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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雷恩那

  這人實在是……實在是可恨極了!

  「李爺,且慢!」招弟亦出聲制止,由右切入,竟輕易地救下茶棚大叔,正因太過輕易,她心中不禁一突,猜測他僅是嚇唬人,並非真要傷誰。放下昏厥過去的大叔,她回眸望去,見帶弟和人狠鬥起來,鴛鴦刀招招陰沉凌厲。

  「帶弟!」招弟焦急大喚,一旁鏢師全立了起來,她打手勢要眾人稍安勿躁,朗聲勸道:「帶弟、李爺,大家住手吧!」

  「只怕我住手,竇二姑娘雙刀連番砍上,我命休矣。」他哈哈大笑,東躲一招,西還一式,輕鬆流暢,根本是逗著帶弟玩。唉,他只想她來理睬他,多瞧他一眼,別這麼冷著臉,可是……姑娘又教他惹火了。

  帶弟氣得俏臉紅通通,鴛鴦刀劈、撩、削、砍,傾盡平生所學,哪裡肯干休?

  「大姐!這人……他這人壞得很!是渾蛋!」罵了一句,招式更迅。早想將他砍成十七、八塊餵狗,再忍下去,她鴛鴦刀自抹脖子算了。

  眾人看得一頭霧水,招弟見情勢不對,長劍已然出鞘,進步連挑,迅雷不及掩耳地架開帶弟的雙刀,形勢陡轉,變成姐妹二人相互對招。

  「帶弟,別鬧了!快住手!」

  雙刀要砍,長劍要救,帶弟好幾次想回身再對付那可恨男子,都教姐姐的長劍格開,無法進擊。不、不!她定要將他大卸八塊,以解心頭之恨!一面擋開劍,分神瞧向他,見他雙臂抱胸,目中閃爍戲謔神色,好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帶弟渾身發顫,咬牙切齒,理智瞬間抽離,飛到天雲外去了。

  當下,心一橫,也不理會姐姐刺來的長劍,左手鴛鴦短刀以暗器手法向那張醜陋的笑臉擲去,接著縱身一躍,右手長刀朝他的門面狠狠劈下——

  「二姑娘!」

  「帶弟!」招弟厲聲大喊,長劍已刺出,勁力難收,而帶弟竟渾不顧己,拚命一般地撲向那位李爺。

  此際千驚萬險,沒誰來得及瞧清那男子以何等手法制住帶弟,他雙指扣住疾飛而至的鴛鴦短刀,一個旋身,已將姑娘抱在懷裡。

  帶弟大驚失色,男子粗臂像挾抱孩童似地將自己合臂攬住,她掙脫不開,眼見著他大掌擊出,欲掃偏姐姐刺來的劍式,但招弟見勢甚快,拼著氣血翻湧,硬生生在半途回勢,不教長劍刺傷帶弟,可是步伐無法止定,身子仍往這邊衝來,而男子的掌風就要拍上她的肩胛——

  大姐!一顆心提到嗓口,帶弟喊不出聲。

  霍然間,一抹藏青身影疾竄而至,斜裡打出,擋在招弟面前,來人承接了醜臉漢子的力道,單掌對單掌,「轟」地對上,炸得人耳中生疼。

  腦中亂哄哄的,帶弟片刻失去了聽覺,兩耳彷彿裹著一層薄膜,只覺這人抱住她,正疾風似地往後倒退,藉以洩去排山倒海的強烈勁力。

  好功夫!醜臉漢子暗暗讚歎。此番對上一掌,功力與自己竟在伯仲之間。

  可惜這人的名銜——「天下名捕」。唉,他最受不了就是當官的人,這麼糾糾纏纏,像麥芽糖,煩也不煩!瞧來,欲以四海作掩護,藏身其中,這步棋是走不下去啦!此刻不走,難道還乖乖束手就擒?

  忽地,他仰首哈哈大笑,不等眾人有所行動,身形猛地拔高,竟挾持帶弟揚長而去了。

  過仙霞嶺隘口,若欲往東,以甌江水運最為便利。

  此際,落日霞紅,兩隻鳥兒也不懼怕人,佇足在江心一艘小船船緣上,圓溜溜的眼張望著,盯著簡陋船裡的一男一女。

  「親親……」男子喚了一聲,像瞧什麼可人意兒的東西般,眉眼俱柔。

  姑娘抿著唇不說話,靜躺著,渾身酸軟,那美眸倔強地合著,不去看他。

  「點了你腰間麻穴也是迫不得已,你生我的氣,想罵我打我,可現下咱們在船上,你若動刀動槍的,怕要掉到水裡去了。」他笑聲低沉,帶著縱容。「你的鴛鴦刀在我這兒呢,我幫你保管著,等咱們上了岸,你想打我出氣,我乖乖讓你打,好不?」唉,為什麼還是不睬他?忍不住,他傾身過去,親了親她的香頰。

  「你——」帶弟終於睜開眼,終於開口說話了,可惜是怒至極處。「李游龍,你、你不要臉!淫賊!」天啊!她怎會惹上他?!攪得自己方寸大亂。

  他易容過的醜臉露出笑容,雙目神俊不減。「你第一次喚我名字,帶弟……帶弟,親親,嫁給我好不好?我想娶你當老婆。」

  這是第幾回求親引帶弟俏臉通紅,偏覺得他故意在言詞上佔自己便宜,從不認為他真心誠意。「你想捉弄我、笑話我,我才不上當!你、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長生鎖,把它還來!」聲音清亮精神,嚇得兩隻鳥振著翅膀,噗噗噗地飛走了。

  後頭搖櫓的船老大壓低竹帽緣,心中好奇之至,卻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量這一對男女,瞧起來倒像是某個寨子的土匪王下山擄來壓寨夫人,硬逼人家姑娘就範似的。

  李游龍略略沉默,大掌愛憐地摸著她的發、她的頰,靜靜地道:

  「長生鎖?你是說那條銀牌鏈子嗎?對,是我取去的,當作你給我的定情信物了,我還回送了你一籃梨,你收下了,不是嗎?男子漢大丈夫,我說過要對你負責,一定會娶你為妻,到頭來,你還是得嫁給我的。」

  為什麼對她有這般的心思?他曾經自問,卻覺一切如此自然,他的心從未讓誰駐留,直到醉心於一張嬌俏的怒顏,算是一見鍾情吧!

  想了想,還是那句老話——李游龍,你真是賤骨頭——那姑娘待他愈壞,他愈是放不下人家。

  帶弟豈知他的心思,最恨這個男人提及「負責」二字,彷彿將二人間發生過、那些羞也羞死人的事一再地重演。她忿忿地瞪著他,胸口起伏甚劇,想罵,卻已不知罵些什麼才好,這人的臉比牛皮還厚,恐怕連小金寶的八角銅錘也打不破,愈是罵他、理睬他,他愈是高興。

  「鬼才嫁你!你、你這麼著對我,到底想怎樣?」

  他笑,眨眨雙目。「我只是想你在身邊,瞧瞧你的模樣。有沒有誰說過,你生氣時的臉龐當真可愛,鼓鼓的、圓圓的,像發倔的小綿羊兒?」唉,生氣時已這麼教他動心,若是她肯笑一笑呵……

  不知他話中真假,帶弟努力不教雙頰泛紅,可是好難,又讓他惹得心思煩躁。

  「哼!」她乾脆咬唇閉上眼,態度轉為消極。

  見姑娘冷清著一張臉,全不理會,李游龍不由得歎了口氣,低低的、輕輕的、啞啞的,流瀉出心底想望,像拂過面頰的薰風,溫柔慵懶——

  「帶弟,你那麼喜歡馬兒和小貓,肯定也會喜歡牧場裡成群的牛羊馬兒的。我雖是漢族人,但自小在塞外長大,我的爹爹和阿娘也在塞外,住在一個很大、很青翠的牧場裡,冬季來臨,會有許多蒙族朋友趕著牛羊逐水草經過,他們都是很樸實、很可愛的朋友,會教你許多草原上生存的技巧,告訴你好多草原上發生的故事,等到夏天,牧場水清草綠,一望無際,而藍天浩瀚,能瞧見大鷹翱翔,我想……你會喜歡那兒的,和我一樣地那麼喜歡。」

  他心中勾勒著一張藍圖,緩緩述說,粗糙的指腹滑過姑娘秀致的鵝蛋臉。

  帶弟不願睜開眼眸,靜默地反抗著,但兩排眼睫卻輕輕顫抖,因他話中的感情和他的觸摸,讓心中複雜的悸動再難掩飾。

  *  *  *

  船並未如帶弟所預期、順流而下直至溫州。

  在甌江上行了一日,李游龍便讓船老大停船,接著健臂一舉,抱著帶弟在中途上岸,還將她的鴛鴦柳葉刀改繫在自個兒腰間,轉而北行。

  「李游龍,你放我下來!」帶弟又急又氣,真怕他要一直抱著她,此時人煙尚少,若入了城,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大姑娘教個大男人這麼橫抱過街,她、她她鴛鴦刀自抹脖子算了。喔,不!抹脖子前,她會先砍了他!

  「好。」難得,他答應得真爽快。接著彎身放下她,讓她兩腳完全踏在地上。「帶弟,我要鬆手了,你得站好,別摔了。」

  帶弟勉強站直,剛聽他道完,一步都還沒跨出,雙膝陡地發軟,半點氣力也使不上來,輕呼一聲,身子便往前撲去,倒進男子早巳敞開的胸懷裡,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還以為是姑娘主動地投懷送抱。

  「李游龍!」帶弟氣得想拾手捶他的胸膛,但也只是想而已,做不到。

  低沉渾厚的笑由男子胸腔逸出,他雙臂再次將她攔腰抱起,安慰般親了親她的秀額。「別氣了,親親。」他這麼喚她,那親密的感覺滲入心田,總教帶弟隱隱顫慄。

  「我腰上的穴,你,你把它解開。」帶弟暗暗發誓,往後,她定要將點穴這門功夫學成,也不會受制於人,教人這麼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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