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要是姓秦的發起狠來,那十幾個人會不會捨命保護他這個副都監都還成問題呢!真要死在這草木不生、鳥獸不住的荒漠上,他才不幹,他還打算留著條命回京城去享受他掠奪來的財寶,吃喝玩樂一輩子呢!
追根究底,全是三個飯桶的錯,都已經替他們安排了那麼好的計劃,甚至調開秦五郎那傢伙,誰知道他們居然會失手,反過來被楊雲那小子打得落花流水,還讓他乘機脫逃,找來援兵。
連修理一個嘴上無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子都會失敗,自己還花那大把銀子收買他們做什麼?
「報!屠指揮與秦副指揮在帳外求見大人。」門外的守衛朗聲稟道。
「大人,他們來了。」
「我聽見了,煩死了,去跟他們說,就說我人不舒服,今日不宜見客!」總之絕對不能承認,哪怕他們搬出再多的人證、物證,只要自己死不認帳,他們也拿他沒辦法。
「王大人的聲音如此宏亮,實在不像是有病在身之人。」涼涼的聲音,自營帳門口傳來。
「你、你們……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我不是說過不見客的嗎?」望著大膽闖入的一夥人,王副都監步步退後。「來、來人啊!」
「您喊的『來人』,若是指門外一群張牙舞爪,揮刀弄槍,不守軍令意圖造反的傢伙的話,那麼他們已經都被我的人馬給掃押住了。」屠德生微笑地走近他說。
「王大人,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請您回答我的幾個問題嗎?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惡,這些傢伙連門口也堵住了,有秦五郎守在那邊,自己想逃也沒地方跑。
「噢,但我什麼也都還沒問啊?」笑容從臉上消失,屠德生一揚手,命令道:「來人啊,把那三人帶過來!」
在兩名士兵的押解下,三個被五花大綁捆在一起的男人,先後狼狽地被推進帳蓬內。他們一看到王副都監,馬上跪地求情。「王大人,救救我們,我們全都是遵照您的意思辦事,並不是我們自己想要對楊雲非禮啊!大人!」
「瞧,這三人所說的事,應該不需我再多加說明,大人您不會推說您毫不知情吧?」
額際流下一道冷汗,王副都監強自鎮定地一笑:「哈哈,您真是考倒我了,這三人在說什麼呀?軍營裡成千上百的士兵,我根本不記得這三人的臉孔。還有,這兩天我也從沒下過什麼命令,他們一定是想脫罪而說謊吧?」
「王大人!」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徹底被人利用,並且還被一腳踹開,三人都一臉錯愕。
「您、您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明明是您給我們銀子,要我們這做的!」;「我們全都是聽了您的命令才去做的!」
三人死命地控訴著,可是王副都監一律充耳不聞,還轉過頭去說:「總之,這三人我不認得,他們犯什麼罪也和我無關,隨你去發落吧!」
他冷冷一笑。只要與他們劃清界限,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這麼一來想必屠德生和秦五郎也拿他沒轍。
「是嗎?那也就是說,這幾人要殺要剮全都任由我處置嗎?」
三人聞言,無不嚇得面無血色,渾身發抖,急忙說:「求您別殺小的,屠指揮,是我們錯了,我們不該見錢眼開,跟錯了主子。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下場,就算是拿再多的銀子給我們,我們也絕不會幹這種蠢事的。」
聞言,王副都監在心中罵道:這幾個混帳,收錢的時候還不挺高興的?我沒怪你們反咬我一口,你們倒大放起厥詞來了,看來老子沒救你們是對的!
「現在沒我的事了吧?屠指揮,你快點把這幾個人弄走,省得我看了就礙眼。」
屠德生笑了笑。「由我這個小小指揮來發落他們,可能還不是最妥當的,我看就把一切交給這兒權限最高,也是最有資格的人……五郎,公主殿下呢?」
站在帳門邊冷眼旁觀這一切的武明,點點頭,掀開了帳蓬說:「公主,請。」
公主?朝廷何時派來了一名公主,為什麼沒通知他?王副都監驚愕地瞪大了眼,尤其是當他再定睛一瞧,那衣袂飄飄,婀娜的輕移蓮步,走入屋內的人竟是……
「哇哈哈哈,你跟我開什麼玩笑,這不是楊雲那小子嗎?你以為叫他換上女裝,再稱他為公主,我就會上當嗎?哈哈哈,有沒有搞錯?」
「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輕聲一叱,雩雲從衣袖中掏出一塊金色令牌說:「睜大眼睛瞧瞧,這是什麼?」
閃閃發光的金牌上刻有「御賜」二字,背面則以篆體寫著「護國」,就算王副都監再怎麼不識貨也知道這是皇上親賜的護國令牌,那……難不成這扮成男裝的白面嫩小子,打一開始就囂張得不像話的臭小子,他真是……公主殿下?
「我乃欽賜『護國』之號、蒙封公主之位,故楊元帥之女,楊雩雲是也。見此令牌,還不速速下跪!」
我、我命休矣!楊雲竟會是護國公主,他、他對公主做了……雙膝一軟,王副都監跪倒在地,惶恐地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參見公主殿下。」
「王淵,你在黑風堡內欺上瞞下、態意妄為,種種惡行罪證確鑿。我將把你的條條罪狀呈報朝廷,特別是你犯下惡行還不承認,企圖將罪過全推給手下,這種無恥卑鄙的行為,足以讓你丟掉官帽,打入大牢永不見天日。」雩雲在帳外已把一切始末聽進耳中,比起昨夜的那三個傢伙,她更不能原諒這混帳。
「臣、臣沒有,請公主殿下明察,這一切都是場誤會……」
「住口,還敢狡辯。來人啊,先將他關入柴房,餓他個三天三夜再說!」
「是!」
「公主!公主請您饒命!公主!」被人一路拖下去的王副都監,這會兒才知道,自己什麼人不好惹,居然惹到一名自己作夢都惹不起的貴人,怕是說破了嘴磕破了頭,也拯救不了他自己。
***
一等王副都監被拖離帳蓬,屠德生馬上捧腹大笑。「哇,那傢伙在聽見妳是公主時,那臉色實在太好笑了,這就叫做『夜路走多了,早晚碰見鬼』!」
「屠哥,你罵我是鬼啊?」雩雲一挑眉。
「不、不,我當然不敢。唉,不過殿下您實在是太亂來了,再怎麼說,像您這種金枝玉葉,怎好混進軍營中呢!」
一回頭,把四周的閒雜人等都支開後,屠德生才敢放心繼續說:「我和方纔的王淵一樣,要不是見到那塊金牌,打死我也無法相信您竟是護國公主。而且——」指著秦五郎的鼻端,他更不可思議地說:「還嫁給這個二楞子!」
搖著頭哇哇叫,屠德生悔不當初地說:「早知道,當年我該接替這傢伙,去當楊府的總管才對,說不定今天我就會是堂堂的駙馬爺了。」
「嘻嘻,聽見沒有,五郎哥?」雩雲雙手插在腰際,得意地揚起下巴一說:「人家可不像你,笨得把這天大的思寵往外推,還害得我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追你追到這大荒漠來,你得好好反省、反省,檢討、檢討一下。」
從昨兒夜裡自己說出「投降」的話以來,她已經提了不只十次,無非是要他反省自身的遲鈍、瞭解自己的愚昧,以及她是多麼寬大為懷地等待他覺醒等等……武明都一聲不吭地照單全收。依他看來,只要能讓她開開心心、心滿意足地離開這軍營,就算她同一件事要繼續說上一輩子,他都不會抗議的。
「大小姐,您不是答應我,一等解決了王副都監就要啟程回京?那我現在就去幫妳準備馬車……」
「幹麼那麼急?」雩雲白他一眼。「人家還想多待幾天。」
「大小姐,您要是不遵守約定,那麼小的就要收回昨夜答應您的事……包括重新舉行婚禮,正式地迎娶『您』為妻,這一切將一筆勾清。」上回那場婚禮,實在是場兒戲,什麼李代桃僵,傳了出去對她的名譽肯定有損。
雩雲鼓起雙頰。「秦五郎,你是威脅我不成?」
「小的句句認真,絕無威脅意圖。」
「你……你就那麼想快快把我送走?我連多待在你身邊一天都不成?」
「妻者,以夫為天。夫君的話,您不聽嗎?」
雩雲臉一紅,衝著他大叫。「什麼夫!你連跟我圓房都沒有,少給我擺出一副是我丈夫的臉孔,哼!」
「大小姐,您要去哪……」
見她猛往外衝,武明一個箭步就要上前去攔阻,可是此時屠德生扣住他的肩膀說:「且慢。」
「什麼?」轉頭的瞬間,雩雲早已衝出帳外。
屠德生吩咐門外的衛兵說:「你們立刻去保護公主,不可讓她離開營門,遭到任何危險。」
「是。」
「為什麼不讓我去追?」武明焦急地看著雩雲那越縮越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