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收下就是了。」連喬泰不容反駁,拿起隨身行動電話交代蓋練習室的事。
「別見外嘛,就當是大伯父送你一到十四歲的生日禮物不就得了?」高詩涵愛極這個侄女,「練習室裡的裝飾就由我來負責,好不好?」
她能說不嗎?一到十四歲的生日禮物?就算平均分成十四等分,那也太可怕了,她暗忖著。
「我可不可以不要?」她問正在興頭上的大伯父。
「不行!」他強迫她接受。
好可怕的家庭。姿姿暗自想著。
「練習室蓋好後,你就和你媽一起搬回來住吧!」連勝師自作主張。
她還能說什麼?全家她最小,只有聽話的份。
連喬漢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暗暗交代妻子曾雅晴弄來幾套舞衣──正式登台穿的那種,他負責填滿姿姿的更衣室。
「還有一點,爸,得保護姿姿不被媒體發現,你想想那些媒體報導會怎麼寫?」以豪提醒爸爸。
什麼芭蕾界天才少女、連氏企業集團掌上明珠,然後再對她的父母做詳細的報導,之後再追到他們連家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做『獨家專訪』……別鬧了!他想到就覺得恐怖。
「嗯,沒錯。」連喬飛沒答腔,反倒是當人家爺爺的連勝師先反應過來。「你們這八個當人家哥哥的,得好好保護咱們家惟一的女孩,知不知道?」他相信這八個孫子的能力。
「知道!」以翰喜孜孜地自奶奶手中搶過姿姿。「我們年紀最相近,以後就由我送你上下學吧。」
「麻煩你了。」她覺得他的反應和兩年前的以豪太像了,也是這樣古道熱腸,寶貝她像寶貝什麼似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我叫……」以翰欲自我介紹。
「以翰,你是以翰小哥,大我四歲,對不對?現在讀法律系一年級。」
「這麼瞭解我?!嗚……我好感動……」他伸手欲與妹妹擁抱。
「啪!」姿姿賞他額頭一記鍋貼。「不要乘機吃我豆腐!」
「抱一下嘛──」
「幾歲了還要人抱?」她跟她老爸的個性如出一轍。「我捏你!」她兩手雙管齊下,捏住以翰的臉頰。「我捏你、我捏你!怎麼樣?還想不想接我上下學呀?」
「雖然你捏得我很痛,可是我還是要送你上下學,而且你好像忘了,我是你小哥,大你四歲,比你高也比你這跳芭蕾的瘦排骨要壯,嘻嘻!」他伸出手臂,勾住她脖子。「要作怪我也會,哈哈!」
「不要、不要、啊!大哥救我──」姿姿完全拋開甫進門時那文靜的模樣。
以豪在心底為小弟祈福,知道姿姿不會放過他的。
「你完了!」自以翰手中解救回姿姿,他只能給弟弟這一句話。他轉向她,「你沒事吧?」畢竟她是自己惟一的妹妹,不關心太困難了。
「沒事、沒事!」說完,姿姿甜蜜地偎進兩位老人家中間,「爺爺、奶奶,我可不可以今天就搬回去住?」
「可以,當然可以!」既然她想回來,他們也樂得答應。
「好!那我要住以翰小哥隔壁的房間。」她又開始算計。
「沒問題,二伯母這就回去幫你整理房間。」曾雅晴拉著大嫂高詩涵先走。
「以翰。」以傑莫測高深地笑看他。「我們這幾個做哥哥的有事和你說,來吧,我們先走一步。」
以翰頭皮發麻,明白方才與姿姿開的玩笑,在哥哥們眼中視為『欺負』妹妹,他們要找他算帳了。
聰明的姿姿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情況,如果以翰小哥被修理了,那戲弄他到抓狂就沒意思了,她不想別人破壞她的興致。
「以傑哥,你要帶小哥去哪裡?我可不可以一起去?」裝天真、耍無邪,她最行了,想當初,精明的魯西也被她騙過。
被姿姿這麼一喊,這樣一ㄋㄞ,以傑笑得很囂張。「我們和以翰有秘密要說,你乖乖的呵。」
「好,那你們不可以欺負他哦,如果讓我知道你們欺負他,我就不理你們了。」
「不會、不會,我們才不會欺負他呢!」生怕妹妹真的不理他們,以傑不管後果地答應。
「你說的哦!不可以騙我。」她笑得愈發天真,以傑也就愈發地想博她一笑,連忙討好。
以豪從頭至尾置身事外,不願去蹚混水,只願做壁上觀,省得受池魚之殃被拖累,那可不是什麼風光的事。
他相信再過不久,大夥兒的心情都會和他一樣,對姿姿是又愛又恨,想動手打她,心裡又捨不得,加上十多年不曾見面、不曾照顧過她,心裡自然有些愧疚,只好更無法無天地寵她。
第九章
陳詩織不發一語,靜靜地坐在位子上,面帶微笑盯著坐在駕駛座上,煩躁不安的人──她心愛的丈夫連喬飛。
「為什麼不跟我聯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開場白,他只好問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找我呢?」和他的煩躁相比,她從容多了。
「該死的!你明知道為什麼還敢問?」望著她褪去純稚而呈現出成熟風韻的臉蛋,他心跳不禁加速,一如當年遇見她時的心情。
她依然美麗,但多了那股成熟女人的嫵媚,這張臉是他日夜所想、所盼的容顏。分別了十幾年,如今她又出現在他面前,他怕!怕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夢醒後,她就會消失。
「我知道我錯了,原諒我好嗎?親愛的。」連喬飛抵著她的額,無限柔情地認錯。「你也處罰過我了,讓我等十五年哪,我們的女兒姿姿都快滿十四歲了,都怪我太衝動、太善妒,才沒機會見到你孕育著我們孩子的模樣,姿姿的出生、學走路、學說話、上幼稚園、學芭蕾、上小學、公演……如果時間能倒轉,我絕不會再犯這個錯,我真的好想你,詩織,我真的好愛你,你知道嗎?」
陳詩織早就有被罵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他會如此深情地訴說相思,還以為他知道姿姿的事會很生氣、很生氣,想不到他竟在後悔,後悔沒有在她們母女的生活中扮演好該扮的角色,他後悔沒看到女兒成長的過程,後悔沒親自照料懷孕的她……連喬飛繼續說道:「我已經向方碩彥道過歉了,他也原諒我了」
這事,她老早就知道了。
「你不原諒我嗎?」他卑微地道歉,只求妻子能原諒他。
她能反抗他的怒氣,卻不能抵擋他的柔情。「以後不亂吃醋了?」
「不會了,我知道你是最愛我的詩織。」
陳詩織驚訝地抬頭看他。「你……你收到了?」
「我的生日禮物,詩織──」連喬飛克制不了那翻騰的情潮,立即擁住她。
「我那時真想買把槍殺了自己,我不該傷你的心。或許那天方碩彥對你的關心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你懷孕的事,而你正準備告訴我,對不對?」
陳詩織在他懷裡猛點頭,抑制不了那成串的淚珠哭了起來。
「你說對了,我真後悔當年和你說了那些該死的話,你也真的不願見到我……你哭了!」十五年後,他又再一次惹哭她。「我說錯了什麼?你不要哭啊,天哪!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連喬飛不捨地拾起紙巾擦去她的淚水,當她是易碎的搪瓷娃娃,萬般呵護地怕她碎了。
她很堅強,獨自一人扶養女兒,這十五年來沒掉過一滴淚,就算遭遇多大的困難,她依然堅強地熬過來,惟獨在他面前,面對他的溫柔、他的深情,她無力抗拒。她以為過了十五年感情會淡去,想不到十五年的分離更加深對他的愛戀。
就算他不道歉,她也沒法子不原諒他。
陳詩織知道他這些年來過得不好,活在自責的陰影裡。十五年後的今天,她與他重逢,這才發現他憔悴了不少,那個意氣風發、英俊瀟灑的連喬飛已不復存在,現在的他是一個除了門診外,只熱中於醫學研究的落魄男人。
連喬飛握住她的手,「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她搖搖頭,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這十幾年,我和姿姿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巴黎,姿姿在巴黎出生,在那裡學說話、學走路、學舞,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姿姿的存在。每年你生日、我生日和姿姿生日那天,我都會拍一卷姿姿的生活錄影帶,一直到十二歲,總共三十六卷,這是為你日後發現我們而做的準備。我知道你不想錯過姿姿成長的點點滴滴,你……想看嗎?」陳詩織自顧自地說:「我住的房子是我爺爺送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我們在那住了十二年。」
「你是說……」
「去巴黎好不好?我們現在就去。」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如果他聽不懂,她會哭。
「詩織。」連喬飛動容地抱住她,「謝謝你。」
「要不要去?」她問。
「你說好就好,走,我們去機場。」以前的連喬飛又回來了,為了他深愛的妻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