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蓮姨護著她說:「哎呀,將軍你真愛開玩笑,大家都曉得我們幻羽是賣藝不賣身的,這樣吧!如果你喜歡我可以介紹幾個不錯的姑娘給你啊!」蓮姨貼到席毅的身上,輕佻笑聲連連不斷,「今天就放過我們幻羽吧!她這傻丫頭只會跳舞,其它什麼都不會的。」
他沒有再說任何話,謝天謝地,她不曉得再聽一句他的嘲諷,自己會做出什麼反應?她蜷起唇角,半苦半澀的笑著,或許自百花苑跳下去自殺也不一定?
☆ ☆ ☆
王家莊不遠的一處小田地,有間磚屋立在幽靜的河谷間,窗透著燈,裊裊上升的煙從煙囪口冒出來,仔細聽還能聽見人聲傳出來。
「婆,再說嘛,我還要聽。」
「乖,小義,該睡覺了。」奶娘泉媽哄著一個可愛的胖小子說:「你好不容易燒退了,要快點睡覺,病才會好。」
「不要,不要。」骨碌的大眼精靈的轉了一圈,「阿娘還沒回來,我不要睡。」
「聽話嘛,小義。」
「再講故事,再講故事給小義聽。」小男孩耍賴說:「婆婆最好了。」
「好吧,再講一個,講完這個你一定要睡了。」
「嗯。」
拗不過小男孩,泉媽於是又說了另一個黃帝英勇逐退進犯的蠻人,如何保衛國家的故事,說了一半,小男孩已經沉沉睡去,終究是抵不過睡神。她看著小男孩甜美的睡相,微微歎了口氣,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讓人狠不下心來罵,就算偶爾他實在皮得讓人受不了,也無法讓人不疼他、愛他。
為小男孩蓋好睡被後,泉媽聽見外面主廳傳來了一些聲響,可能是孩子的媽媽回來了,她吹熄油燈起身往外走,「回來了,蓉……」
話到了一半,便消失在嘴裡,泉媽趕忙奔到了紫雨蓉的身邊,「你不要緊吧?蓉姑娘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發生什麼事了?」
雨蓉讓泉媽扶她坐到暖炕上的木桌旁,「不,我沒事的。」
「傻孩子,臉色白成這樣子還說沒事?你是不是受涼,還是哪兒受傷了?」泉媽疼惜的說:「你這孩子就是這麼不會愛惜自己,作鄰居這麼久,我還會不瞭解你這孩子嗎?真是──」
「阿蓉怎麼了?」
泉媽抬起頭來,「你來得正好,王坊,蓉姑娘她──」
「我沒事的,泉媽。」雨蓉伸手止住了泉媽,「只是剛剛急著趕回來,路走得稍急了些,有點氣喘不過來,如此而已。」
王坊越過低矮的門楣走進屋中,他放下手中提的紙包,關心的步上前,「阿蓉你真的沒事嗎?別故意逞強。」
她感激的看著王坊,高如巨人的他,從以前她剛搬進村子,就一直對她們母子很好,像守護神似的保護著雨蓉與小義這片得來不易的家園。感覺就像是她從未擁有過的長兄一樣。
泉媽和王坊是村子裡少數幾個能接納她與小義這孤兒寡母的人。
「不要瞎操心,泉媽太緊張了。」雨蓉以笑來緩和他們的憂心,「你是來接泉媽回家的吧?真不好意思,每次都讓泉媽照顧小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們,如果你們肯收下我的錢……」
「不用了。」泉媽搖搖手,「你每次都送我漂亮的綾羅綢緞,我已經很滿足了。再多拿你的東西,老天爺都要懲罰我貪心不足蛇吞象了。況且,你要養小義這孩子也不容易,錢就留在你的身邊用吧!」
想到自己可能必須離開這村子,失去這麼好的鄰居,雨蓉差點又掉下淚來。可是她強迫自己把眼淚吞入肚裡,抱住泉媽代替心中的千言萬語。「泉媽謝謝你。」
「這……唉呀,你反而讓我這張老臉害羞起來了。」泉媽靦靦的拉拉布衣,「我明天會再來看小義的,他的燒已經退了,不用擔心的。」
「小義燒退了?」雨蓉終於找到一件能教人寬慰的事,「太好了。」
「好了,我們走吧,王坊。」泉媽家就住王坊家的對門兒,每晚王坊都會用牛車載著斬好的柴,運到雨蓉家來,順便再載著泉媽回去。
「我一會兒就去。」王坊人高馬大,但每次一見到雨蓉總是紅著臉支吾不出半字,他喜歡雨蓉也是村人眾所皆知的,可是雨蓉實在無法再接納任何的情感了。因為她受的傷太重也太傷了。
「阿……阿蓉。」
「什麼事?王大哥。」雨蓉只能盡量溫柔的對他,謹守著禮分,讓他知道自己無意於男女之情。
「我看到你的布衣都很陳舊了,所以早上在市集的時候,我又給你買了幾件新衣裳,你看一看,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王坊心疼的看著她的臉說:「你每晚上都去鎮上幫人洗碗洗衣,太辛苦了。」
「我不覺得辛苦。」雨蓉摸著粗草紙包,「這一切都是為了小義。」
王坊聞言內心鼓起一陣勇氣,這是最佳的表白機會了,他願意負擔她和小義的生活,他想要照顧她們母子啊!「我──」
「王大哥,謝謝你。可是我不能收下這個。」雨蓉卻看穿他的舉動,搶先一步婉謝了他,「無功不受祿,你該把這份禮送給配得上它的好姑娘。像我這種帶著孩子的寡婦不敢收這種大禮。請你帶回去吧!」
她的話雖然說得很輕淡,但語氣甚堅。王坊心中明白自已被高明的拒絕了,但是他並不死心,他受挫不止一次,但他決心要保護雨蓉不讓任何人欺負。不論她能不能接受這份情感,他都無怨無悔的為她付出。
「我懂了,我……」王坊拿起紙包,欲言又止,最後終於放棄,不再多說,轉身離去,鄭重的為她帶上大門。
小屋又恢復一片靜寂,整天下來的疲倦猛然襲上她,雨蓉真想倒在炕上,再也不要起來了,她的頭好痛……而那怎比得上她的心痛。
「叩、叩。」
門上傳來的輕敲讓雨蓉皺起眉頭,她下了炕、赤著腳越過冰冷的地,來到大門前,動手拉開木門,「是誰?王大哥你忘了拿什麼東西嗎?」
身在黑夜暗處的人踏進屋內的溫暖的油燈光中,「抱歉,我不是你正在等待的人,但我想不論你在等誰……應該沒什麼差別吧?」
雨蓉倒抽了口氣,一下子渾身如入寒冰地獄,她試圖挽救地關上大門,無奈席毅已經一腳跨進門內,並且作好準備,以肘推開大門,強行進入她那原本充滿安全的家中。
「請你出去!」她既急又怒地叫道。
「這麼對待多年未見的老友,不是太過分了些?蓉兒。」他用冰冷的口氣喚著過去她的小名,那屬於過去的甜蜜年代的小名。
「你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
「還想扮水仙到什麼時候?裝蒜也沒有用的,不論你是化成了灰、燒成了燼,我都會認得出你來的。」他銳利而低沉地說:「今夜在百花苑內看見你,的確是讓我吃了一驚,但我還是馬上就認出你來了。我承認我沒想到會在那種地方找到你,怎麼回事?龍翼人呢?他為什麼會允許自己的妻子在青樓拋頭露面?」
雨蓉知道自己臉色發白,但她無力去遮掩一切。「請你走吧!」
席毅抿緊了唇,不悅地凝視著她,心中湧起許多複雜的情緒,不斷的翻騰掀起萬丈波濤。她可知道在他心中她依然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
環顧這間破敗的小屋,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不足描述這種窘狀。他真想搖晃著她,要她說出這幾年她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淪落到賣藝維生並住在這樣一個偏僻的鄉間,難道龍翼那萬貫的家財全在這幾年間,被她揮霍一空嗎?就算真是這樣,龍翼又怎麼會放任她一人生活呢?
該死,當初她背叛他與他最要好的朋友私奔,他曾想過千萬次要如何報復他們,但是……現在他親眼看見她過的日子,看見她蒼白的臉孔有著暗色的眼圈,吹風就會倒的虛弱模樣,他又為什麼會在乎得連心都揪緊起來呢?
如果他能預知她過的是這樣的日子,那麼他當初就該不計一切代價找到他們,再將她自龍翼的手中搶回來才對!
「我花費這麼多金子好不容易從老鴇口中得知你的住所,沒有想到你這麼冷淡?唉!好友難為。」席毅忍不住諷刺地說道。
雨蓉像被他尖銳的話給刺了一下,她抬起下巴,「你究竟想要什麼?沒錯,我就是紫雨蓉,但是……席公子,別自欺欺人,我們彼此之間早已經是河水不犯井水,各不相干,更談不上什麼朋友了。」
他冷笑了兩聲,「我們不是朋友了嗎?那麼,你認為我現在是你的敵人?否則何必躲我如蛇蠍呢?當然,我不敢想像你躲我是因為你感到內疚,因為你誘惑我的多年好友,又和他私奔,讓我不但失去你,也失去至友,像你這樣放蕩的女人會懂得愧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