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淚不打算停了!聽著卿鴻自責無比的表白,容韜低低歎氣,用手指拭淨她蜿蜒在臉上的珍珠。
「我這不是醒來了嗎?別哭,我見了心煩。」
「嗯……」她應著,珠淚含在眼眶中,依舊是可憐兮兮的模樣,她咬了咬唇尋求保證:「你會不會又一直合著眼不說話?」他蒼白的臉色令她沒來由的心慌。
容韜又是歎氣,緩緩搖頭,「不會了。」
「不許再暈倒了,你好重,我抱不動你。」她口氣微微哀怨。
「不會了。」
「還有,不可以吐血,我害怕見血。」
「好。」
「謝謝你。」卿鴻突然破涕為笑,整個身子偎入他的懷裡,藕臂主動地抱住客韜的腰,秀白的頰擱在他的肩窩,聽著鼓動的心跳聲。
方纔的對話令容韜啼笑皆非,而她的舉措鬆軟了他部分心智,深吸一口烏絲上的清香,他淡淡啟口:「你怎會出現在書閣的內室?」
回想整個情況,卿鴻的心再次驚慌疼痛,手臂纏得更緊了些,小小頭顱在他身上尋找舒適的窩,一會兒,才聽見她細小的聲音。
「那日皇上召你入宮,回府之後就不見你的蹤影,我問了底下的人,才知道你一直待在書閣裡頭,用膳時候未見你出來,也沒吩咐下人準備菜飯送去。我有些擔心呵……所以自作主張進了書閣,可是你根本不在,然後,不知情中我碰到了機括,書閣的一面牆忽然移開,就瞧見你在裡邊,在那塊透著寒氣的石頭上。我喊著你,你好似聽不見,只是空洞地睜著眼睛,然後是血,你嘴裡一直溢出血來……」她不再敘說,身子微微輕顫,因為那一刻的恐懼。
「對不起……」此話既出,容韜感覺頸窩一片濕熱,沾染了卿鴻的淚。
顯然,她自責無比又為他擔憂不已。
這一切主導卻是在他,為掩飾另一個身份,為推辭聖旨他不擇手段,而她的闖入僅是計劃中無意的插曲,雖情況出軌,但要讓自己「重病在床」的目的已完美達成。
容韜苦笑,暗想要是她得知了事情的內幕,會有如何的反應?
「是我不好,弄不懂那是你習武練功的地方,還冒冒失失闖了進去,你傷得這麼重,非得在床上好好休養不可了……我想,你現下一定很惱我的……」卿鴻猜測著,心裡萬般地惱恨自己。
「不是你的錯。」
聞言,卿鴻略顯激動地抬起頭,「是我錯,就是我。」抿了抿嘴,眼眶中聚集新一波的淚珠,威脅著要落一下。
抓準時間,容韜皺著眉咳了起來,那咳聲深沉得掏心掏肺,卿鴻來不及掉淚,小手慌忙地在他胸口和背部拍撫,努力要制止那突發的咳嗽。
「韜,很難受嗎?你等等……我找大夫去。」
病況不好控制,卿鴻的心亂成一團,起身便要往外跑,才旋身,一邊的柔荑讓人捉了住,來不及細想,身軀再度跌入容韜的懷中。
直接撞上堅硬的胸肌,聽見他悶哼一聲,怕是傷上加傷,卿鴻趕忙抬頭緊張地端詳著他,卻望進那雙深意難辨的眼中。
「你……你……不咳了……」她欣喜地道,想了想又要站起,「不行的,還是得請大夫去。」
他雙臂箍緊,不讓卿鴻離開,「乖乖讓我抱著,我就不咳了。」
「別胡鬧,你的傷得好好調養才行啊!」卿鴻才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劇烈的咳聲竟然再起,嚇得她動也不敢動,密密地貼在他身上,詭怪的是,那咳嗽竟又奇跡似的停住了。
不明白容韜說的是真的,抑或故意鬧人,不管是何,卿鴻不願聽那扯痛心房的咳聲,就順遂了他的意思,任他環抱自己。輕幽幽地,她歎了一口氣:「我要看顧著你,直到你完全康復,韜,你要快些好起來呵……」
容韜不說話,雙臂加重力道,胸臆間翻騰著莫名的情緒,和些許心虛。
???
接下來的日子,卿鴻幾乎是寸步不離容韜身邊。
幸而嫣兒日前已遣回靖王府,少一個人知道,少一分危險,但看顧容韜這種病人卻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日四回的服藥時間,他像個孩童似地鬧彆扭,一會兒嫌藥太燙,一會兒嫌藥太苦、顏色不對,任人好說歹說千求萬求,那湯藥仍喂不進他的嘴。
面對如此狀況,卿鴻縱使耐心十足也莫可奈何,然後無意間,她察覺了某種現象——將煎好的藥汁端來他床邊,毋需贅言,只管對著他默默垂淚,那碗湯藥即使能燙掉舌頭一層皮,還是會讓他兩三口迅速地解決了。
對那些惱人的眼淚,容韜有很重的罪惡感,彷彿自己是惡劣無比的大騙子,他該要冷眼旁觀她的舉動,或者冷靜思索下一招策略,而非這般在意她的情緒波動,見她落淚,他心煩,見不到她的人,他更心煩。容韜懷疑,不僅是身軀,連理智也受了重創,他竟有些留戀起這種廢人般的生活。
房內,相同的戲碼又在上映。
無可奈何地歎氣,容韜搶來那碗藥,懷抱壯士斷腕的決心?一鼓作氣飲下,藥汁又苦又澀漫過喉頭,他皺起眉,再將空碗遞回給面前那個淚人兒。
「別哭行不?」語氣明顯煩躁,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我沒哭。」卿鴻反駁著,接過空碗登時笑靨如花,掛在頰上的淚猶如花瓣上的露珠。知道此招屢試不爽,卿鴻將淚逼出眼眶的技巧愈發進步了,這並非難事,一思及那日他傷重的模樣,心頭酸疼,眼睛跟著就發熱了。
用繡帕拭淨他嘴角的藥汁,卿鴻溫柔的目光在那張稍見蒼白的俊顏上梭巡,臥病在床的這幾日,容韜一頭黑髮未梳成髻,隨意按在肩頭,瞧起來英俊而頹廢,她順手理著那些髮絲,動作輕柔無比,緩緩地說:「幸好皇上命令御醫聯合會診,這些天你不再咳嗽了,可見那個藥方子很見效。還有,你練武走火入魔的事一傳開,太后奶奶派了人來探望,送來不少外族進貢的珍奇藥材,等你傷好了,我們得進宮叩謝她老人家。」
容韜的心思沒在那些話上,聞著她身子飄來的淡雅香氣,心猿意馬了起來,忽地,大掌抓住她的手,不容抗拒地低語:「過來。」
生病的人最大,況且她是害他的罪魁禍首。
卿鴻順應著,上身已傾了過去,他背後靠著軟墊香枕,而她則靠在他寬廣的胸膛,唇幾乎印在男性的喉結上。近來,他常這樣與她依偎,卿鴻臉紅地咬了咬唇,雖說已是夫妻,但每每肢體上的親密接觸,仍教她心跳如鼓、頰如霞燒。
「皇上召你回京定有要事,這節骨眼上,你偏偏受了傷,而北疆的軍務又得調令他人,唉……都是我的錯。」卿鴻忍不住又自責自艾。
「噓……」容韜的指在她光滑的頰上撫摸,聲音帶著蠱惑的魔力,「別談這些,我不愛聽……要說,就說些其他的。」
「什麼?」
「說說我們兩人的事,好比……」他勾起卿鴻美好的下顎,眼中燃燒著兩簇火焰,頭緩緩俯下,「我有多久沒好好抱你?」男性的唇精準地封住她的小口,雙臂更加使勁纏住嬌軀,那軟綿綿的觸感令容韜低聲吼叫,唇與手並用,略帶野蠻地侵襲卿鴻的咽喉和胸前。
「韜……」他的感情來得猛烈,卿鴻有些不知所措,卻在極短時間內臣服了這一切,她心跳快得異常,雙手主動攀住他的頸項,助長情慾的火苗。
她愛他阿!不僅僅因為他是她的良人,而是情定在初遇的剎那,她將芳心托付,想與他廝守終生,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卿兒,你好甜……好甜……」他在嫩膚上烙下無數的吻,一把火燒灼著四肢百骸,氣息愈來愈模糊,愈來愈沉重,愈來愈不受控制。
春情蕩漾,一室旖旎,這美好時刻應要溫存下去,卻無法盡如人意。
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敲門聲連環快響,似是有意提醒,讓裡頭的兩人快些整裝,避免尷尬。
說實話,若非閻王寨捎來要緊消息,事關重大,高猷抵死也不願杵在門外,冒著被炮轟得體無完膚的危險,做這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卿鴻首先捉回心緒,小手由迎合轉為推拒,躲著他一連串熾熱的吻,嬌喘連連,發出的聲音細弱得如同呻吟,「韜,不要……有人呢……韜……」
「別管他!」容韜聽不進去,將溫暖的身子緊緊鎖在雙臂,上身擠壓著女性柔軟的胸脯,他粗嘎地低吼,臉埋入扯開的衣襟之中,深深嗅著,一股甜甜的香氣鑽進腦門。
敲門聲不怕死地再次響起,卿鴻又羞又急,死命地扣住衣領,不知何時讓人撩高裙擺露出的玉腿也使力掙扎了起來。
忽然,容韜停止一切的攻擊,口中逸出驚人的詛咒,雙手仍環抱佳人,兩兩依偎,交錯著粗重的喘息。那把火難以撲滅,他合著眼忍得極辛苦,額際滲出點點汗珠,過了好一會兒,感覺有只小手在臉上輕拭游移,他睜開眼,瞧見卿鴻慧黠的明眸和溫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