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富禁不住好奇,有點玩笑性質地問:「智哥,你和那位大美人是什麼關係?」
「只是朋友。」
康元智進去向老闆請個外出假,接著就坐上彭慧雯的車離開。
待那紅色的小跑車消失蹤影之後,有兩、三個同事圍上來問:「大富,阿智和那個大美人是什麼關係?」
「我怎麼知道,智哥只說是朋友而已。」李大富答。
此時,一個技師重歎一口氣,語多無奈地說:「人要是長得帥,艷福也就跟著來,哪像我年紀雖然不大,可是卻很『臭老』,上次還有人叫我『歐吉桑』呢。」
他這番自嘲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時,湯小蘋騎著摩托車來到維修廠,她停好車子,拿過置物籃裡的小手提袋朝李大富走來。「大富,元智哥呢?他說晚上要加班,我給他送晚餐來了。」
李大富被問得一愣,正想隨口編個理由替康元智掩飾過去,豈料旁邊一個技師開口說:「阿智剛才跟一個大美女走了。」
「大美女?」湯小蘋聞言驚聲問,一瞬間就已猜到此女是誰了,遂問:「那個女的是不是長得很漂亮,長鬈發,穿著很漂亮的衣服,開紅色的小跑車?」
李大富和技師們相視一眼,李大富問:「你也認識她嗎?」
「當然。」湯小蘋小嘴抿了抿,微現惱怒之色。「她是個富家千金,也是我的頭號大情敵。」
情敵?四個技師面面相覷,李大富驚愕過後忙追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種事我才不會開玩笑呢。」湯小蘋睨了他一眼。「元智哥上一次休假的時候,那個女人一大早就跑來看元智哥;不過,我才不會讓她得逞,所以也將休假排在同一天,可是現在她卻跑來這裡偷偷將元智哥帶走,真是太過分了。」
她說完,氣得用力一跺腳轉身就走,但走不了幾步又回過身來,上前將便當交給李大富。「這是元智哥的晚餐,麻煩你交給他。」語畢轉身走向機車,邊走邊罵:「真是太可惡了,氣死我了。」
眾人待她離開後開始議論了起來。
「阿智艷福不淺呢,不但有可愛的小蘋,還有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小姐呢。」
「喂,你到底在羨慕什麼,這是難解的三角習題耶。」
「說得也是。」
李大富只是看著小手提袋。其實他也羨慕得緊呢。只是那個美麗的富家千金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會不會和康元智請三個月的長假有關係?
向晚微風徐徐吹來,拂動河邊斜坡上的狗尾草,使得那個猶如狗尾般的花穗隨風前後擺動。河堤上,有雙男女緩緩地前行著。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康元智轉首問。
彭慧雯也轉首看著他。「昨天我和你大哥解除婚約了。」
康元智倏然止步,錯愕片刻後問:「為了我?」
彭慧雯微笑搖搖頭。「也不盡然。其實大部分是為我自己。」語畢,又繼續往前走。「既然我已經愛上了這個你,就不可能再以最初的心情去面對他了;雖然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但內在實在差太多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隨風送進康元智的耳中,在他心裡就像石子投進湖中般,激盪出一圈圈的漣漪。
突然,彭慧雯一個旋身面向他,神情肅然地問:「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老實告訴我。你喜歡過我嗎?」
康元智凝視著她,在夕陽餘暉中的她,美得令人眩惑。沉默半晌,開口答:「說從來沒對你動過情是騙人的,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空間,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所以我……只能說抱歉了。」
彭慧雯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螓首微搖。「你不需要說抱歉,雖然我有向你表達愛意的心意,但你也有拒絕的權利。相信你、我都明白愛情裡有一個無解的習題——那就是付出多少,不見得能得到同等的回報。」
康元智點點頭,轉眸注視隨風擺動的狗尾草。
彭慧雯轉身繼續前行,康元智也跟了上去與她並行。
彭慧雯遠眺已漸漸西沉的夕陽。「雖然傳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念,讓父母更有借口去干涉女兒的婚姻,卻也讓女人能為了愛情而愛得義無反顧,愛得無怨無悔。反之,男人的婚姻不是被賦予傳宗接代的使命,就是選擇最有利用價值,卻不一定是最愛,且略帶政治性的婚姻。」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康元智轉眸注視河邊戲水的六、七個孩子。「大部分的人都得和現實妥協,屈就於現實;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無能與懦弱找個合理的借口,而『現實』正是最佳的借口,『理想』只有在心靈澄淨時偶爾想一想而已。」
「男人都想要穩穩地掌控女友或妻子,好像不這麼做就不是個男人似的。如果他發現那個女子不易讓他掌控,他會另尋一個易於掌控的女子。」彭慧雯有感而發地說。
「其實也不盡然要如此。」康元智感覺有點好笑地說:「連一個死板板的機器都可能因控制不當而出大問題,更何況是一個有思想、有感情和意志力的個體,恐怕哪一天就會變成全面失控狀況。」
彭慧雯睨他一眼,笑問:「這也是你的觀察心得?」
康元智點頭。
彭慧雯估量時間也差不多了,遂道:「我送你回去了,半小時的時間也應該到了。」
於是,兩人就沿著河堤往回走。
「我帶了幾套衣服要來給你。」彭慧雯說。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彭慧雯笑了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愛你的心連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趁著現在還有對你好的理由,免得將來只能當朋友的時候就沒有好理由了。」
康元智只能沉默以對,他當然明白她話中之意。
「雖然明知道我一定不會是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好讓我徹底的死心,然後以對待知己的心和你成為好朋友。」彭慧雯以激盪的心情、最平靜的口吻說:「可以答應我嗎?」
康元智明白要開口說出辜負她的情意是困難的,但若不說個清楚卻會造成兩個人的痛苦,遂點頭答應:「我會的。」
湯小蘋走出診所,伸手輕撫小腹,唇邊輕漾一抹溫柔無限的笑容。如果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元智哥,不知他會有多高興呢。
思畢,就在附近找個公共電話撥到維修廠。「喂,我找康元智。」接著神情略為失望地說:「他出去了啊,那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不知道啊,好,謝謝。」
湯小蘋掛上電話,心裡有一點點的失望,好半晌才又開心地自語著:「我真是無聊,等他回來再告訴他也一樣嘛。」
晚上九點多,康元智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家,先沖個冷水澡讓精神恢復,打開冰箱端出一小鍋湯母替他做的滷肉放在爐上加熱,待滷肉熟透後端上桌,盛了一碗白飯開始吃消夜。
他總是習慣十二點才上床,若早點回來就有充裕的時間多看點書,若是晚回來,還是習慣翻它個幾頁才能安心入睡。
這時,湯小蘋走了進來,難掩心裡的興奮坐到他對面,櫻唇含笑,以撒嬌的口
吻說:「元智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晚回來,人家等你好久了耶。」
「有什麼事嗎?」康元智不以為意地問。
湯小蘋壓低聲量小聲地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聞言,一塊才剛含進口裡的滷肉又從口中滑了出來。驚愕半晌才問:「什麼?你再說一次。」
湯小蘋以為他是高興過度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於是就依言再說一次:「我說你就要當爸爸了。」
康元智這下總算確定沒聽錯,萬分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說我有孩子了?和誰?」
「當然和我啊。」湯小蘋秀眉微皺,他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當下指指自己的肚子。「因為我們做了那樣的事,所以我肚子裡就有你的孩子了。」
做了那樣的事?康元智驟覺腦中一陣暈眩!他什麼時候對她做了那件事?為什麼他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湯小蘋見他沒說話又繼續說:「醫生說我肚子裡的寶寶已經快兩個月了。元智哥,我們要不要先結婚?」
兩個月?他才剛回來不到一個月呀。突然間,一個意念由腦中乍閃而過——難道會是……康元智深深地吸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歸於平靜的境界,因為待會也許會聽到令他震撼的事,卻不能讓小蘋看出任何端倪。
「小蘋,你可以把事情概略描述一次嗎?我對那些事的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了。」
湯小蘋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元智哥是她最信任的人,所以就俏臉微酡、螓首微垂的將事情的經過概述一次。
康元智聞言,懊惱、受騙、自責的情緒齊湧心頭,真真作夢也沒想到大哥竟是這樣的人!儘管放在桌底下的拳頭因內心的憤怒而捏得死緊,但表面仍面帶微笑傾聽她的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