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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李葳

  ☆  ☆  ☆

  許多人都前來探病,大家都很關心靖雲哥的情況,可是靖雲哥始終沒有清醒,而況賢診斷後也找不出什麼異常之處。他以為靖雲的腦部受傷,但檢視過腦袋瓜四周,也沒看到什麼明顯傷口。

  「除了等他醒來再問外,現在我們沒什麼可為他做的。」連況賢也舉白旗投降。

  「哥會醒來嗎?」忐忑的心裡有著揮之不去的恐慌。

  況賢沒法兒給她肯定的答案。

  「不必擔心,靖雲哥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最後還是讓子喬上前安慰她說:「你上回不也把我叫喚回來了?靖雲哥那麼疼你,怎麼捨得丟下你呢?他一定會醒來的。」

  「真……的?」紅了紅眼眶,水寧哽咽。

  子喬親吻著她的髮梢,撫慰著她說:「不要擔心了,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等待靖雲哥醒來,好嗎?」

  「嗯。」緊握著子喬的手,水寧這才曉得身邊有著一雙能依靠的臂膀,是件多麼教人放心的事。如果今天她必須一人孤單地等待,也許她會因受不了而崩潰、瘋狂。

  「陪著我,子喬,絕不要離開。」她低喃著,緊緊偎在他懷中。

  他收緊了她嬌小而顫抖的身軀。明白她的脆弱,只會教他更想保護她,為她遮蔽這一切會令她傷心的事。

  「好,我答應你,我絕不走。」

  他們互相倚偎在彼此的懷抱中,坐在靖雲的床畔等待著。一個下午過去了,接著是夜晚的到來。他們輪流地休息,有時是水寧睡在子喬的懷中,有時子喬會頭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打盹。他們相互給對方打氣,也給對方解悶,還一起呼喚床上的靖雲,希望能把他叫醒。

  可是宛如陷入死亡般熟睡的靖雲,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

  強行壓抑住那股「也許靖雲哥會就此不再清醒」的嚇人預感,水寧努力保持清醒地看護他。

  一股極細微的寒風,竄進了水寧的身體,她驀地睜開雙眼,原來自己不慎睡著了,還壓在靖雲哥身上,她慌張地抬起身。

  咻!某種尖銳無比的東西,抵住她的脖子。

  水寧渾身冰凍、發寒,並且難以置信。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她眼前的靖雲不再是靖雲,那本該清明澄撤的黑色雙瞳、永遠掛著溫柔體貼笑容的清俊臉龐、從不曾有任何粗暴舉動的哥哥——

  「呀——」

  她瘋狂地尖叫著,不願相信這是事實。她不要!問上天,何以如此殘忍?她最心愛的哥哥,怎麼會變成了鬼卒?!

  「發生什麼事了?」

  才稍微離開去小解,子喬不明白從靖雲房中傳出的可怕尖叫是打哪兒來的?他迅速地衝回屋子,只見況賢、田齊、方也都趕到,大家聚在房門口前,一動也不動,沒人睬他或告訴他答案。

  子喬撥開人牆,往內衝進兩步,同樣愣住。

  那是誰?那不會是封靖雲吧?靖雲什麼時候……哪裡……怎麼會……

  事實千真萬確地擺在眼前,面孔猙獰的男子,把突出而尖銳的五爪架在自己親妹妹的脖子上,暴凸的紅目流連在她的頸項間。「血……給我血……我要血……」

  「靖雲哥,你冷靜一點、清醒一點!你手中捉著的是水兒啊!你的妹妹啊!」不相信連靖雲也會受幻妖的影響,性情轉變成嗜血的凶魔,子喬企圖與他講理。

  「吵死了!」

  男子舉起另一手,輕易地就將木桌抬起,摔向擋在門口前的眾人及子喬。四散閃開的他們,身子都還沒站穩,一張張椅子又接連飛來。

  「靖雲哥!」

  子喬不只擔心他,更擔心他手中的水寧。水寧的狀況也不對勁,彷彿是失了魂般,毫不反抗與掙扎地任由靖雲的手掌扣住自己的脖子,雙眼出奇的無神。並不是嚇暈了過去,那是對一切都絕望的表情。

  「滾開!不要阻礙我!我會殺光你們所有人!」

  這絕對不是靖雲哥。反芻自己的話語,子喬搖頭修正,天真的是自己才對。如今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這有著鬼卒般兇惡形體的是封靖雲,是飽受幻妖之害的封靖雲。

  這意味著——他們已經失去以前所認識的封靖雲了。

  幻妖的毒是沒有解藥的。所有中了幻妖之毒的人,到死的那一天都將成為幻妖的傀儡,沒有例外。若不供應新的幻妖之毒給他,那這場發作就不會平息,他將會呈現鬼卒的形態,無自我意識的凶暴、嗜血、酷殺,而且六親不認。到最終不是被人終結,便是自我了結。

  子喬冷顫著,這兩條路,靖雲會步上的是哪一條?

  「你的劍在哪兒,子喬?」況賢突然拍著他,把他拉回現實。

  子喬臉色一白。「阿賢,你難道要我……」

  「你的劍術是我們之間一流的,由你來,會給予靖雲哥最小的痛苦。我知道這是非常痛苦的抉擇,可是想要救出封家兄妹……這是下下之策中的唯一之計。」阿賢扣緊他肩膀,悲痛地說。「你就讓靖雲哥走得有尊嚴吧!」

  子喬搖頭,再搖頭,他做不到,他怎麼……

  水寧的事,往後就拜託你了。

  那些笑語與關懷,往日風度翩翩的溫文模樣還歷歷在目,他怎麼有辦法對封靖雲下手?!

  「啊啊!」只見靖雲收緊了扣住水寧脖子的利爪,血滲了出來。

  「不可以!」子喬瘋狂地怒叫。

  一旁的況賢等不下去,索性拔刀上前,而身旁的田齊與方也一起動作。同樣是夥伴,卻要自相殘殺,這對他們而言也是痛苦的決定,但又不能不做。

  「滾開!滾開!」

  瘋狂了的「鬼卒」,將衝到面前的人一一踹倒,同樣是經過鍛煉的腿力,加上幻妖促使的爆發力,一瞬間就把眾人痛擊在地。況賢被踹到牆上,狠狠撞壁。田齊則是撞出了窗外,滾落。方彈到站立在後面的人牆,吐出口瘀血。

  這一幕幕看在子喬的眼中,他悲憤、他怨怒、他……別無選擇。

  「靖雲哥,我求求你,醒一醒!」拔出那柄水寧為他特製的神魂劍,子喬哀傷地說。「我不想這麼做,求你把水寧放下,不要再傷害其他人了。」

  「少囉唆!你以為傷得了我嗎?哈哈哈哈……」高高舉起手中,宛如破娃娃般失神的妹妹,他吼著。「看吧,我要掐斷她的脖子,還有你們在場所有人的脖子!哇哈哈哈!」

  「那麼,我也別無選擇了。喝——」

  銀色流星般的光芒在屋中一閃而逝,輕易地穿越過男人格擋的手臂,準確無比地刺入胸口。

  「不——」

  淒厲無比的哭聲,伴隨著這一劍劃破晨空。

  ☆  ☆  ☆

  淚淌干了之後,流下的是什麼?

  撫著哥哥冰冷的身子,到死前都沒有恢復神智的靖雲,就這樣離開了他們眾人。水寧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她寧願它是場噩夢,醒了就會消失,可不論再多的呼喚,也無法再叫醒他。

  「原諒我,水兒,我必須這麼做。」當他把劍拋下,子喬跪在她的身邊說。「我不能讓靖雲哥再傷害更多的人,或傷害你。」

  她摸著靖雲的臉龐,不明白何以昨天還與自己說說笑笑的人,如今卻變成沒有氣息的空殼。

  「水兒……」子喬朝她伸出手。

  抬起空洞的眼眸,她哽咽地說:「哥哥他……哥哥他說祝福我們……當我告訴他我有了你的時候,他說祝福我們……他自己都還沒有得到半點幸福……我沒能為他做什麼……為什麼……是誰這樣殘忍……」

  「水兒!」再也忍不住,同樣掉下淚的子喬,以雙手將她與靖雲一起抱住,大吼著。「我一定會為靖雲哥報仇的!不論是誰,我一定會把這萬惡的幻妖之毒從天下除去的!我發誓!水兒,我們要一起完成靖雲哥未完的遺願。」

  她以為自己會和哥哥一樣化為冰冷的軀體,可是淚是燙的,拖著自己的那雙手也是燙的,她在這雙手的懷抱中,曉得自己還活著。

  「說得沒錯。」

  況賢附和,攀著門,重新站起來。他來到靖雲的身旁,握著昔日好夥伴的手說:「靖雲,你一定很不甘心吧?被人用這種手法改變了你,這絕不是你自願的。我們會幫你討回這筆債的:你放心!」ˍ田齊攙扶著方走近他們,開口說:「是誰讓靖雲服下幻妖,也不必再猜測了。」

  「那批傢伙,死定了!」

  燃燒著憤怒與恨意的眼眸,不只一雙。

  ☆  ☆  ☆

  他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天才。

  躺在舒服的帳篷內,姓高的男人悠哉地把仙丹放在嘴中含住。藥效來得很快,不過轉眼間,他就感受到如火般在竄燒的亢奮感,那是一種握有至高無上能量的極致感受。這瞬間,他總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踩在大地上的感覺並不真實,他騰雲駕霧地徜徉在雲端。

  原本他還有點猶豫,覺得少量的仙丹全給那愚笨的傢伙未免太浪費,但考慮到金華城的那群混蛋,一旦收到這份「大禮」時會有多麼惶恐不安,他就笑逐顏開。俗話說得好,打不開的門,就想辦法讓它從內部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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