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活著,能抱著她、親著她,他才知道過去自己的奢侈與愚昧,不知耽誤了多少他們倆的幸福。
帳蓬外,雙手抱胸靠在支柱上的男人,嘲諷地說:「你何時成了這樣的大好人,難不成要改行去做媒婆?」
三王子回頭,微微一笑。「不過是打發無聊而已。難道我就不能做點好事,積點陰德?」
「現在想在閻羅王面前裝好寶寶也太遲了。」直起身子,男人一臉厭倦地說。「不過麻煩你下次別找我,我懶得陪你玩這種死裡逃生的遊戲。」
「真是無情啊,王兄。方纔我差點就被人掐死,你也不會派個人進來救我?」
「想找死的人,救也沒用,這是我的原則。」
「你這樣就要走了?」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空閒嗎?不管哪個傢伙都是我行我素,一點也不知道別人的辛苦。真受不了你們這些任性的人!」翻身上馬,男人揮動著鞭子說。「偶爾也不必讓人召見,自己主動回王宮如何?你的屋裡都開始掛蜘蛛絲了。」
呼喝一聲,男人駕著馬,揚起片片塵土,轉眼間就消失在營區外。
大大地伸個懶腰,三王子若有所思地說:「呿,我才不要回王宮去聽大王兄囉唆,反正他身邊有你,哪需要我啊?不過……看到裡面小倆口的恩愛模樣,我也該認真一點,好好地把握真愛才行,唉。」
太陽真大啊,看來今日又是晴朗的一天。
***
十天後,讓人難以置信的,夏國三王子果然派了輛馬車給他們,命人蒙住他們的雙眼,帶他們到了邊境後,釋放他們回去。
「果然是個怪人。」坐在馬車上,握著武明的手,雩雲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恐怕以後在戰場上遇到這個人會很棘手。」即便否認也改變不了他們欠了他一次人情債的事實。武明最怕的就是在戰場上講恩情,敵人就是敵人,為了各自的立場奮戰,根本沒有空間考慮「情義」兩字。
「那……等我們回去後,送他一馬車的禮物,當作回報總行了吧?」雩雲天真地說。「這樣誰也不欠誰,多好。」
然而生命無價,豈是小小禮物能回報得了的?武明不想戳破雩雲的天真想法,只是笑著說:「走吧,黑風堡就在前面不遠了。」
「嗯!」
夏國的醫術真發達,雩雲以前只當那是個野蠻又不文明的國度,想不到那裡竟有如此高人,讓五郎哥在短時間內就恢復了元氣。雖然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只花十天的功夫就能下床走動,還是得歸功於那大夫調配的湯藥太高明了。
一想到他們平安回漢營去,不知屠哥他們會有什麼反應,雩雲就不由得笑了開來。一定把他們當成死而復生的人吧?
屠德生聽見小兵回報說秦副指揮帶著公主回來了,他吃驚得連鞋都沒套,赤著腳跑出了營區大門,遠遠地便瞧見坐著輛馬車,還不斷朝他們揮著手的雩雲。
「五郎!公主殿下!」高興得止不住淚水,屠德生大喊著。「你們到哪裡去了?叫我急死了。」
「嗨,屠哥,好久不見。」馬車一到,雩雲率先跳下車,招呼著說。
「什麼好久不見。」屠德生一瞧五郎的臉色,高興得笑容頓失。「五郎,你、你受傷了?來,我來扶你。」
「謝謝,不好意思,讓你操心了。」
「唉,豈止是操心而已。這幾天我過得生不如死……我們在西北方的林子裡找到你染血的刀之後,以為你被夏人捉走,不知送了幾次信到他們的營中,要求談判歸還人質。可是對方老是推說沒見到這兩個人,急得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天天在邊境找人。我正想著是否該派人到夏營去查探你們的下落呢!」屠德生劈頭就說出他這十幾天的經過。
原來這就是三王子的用心。他故意不讓自己看見夏營的所在地,也對屠德生否認他們的存在。打一開始他就打算當他們兩人是失蹤,好不引發兩國之間的糾紛。好一個心機深沉的傢伙。
「抱歉,因為我在邊境受了傷,所以和公主找了個山洞休養。」他使個眼色,要雩雲配合他的說法,接著又說:「我沒敢讓公主一個人回來,怕遇上賊人或夏兵,一直等到我能動了,這才……」
「原來是這樣。」屠德生也曉得武明在敷衍自己,因為這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這輛馬車是打哪兒來的?只是武明既然不說,肯定有他的苦衷。「總之,人平安回來就好。你們快入營區吧!有個人已經等你們等了兩天,我也沒法子再應付下去了。」
「人?是誰啊?」雩雲好奇地眨眨眼問道。
屠德生苦笑著,說:「你們看到便知道。」
***
「太……太婆?您怎麼來了?」
威嚴的老婦人由都監房內走出來,她拄著銀枴杖,一雙眼睛銳利地從雩雲滿身髒亂的衣裳一路看到五郎身上所綁的布條,緩緩開口說:「你們兩個弄得真狼狽,快去梳洗一下,等會兒我們再談。」
「可是太婆……」
「去!不許再給我頂嘴。」
一聲令下,雩雲馬上跳了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唯獨對太婆的話唯命是從。於是她乖乖地跑回副指揮的房中,而跟在後頭的五郎則先跟老夫人請安說:「太夫人,您遠道而來,小的卻沒有來迎接您,非常抱歉。」
「你要跟我道歉的事似乎很多呢,秦五郎。」楊太婆輕哼地說。「你是怎麼傷成這樣的?」
「是小的能力不足。」武明恭敬地答道。
「好,沒有任何推諉的話,這算是你的可取之處。還記得在你離開楊府之前,我告訴過你的話嗎?我說誰要是讓我寶貝孫女兒傷心的話,我是絕不會饒過那個人的,你說你是不是做了讓我孫女兒傷心的事?」
武明默默地點頭。「小的知道,我不該把小姐帶離楊府,這全是小的的責任,請太夫人責罰我,這事和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
「誰在問你這件事兒?」「登——」以枴杖重重地敲擊地面,楊太夫人大聲一喝。「你這傻小子,真以為瞞得了我這雙眼嗎?我打一開始就沒被那丫頭的伎倆給騙過去,我早知道她玩的把戲,要不是有我默許,你以為你能帶得走她?」
這一點,在他們來營區的半路上武明就已經領悟出來了。從雩雲一點都不介意地說要寫信回去跟太婆告狀,舉發欽都監和王大人的種種惡行時,他就已經起了疑心。一旦發現問題的癥結,要找出答案便不是件難事。
「小的認錯,是為了……我沒有及時更正這個錯誤,響應太夫人的這片心意。我應該馬上回頭,正式請求您,請您把大小姐嫁給小的。」說著,單膝一屈,跪在太夫人面前,武明再無猶豫地說:「雖然為時已晚,但小的請太夫人不計前嫌,把大小姐的終身交給小的。」
楊太婆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怎麼?現在不跟我提什麼僭越、什麼斗膽了嗎?」
武明搖頭說:「小的也許高攀了小姐,可是小的也領悟到,我不能沒有小姐。為了小姐,我會竭盡所能地力求上進,絕不讓小姐吃一分苦,受一分罪。我會努力做一個能守護小姐終身的人!」
眼神放柔,楊太婆呵呵笑道:「傻小子,這些話你怎麼對我說呢?你應該去告訴我的孫女兒才是。是她選了你,不是我選了你。」
這麼說……獲得太夫人的默許,武明立刻磕頭說:「謝太夫人恩寵!」
「唉,沒事太婆跑來幹麼?」把自己泡在木桶裡,洗去這十多天的疲累,雩雲嘟嘍地說。「這會兒太婆一定在罵五郎哥了,可是我現在去幫忙說話,只會越幫越忙,希望五郎哥別被太婆一罵又悔婚了。應該不會吧?」
嘩啦啦,她掬起一把水順著自己白嫩的胸脯滑下。「管他的,就算他悔婚,大不了我從頭再來一次。」
「再來什麼?」
「哇!」嚇得沈入水中,雩雲只把一雙眼露出水面,雙手緊抱著胸前說:「五、五郎哥,你怎麼進來了?人家在洗澡耶!」
武明把門掩上,嚴肅地說:「我知道。」
「那、那你還不出去?」羞死人了,她還是頭一回在他面前赤身露體,感覺好尷尬,她夢想了十幾次,當他們要……那一定得是在有著燭光的夜裡,他溫柔地幫她卸下衣帶……總之這種大白天的,他到底在想什麼?
「雩雲,我愛妳。」
咦?她、她的耳朵進水了嗎?她吃驚地抬起臉來,忘我地自水中起身。「你再說一次!」
武明愛憐地望著她光滑完美的身段,再緩緩地看回她呆滯的小臉,伸出手將她抱在懷裡說:「要我說十次、二十次、三十次都可以。我愛妳,雩雲,我不顧一切的愛著妳,妳願意成為我真正的娘子嗎?」
她沒有在作夢……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