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問的擺設,實在今人難以判別此房間的主人,究竟是男還是女?當然這絕不可能是下人的房間:還是他另有姊妹?
岳媺瑤站在書架旁,心裡著實拿不定主意,是該往內室尋去,還是該尋往另一個房間?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牆上的兩幅字畫吸引了她的視線,上前細看一遍,只見兩幅字畫各寫了一首詩。
左邊一幅寫著: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右邊一幅寫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各有雪:若無開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多麼豁達隨性的兩首詩呀!岳媺搖看見字畫下角署著「楓」宇,她想她找對地方了,只是……再度將視線瞄向那素琴與琵琶,她不禁好奇:他真的會這玩意嗎?
她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情轉身尋向內室,一踏入便看見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她躡手躡腳地朝床邊走去。
凌瑛楓躺在床上,正翻閱一本歷史傳記,突然眼角餘光似瞥見床邊有個人影,他本能轉眸看丟。一看之下愣住了,按著丟下書本連忙坐起,驚聲問:「你怎麼來了?」
岳媺瑤凝視著他,只見俊顏微透著淺淺的紅潤,看不出有內傷加重的跡象,遂道:「我在潭邊等了你一個多時辰,見你沒到,我以為是因為昨天誤傷你那一掌的關係,所以來看看你。」
這話讓凌瑛楓愣住了,心裡更是感動莫名,半晌才道:「抱歉,我以為你等不到我就會回去了,還讓你特地來看我,謝謝。」
「你的傷勢如何了?」岳媺瑤從懷中掏出一倏雪白絹帕,又掏出一支純白小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三顆丹藥放在絹帕上遞給他。「這是我從家裡帶出來的傷藥,治內傷很有效的。」
凌瑛楓接過絹帕,霎時空氣中似乎飄散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丹藥的香氣亦或絹帕上的幽香。
「謝謝,我會按時服用的。」凌瑛楓將絹帕放在枕邊,按著掀開錦被的一角,露出包紮著布條的右腳。「這個才是我無法出門的原因。」
岳媺瑤見狀就問:「怎麼弄的?」
「昨天傍晚有只小貓上了屋頂爬不下來,我就上去抓它下來,哪知跳下時踩上了一顆石子,滑了一下,就變成這樣了。」
岳媺瑤聽了忍不住在心裡暗歎一口氣,不禁數落道:「你呀,為什麼這麼不小心呢?」
「唉,有什麼辦法,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說猴子就不會從樹上掉下來?」凌瑛楓為自己的疏忽辯解。
岳媺瑤注視他片刻又問:「腳傷大概要幾天才會痊癒?」
「大概要兩、三天吧。」凌瑛楓答。
岳媺瑤略為思索,點點頭。「那好,三天後我們在老地方見面。」
凌瑛楓點頭答好。
「好了,我該走了,傷藥別忘了按時服用。」
「我會記得的。」凌瑛楓移身坐至床緣。
岳媺瑤轉身走至敞開的窗邊,回首嫣然一笑,如貓般無聲地躍出窗外,迅速消失無蹤。
凌瑛楓凝望著早已失去伊人芳蹤的窗外,久久仍無法收回視線。
突然,耳畔響起細如蚊吶的問話聲:「告訴我,那個大美人兒是誰?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凌瑛楓聞言心頭大驚,猛然回首就看見秀蓮佇立身邊,盈盈笑意中有著「賊賊」
的意味。
他頓時腮酡耳赤,忙移開視線吶吶地說:「她……是個朋友,只是朋友而已。」
秀蓮故意直視著地問:「只是朋友」而已嗎?」
凌瑛台更不敢與她對視:眼神四處閃躲,言不由衷地說:「是……是啊。」
秀蓮睨他一眼,抿嘴一笑。不久前她端著一碗雞湯要送進房給他喝,誰知一腳跨進門檻就隱約聽見內室的二少爺與人對話,還是個陌生女子的嗓音。於是,她不動聲色欣輕腳步進房,更小心地探頭住內室瞧去,只見二少爺床邊佇立著一個宛如天仙般的美姑娘;再細看兩人談話時輕鬆愉快的神情,可知兩人的關係定然非比尋常,尤其那美姑娘看二少爺的神情,透著無限溫柔深情。
「別否認了,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秀蓮在轉眸間,瞥見他枕邊有方白色絹帕,帕角還繡著一個「瑤」字。
「這是什麼?」秀蓮正想伸手去拿。
哪知,她快,凌瑛楓比她更快,他伸手抓過絹帕就往懷裡揣。「沒什麼東西呀。」
秀蓮見被他搶了先,只是橫他一眼,伸指戳戳他額角。「你呀,這就叫「欲蓋彌彰」。」語畢端過雞湯遞給他。「你喜歡她嗎?」
凌瑛楓接過雞湯,俊臉泛起一片酡紅,輕輕地點點頭,細聲地答:「我想,我是喜歡上她了。」
秀蓮見向來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二少爺,竟也會露出如此羞怯的模樣,可見他真是愛上那個美姑娘了。
她抿嘴一笑,轉身拿過一個木盒,打開盒蓋取出藥粉和長布條,她將藥粉加酒調勻。「你不是和她約好三天後在老地方見面嗎?那就趕快把雞湯喝了,快點把身體養好。」
「是。」凌瑛楓依言將雞湯喝下。
秀蓮則利用這個時間幫他換傷藥,她衷心希望這個被她視如親弟弟般的二少爺,能尋到自己的幸福。
☆ ☆ ☆
紫煙山莊。
梅玉霜在小閣摟上,憑欄遠眺東北方向的風景,好一會她轉身回到房間。坐到桌前提筆沾墨,在紙上寫下一個「楓」字。
她凝視紙上的「楓」字良久,長歎一口氣,站起走至窗前望向遠方的天際,幽幽地輕聲喃語:「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這時,梅嵩嘩來到小妹的閨房外,房門雖是敞開,但他們欲舉手敲門以示禮貌,就在此時突然聽見小妹吟出略帶幽怨的詩句,心裡已猜出個大概。他遂輕咳一聲,喚道:「霜妹,我要進去嘍。」
梅玉霜聞聲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問:「大哥,有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事。」梅嵩燁進房走近桌邊,看見紙上的黑字,故意問道:「這個『楓』字是……」
梅玉霜聽了大驚失色,急忙上前抓過紙張藏到身後,心虛地說:……我正要寫「楓橋夜泊」。」語畢,俏臉霎時飛上兩朵紅雲。
梅嵩嘩對她的異狀故作不見,在桌邊坐下,逕自倒杯茶水喝了起來。「我最近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聽說朝雲山莊的文家兄妹,這陣子常常結伴到淞濤山莊找凌家兄弟,好像是……」
梅玉霜不等大哥說完,便驚聲問:「文萱萱她去找凌瑛楓做什麼?難不成……」待看見大哥露出似笑非笑的促狹神情時,馬上驚覺,連忙住口。
「難不成什麼?」梅嵩嘩盯著小妹嫣紅的粉臉,捉弄般的追問:「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說給大哥聽聽呀。」
梅玉霜別過臉,不敢與他對視,吶吶地說:「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呀。」
「真的嗎?」
「當……當然是真的。」
梅嵩嘩睇一眼小妹,露出有趣的笑容,似賣關子般問:「你想知道文家兄妹上淞濤山莊找凌家兄弟做什麼嗎?」
梅玉霜儘管心裡想得要命,但仍作不在乎的神情說:「他們去哪裡、找了什麼人,和我有什麼關係?」
梅嵩嘩睨了小妹一眼:對於她死鴨子嘴硬的脾氣十分清楚,遂附和道:「說得也是,文家兄妹做什麼事都和我們沒關係,即使朝雲山莊和淞濤山莊要結成親家,到時候我們也只要去向他道賀討杯喜酒喝喝就行了。」
「什麼?」梅玉霜這下可慌了,忙追問:「你說誰要和誰成親了?」
梅嵩嘩睇她一眼,吊足小妹的胃口。「你這是什麼蠢問題?凌家兄弟都是男人,當然不可能是文浩字和他們成親,所以是文萱萱呀。」
「文萱萱……」梅玉霜此刻回想起爹爹壽宴的那天,文宣萱好像也跟大伙在後花園的樣子,難道是因此才讓他們兩人有接觸的機會?
頃刻間,一股不乎和妒意齊湧心頭,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憑什麼文宣萱可以得到他?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梅嵩嘩看見小妹竟會口出此言,也就更加想捉弄她。「怎麼曾配不上呢?他們兩人相配得很,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話更激起了梅玉霜的妒意,反口怒問:「文宣萱憑哪點配得上凌瑛楓了……」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洩底了。
梅嵩嘩盯著小妹直瞧,一臉得意的笑容。「這下你可藏不住心思了吧?你看上了凌瑛楓對不對?」
此刻,梅玉霜再想否認也來不及了,只得螓首微點,按著輕歎一口氣。
「就算我喜歡他,現在也來不及了,他跟文萱萱就要……」
梅嵩嘩截住她的話尾。「喂,大小姐,你可別忘了,凌家有「兩兄弟」。」
這話今梅玉霜猛然醒悟,愣愕過後忙追問:「你說文萱萱的對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