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要你來的?」齊吾爾牽唇淡笑。「這仇是我族中之事,無需向會裡稟報,也不需誰相幫。」
「事情並不單純,會中接到消息,近來有人冒用三王會的名義在武林橫行,干下不少沒本錢的勾當,還蓄意向中原幫派挑釁,以毒物殺害許多成名好手。那下毒手法極似西域蛇族,我前些時候才到過那裡,但瞧不出他們有何理由同三王會作對。此趟繞進中原,除查明比事外,亦能助你一臂之力,說不準,冒充三王會名義之人和你族眾的仇家之間能找出丁點牽扯。」李游龍道。
三王會,十數年前在中原興起的武林幫派。
原由三名異姓兄弟共創,「藥王」、「羅漢」、「夜叉」,三者各擁名號,行事亦正亦邪,曾在江湖上掀起驚濤巨浪,爾後,三王連袂走往塞外,有人道他們是厭倦武林爭鬥、決定退隱,;又有人說是受到仇家大舉迫殺,不得不遠走避禍,但猜測歸猜測,真相如何,只有當事人才知了。
而房中這兩個對飲的男子,卻是三王會中新一代的菁英人物。
齊吾爾眉心稍擰,長指敲了敲桌面,頷首道:「莫怪,近日聽聞風聲,天下名捕正四處追查三王會的下落,想來已接手這些案子。」
天下名捕!李游龍目光陡沉。
「陰魂不散哪。之前走往西域時已和此人交過手,是個人物,可惜是個當官的,你知道的,我最不想和當官的人打交道,呵呵,他真不死心,硬要插手三王會的事。」瞧來此趟人中原,也非想像中那麼無聊。
「總之,小心行事。」齊吾爾沉穩道。
兩人對飲了一杯,李游龍滿不在乎地挑眉,目中閃動的謹嚴光芒。
「我沿江而行,你往北方追查,不管結果如何,兩個月之後在此地會面,屆時再作商議。你以為如何?」
齊吾爾沒正面回答,再飲了碗酒,眼神瞄向床帷,唇角上揚。
「那——你的姑娘怎麼辦?連衣衫都脫了,你把人家看光摸遍,半點責任也不負嗎?太沒良心了。」
李游龍怔了怔,經齊吾爾一提,好幾道思緒在腦中飛竄來去,忽地爆出激光。
「脫個衣服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沒什麼大不了?!」齊吾爾聲音略高,好笑地著摯友。「你真以為她是只小羊啊引愛摸就摸、想瞧便瞧?李游龍,請容我提點,閣下此舉已徹徹底底地毀了姑娘家的清白了。」
那個不知事態嚴重的男子還眨眨眼,口氣無辜地問:「意思是……我或許得娶她當老婆嗎?」
想像這個可能性,李游龍驚奇地發覺心中竟無丁點兒排斥,還隱隱蕩漾著什麼,畫出一圈圈的漣漪,不斷、不斷地擴散,整個感覺不可思議地柔軟起來。
這是什麼怪現象?
* * *
帶弟……帶弟……
二姐……醒醒,二姐……你睜開眼……
模模糊糊,她回到十歲那一年的夏,夢境飄浮,水溫清冷沁骨,團團將她包圍。她四肢不住地向上划動,那兒透著一抹光亮,大姐和妹妹們在那團光的後頭喚著她,她好怕,她要去尋她們,可是怎麼也到不了,她好怕,她不能死在這裡……
「嗯……」胸口忽地注入一股暖意,她緊咬著的牙關終於鬆開,舒出悶氣。
「你身子好冰。」那低沉的男音笑著,有些兒頑皮,卻十分溫柔。「你作惡夢了嗎?臉色好蒼白。不怕,夢而已,我抱著你呢。呵呵呵……」他在她耳畔輕喃,渾是笑意,見那張雪白俏臉漸漸和緩下來,掌心在女子圓潤的胸脯間微施勁道,再次將丹田熱氣引渡過去。
「嗯……大姐……阿妹……」她浮出水面了嗎?
「我不是大姐也不是阿妹,我是李游龍。」男子的臉親呢地蹭著她的頸窩,柔嫩的觸感和甜淡的髮香讓他目光轉為黝深。姑娘睡著時的容顏,清冷氣質盡退,一張臉秀氣雅致,有著教他難以抗拒的嬌軟神態。
喔喔喔,李游龍,你來真的?完啦完啦,真的完啦!
「我把你衣衫全脫了,你生氣不?唉,我怕你生氣,又愛瞧你生氣的模樣,臉頰紅撲撲的,眼睛又清又亮,唇瓣像紅花。」他忍不住親了親她的唇,笑嘻嘻地道;「帶弟,我會負責的,我李游龍要娶竇帶弟為妻。你說好不?」他總愛用詢問語氣作結,可自我的意識已十分明顯,不讓誰反對。
相識才短短幾個時辰,心卻有了自己的方向,他向來開闊,不懂壓抑,適才又經齊吾爾提點,如當頭棒喝,爆出心底的欲流。
娶這姑娘當老婆,變得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緩緩地,眼睫輕顫,帶弟睜開眼睛,一瞬間還以為尚在夢中。
那男性面容懸在上方,黝黑的臉龐稜角分明,兩道粗濃直眉斜飛人鬢,鼻樑挺直,他小扇般的長睫正煽啊煽的,雙目炯炯神俊,蕩著莫名的柔軟。
「帶弟,說,說你要嫁我,跟我回塞外去。」他誘著,掌心熱勁已撤,卻仍殷實地裹復著姑娘胸前軟玉,盈盈豐滿,他喜歡這樣的觸感,拇指下意識摩挲。
胸口一陣暖、一陣寒,心跳一聲緊、一聲慢,而思緒凌亂。帶弟膚上泛起細小疙瘩,雙目愈睜愈大,圓溜溜地眨也不眨,驀然間,神志全數回籠。
「啊——」她尖叫,這輩子長這麼大,她從不知自己能發出如此尖銳高亢的叫聲,震得人耳鼓生痛。
「唔唔……」下一瞬,男性的大掌猛地摀住她的嘴。
「很晚了,這兒是客棧,會吵到別人的。」
「唔唔唔……」她拚命扭動,驚恐地發覺身上除復著一件薄被單外,全身光溜溜的,什麼也沒穿,而這個該死的男人還、還壓著她,對她毛手毛腳。帶弟心跳如擂鼓,已經分不清是氣憤多一些,抑或羞愧難當,她全身泛出潮紅,真想就這麼死了算了。喔——不!就算要死,她也會先手刃此賊。
「嗯,喔,帶弟……別、別動。你再這麼東扭西擺的,我、我的自制力要破功了。」他聲音沙嗄得嚇人,吞吐的氣息灼熱無比,噴上帶弟的香頰和頸項。
帶弟似乎察覺到男子身上的變化,他隔著被單抱住她,肌理僵硬,臉部的線條亦緊緊繃著。她不想懦弱地承認心中害怕,但她真的會怕,不敢再胡動,然而眸子卻死死瞪著,若眼光能殺人,他可能已死上上百次了。
李游龍柔和地瞧著她氣憤的臉,又嬌又俏,像朵生氣勃勃的花兒。
「帶弟,我同你求親呢,你嫁了我吧。」
下地獄等吧!鬼才嫁他!
帶弟檀口一張,使盡全力,狠狠咬住復在唇上的大掌。
「嘶——」也真夠狠絕,幾要扯下他一塊肉。瞧來,他真把姑娘惹火了。
趁對方鬆懈,帶弟連滾帶爬,將被單卷在胸前,縮進床裡的角落,兩眼充蹣戒備地瞪住他。縱使心中驚懼,她也絕不在他面前示弱。
「淫賊!」兩字由齒縫間擠出,酥胸起伏。
李游龍揉揉滲出血珠的手,濃眉微挑,很不以為然。「我是淫賊?!」第一次教人這麼罵呵,若她肯換個詞兒,那罵人的聲音……可當真好聽。唉,李游龍,你是賤骨頭。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問這話,帶弟整個臉紅似火燒,小手緊握成拳。
「我沒想到你膽子那麼小,只是個鬼臉而已,你嚇得跌到江裡,差些把水靈兒拖下去,水靈兒你記得吧?那個小小姑娘。我拉住她,卻來不及扯住你,原來你不識水性,我只好捨命跟著你一塊跳啦。」他笑,兩個酒渦又在跳舞,神情無辜。「你全身濕透又昏迷不醒,幸而船很快便靠岸了,我只好把你抱到這家客棧,訂了間房,怕你得風寒,只得脫了你的衣服,還灌了你一碗薑湯,我什麼也沒做啊,你一臉蒼白,好似要不能呼吸,身子又那麼冰,我才會替你揉揉胸口的。」說到這兒,他還抬起一掌作出揉捏的動作。
「你渾蛋!渾蛋!」帶弟罵了一句,內心沮喪地呻吟。
昏沉之境,她夢到的是十歲的自己,那一年夏,姐妹們跳進鄱陽湖中嬉鬧泅泳,她本是箇中高手,像魚般往很深很深的湖底游去……然後,兩腿在冰冷的湖中僵硬抽痛,她浮不起來,最後是大姐和來弟救了她。自那一年,她就忘記該如何划動四肢,在水中求生。
「你渾蛋!」她又罵,不知自己還能硬撐到何時,這真是太、太、太丟人了。咬住唇,硬不讓淚掉下來。
又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罵。唉,比「淫賊」好聽許多。他心一動,真不懂自己哪根筋不對了?!她越是壞脾氣,他就越著迷,總歸一句——李游龍,你賤骨頭。
「我哪裡渾蛋了?男子漢大丈夫,我扒你衣服,總要對你負責,我娶你!」
帶弟喘著氣,狠狠地道:「就算死,我也不會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