像一家人。
一個失去愛侶的女人,不是該對另一半念念不忘嗎?為什麼她不?這讓她開始覺得有些混亂。會不會、有沒有可能,她從來沒有愛過宗凱,像一個女人愛男人那樣的愛?
而宗凱對她呢?
看著眼前這近乎全裸、斧鑿般的男人,她不由得想起他與她之間,令她震撼的情慾,那是她從未領受過的歡愉。她也極難想像,這樣的歡愉會出現在她和宗凱之間。
不!她根本就難以想像,她要和宗凱裸裎相對。
天——像是突然領悟到些什麼,她有些無法承受:「我——我累了。放開我,讓我睡覺。」她想逃,而睡覺是最好的方式。
她用力扭動,企圖掙脫他的鉗制,卻沒發現,這舉動使得她渾圓的胸脯與他有了更多的接觸。
他忍不住倒抽口氣。
她還真是個好學生——如果這是色誘的話。
「就這樣?」他搖頭,暗自調整呼吸。
「幹什麼!我要睡覺,關你什麼事!」不知為何,她對他那若有所指的搖頭和嘖嘖聲感到非常生氣。似乎,裡面包含著對她的貶抑,這令她不悅。
「這麼輕易就投降了?」他挑起一道濃眉,「這真不像我所認識的駱千雲。」他發覺,她似乎察覺了些什麼,他不想讓她逃開。
她深吸口氣,順過呼吸;「不要臉的假冰塊!」她決定對他改變稱呼,「你最好弄清楚,這裡不是你的戰場,我也不是你的俘虜,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我會大叫,把整個坊裡的人全都叫出來!」她祭出最後的武器,「你不要逼我。」
他笑:「我不反對。只不過,如果大家誤會那是你歡愉的尖叫,我怕你會覺得不好意思。」
她氣得發抖,一鼓作氣推開他的胸膛,膝上一提,狠狠地往他的鼠蹊部撞過去——
「該死!」一聲足以撼動小屋的低吼自他緊閉的牙關間進出。他彎下腰,臉色發白。
這樣的反應讓她忍不住後退,直貼在木牆上。
有……有這麼痛嗎?她張口結舌。
「你……還好吧?」她有些擔心地問,卻不敢靠近他。
他彎腰,一手撐在牆上,半天無法說話。待緩過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看她:「你覺得我看起來像『還好』的樣子嗎?」他咬牙,額上布著一層細汗。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痛的樣子,她咬住下唇:「需不需要我……幫忙?」』她稍稍靠近了些。
「幫忙?」他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好……好吧!」她後退,「既然不需要幫忙,那我睡覺好了。」說完,一溜煙就鑽進她原就鋪好的毯子裡,連頭都埋得不見影子。
瞪著她半晌,他才歎息。
誰要他找上了這樣的女人!
不過,他仍是微笑。縱然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中,她仍是替他鋪好了被毯。
這表示什麼呢?望著蜷縮在角落的小身影,他似若有所思。
* * * 如果她想繼續胡鬧的話,他絕不奉陪。
一句話不說,他和衣躺下,雙手枕在腦後。女人,真是他見過最麻煩的東西!他合上眼。胸臆間充塞的卻儘是她溫潤的體香。
良久——
久到以為她睡著了,突然,她卻以極小的聲音問道:「你今晚上哪兒去了?」
「你沒睡?」他有些訝異。
乾脆,她翻過來,半撐起身子面對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而他,仍只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望她:「而你還欠我一個道歉。」
她僵在當場。
「我為什麼要道歉!」明明錯的就是他。可她心知肚明,無論誰對誰錯。她都不該「那樣」對待他。
他挑眉,一句話不說,只是望著她。
「好吧,算是我不對。」她無法忍受良心的譴責,畢竟,她似乎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我不應該……」她瞥向他的鼠蹊部,旋即收回了視線,「它看起來,應該……還好吧?」雖然被衣裳遮住,可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恢復了大半,應該不至於很嚴重才對。
「嗯哼,如果你說的『還好』,是不至於造成永久性傷害的話……」他垂下眼既看了看,「它是還好。」他語帶嘲諷。
她那一記,讓他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幸好,已不似剛才那樣難以忍受。
「我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她惱羞成怒。
「我希望?」他望進她的眼。他可以得到他的希望嗎?「我希望,你屬於我。」
屬於?駱千雲緩緩坐起。
他希望她屬於他?「你,以什麼資格這麼要求我?」不是氣憤、也不是質詢,只是,提出她內心的疑問。
他視她為什麼?
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一個慰藉他旅途寂寥的女人?還是——他尊重,並愛憐的女人?
在方纔的沉默間,她不由自主地思索著她與宗凱之間的感情。回憶過去的點滴,似乎,不,應該是說,她竟發現,宗凱從來未曾真正愛過她;而她,也不愛宗凱。
兄妹之情是他們之間推一的聯繫,並不是男女之愛。
而這樣明顯的事實,他們兩人竟從未發現?
或是.只有她自己未曾發現?憶起訂親時宗凱臉上的猶豫,她當時還以為那是因為羞赧。
她不想也不願承認冰塊說中了事實。
但至少,宗凱懂得尊重她。
「資格?」他對她的問題不解。他要求她?不,她根本就屬於他。
她死心了。
從他的回答和臉上的神情,她就已經可以確定,他根本從未考慮過他們之間的問題。
縱然清楚,但她的心仍忍不住隱隱作痛,像是被人狠狠割了一刀。
「沒什麼。」她主動結束這個話題。如果他從未考慮,又何必多談,「我只是要跟你說清楚。昨夜……一切……都是個錯誤。」她咬住唇瓣,「我希望,這個錯誤不會再犯。」
從現在起,她要與他斷得乾乾淨淨。
「錯誤?!他幾近震怒,捉住她的雙肩。她竟將他與她之間的一切視為錯誤?!
她皺眉:「夜深了,你一定要這樣吼嗎?」該生氣的應該是她,他又何必震怒,「而且,我只是問你今晚去了哪裡,你別答非所問。」
他一把捉過她:「我不允許你這樣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他警告她。她將他看作什麼了,「喜歡答非所問的是你!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在我今晚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而且,我們不需要一次討論兩個問題,尤其其中一個根本不需要討論1」他極為不悅。
『好吧,我同意一次一個問題。」她點頭,「那麼,你今晚去了哪裡?」她再一次問。
他忍不住咬牙。問的是她、逃避的也是她,她從來不敢正視他們之間的感情:「李金富的宅院。」
「李金富?!」這是她未曾料到的答案,她大驚失色,「你到那兒去做什麼!這麼危險的事,難道不怕被他發現,萬一你要是讓他給捉住了,要我怎麼救你!』」她光是想,一顆心就要跳出胸口。
「一次一個問題」他提醒她,「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
看來,她對他仍不夠有信心。以李金富那群烏合之眾,能奈他何?不過,對於她的關心,他露出些許微笑。
「你——」她氣,卻無話可說。
「為什麼是個錯誤?」他問。
她抬起眼:「要不,你怎麼形容?」她反問。
一時半刻,他被她的問題困住了。
他確實不知該怎麼形容。
因為,他從不認為有這樣的必要,他早已認定地。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她要稱昨夜是個錯誤,而且絕不再犯的話……那麼,他絕對會確保這個「錯誤』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