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倒是沒有變得太多,只是兩鬢有些白髮絲夾雜其間,他還是那麼嚴肅的樣子。自他們最初見面開始,他就是那個樣子,可是卻是非常的關心她。以前他到南部看她時,私立學校的女同學們,都會用非常欽羨的眼光看著她,但他總是把她當成個丫頭,一點也不瞭解她的心事,也不會明白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拿起梳子刷刷頭髮,她選擇讓頭髮濕淋淋的垂在腦門後面,再快步的向樓下走。叔叔,或許以前你可以不懂,或是故意的躲避我的感情,但是現在,我絕不會再讓你忽視我的存在的,我是以一個女人的心情下這個決心的,至於你,等著接招吧!甩甩頭髮,柔柔很愉快的用手指梳梳聚成一團的頭髮,微笑的推開通往客廳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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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你自己也看到了:柔柔已經是個女人了。你不能再跟以前一樣,規定她不 能這樣、不可以那樣的,也不能再動不動,就把她送回南部去坐牢。」老金喋喋不休的 對著秉忠說著,手裡也沒停歇的幫秉忠把將空的杯子添滿。
「坐牢?」秉忠,也就是他們概稱的NICK瞇起了眼睛,他緩緩的放下雕刻細微的水 晶杯。「能不能請你稍微解釋一下,你說的『坐牢』是什麼意思?」
老金也為自己倒了杯酒,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之後,才平視著NICK。「NICK,別自欺 欺人了。難道你不覺得你把她送回南部,就是逼她坐牢?我知道她應有盡有,秀姨跟呂 叔會把她服侍得好好的……可是,NICK,她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你自己剛才也看到的 ,她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幫她找個保母就算了事!」
「那你的建議呢?留她住台北?老金,像她這麼純潔的小女孩,我怎麼敢把她放在 台北這個處處充滿陷阱、一天到晚有壞事發生的都市?」NICK端起杯子,沉思的瞪著裡 頭琥珀色的液體。
「NICK,她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你總不能保護她一輩子,該放手讓她長大啦!」老金不以為然的斜躺在沙發上說。
NICK歎口氣,交叉著手指,他瞪著桌面上的某一點。「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她是 我義父家所留下唯一的命脈,我必須好好的保護她,否則我就對不起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了。」
老金放下杯子。「她年紀也差不多了,你難道還不打算幫她找個老公?」
NICK防備的臉色立刻擺了出來。「誰說我沒有這個打算的?我已經過濾了不知道多 少的人選,官宦之家的子弟,我擔心她受不了那些政爭時的壓力;商場上的世家之子, 我又擔心那些紈瓣l弟會拈花惹草,對不起她;一般人家,我懷疑他們會不會是因為貪圖她的財產……」
「這麼說起來,你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囉?」老金揚起粗濃的眉毛,好奇的問道 。
「嗯!這可真是麻煩。偏偏她又沒有先告訴我,就跑到台北來了。」NICK非常苦惱 的仰頭,飲盡杯中的酒。
「其實,我想你也不必操心,人家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你乾脆放手讓她自 己去找,姻緣姻緣,婚姻一定要有緣才成立得起來,你就不必多心了!」
「我放不下心!我看還是把她送回南部好了,我再盡量抽時間回去看她,這樣…… 」NICK想想還是否決掉老金提議,他伸出食指撫摸著下巴。
「我才不回去!」柔柔像陣風般的跑來,她嘟起紅唇,看著NICK。「叔叔,你可不 可以不要再把我送回南部了?」
「妳不聽話了嗎?我……」NICK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著實的愣了一下。「我是妳 的叔叔……」
「哼!我不再叫你叔叔了。以後我就跟老金他們一樣叫你NICK,反正,我絕不回去 !」柔柔掠掠黏在頸子上濕濕的髮絲。
「咦!妳的頭髮怎麼沒有擦乾就跑下來了?萬一感冒了這還得了?老金,請你幫我 拿吹風機出來好嗎?」NICK不由分說的即衝進儲物間,抽出條乾爽的大浴巾,朝柔柔的 頭罩下去。
「NICK,你在幹什麼?」柔柔倒抽口氣,感覺到NICK的手隔著浴巾,正很有節奏的擦著她的頭髮。
「哪!NICK,吹風機。柔柔,妳的頭髮留得這麼長,整理起來會不會很麻煩?」 老金叼著牙籤,吊兒郎當的抓起她的一綹髮絲問道。
「還好啦!反正已經習慣了。」柔柔感覺到頭上按摩著的手指已經停止動作,緊接 著就是吹風機轟隆轟隆響起的聲音,伴隨著熱浪襲向頭皮。
「告訴妳多少次了?頭髮沒吹乾的時候不要到處亂跑,感冒就糟糕了。妳為什麼沒 跟秀姨還有呂叔說一聲,就自己一個人跑到台北來?」NICK邊吹著柔柔的頭髮,邊看著 她的眼睛問。
柔柔朝他眨眨眼睛,表情是一派的無辜。「NICK,你在說些什麼?這吹風機好吵,我根本聽不到你說的話!」柔柔說完很快的垂下眼睫毛,蓋住她的眼睛。
「我……該死,燒焦了。」NICK罵了一聲,馬上將吹風機移開一些,他懊惱的看著 那一小綹燒焦了的頭髮。
NICK匆匆忙忙的將吹風機塞進老金手裡,自己很快的跑進房間。「我去找把剪刀把 這些燒焦的部分剪掉,真是糟糕。」
「丫頭,妳又來了。」老金拿起吹風機,吹著柔柔的頭髮,他云韘o耳畔的說。 「每次NICK想說些妳不想聽的話時,妳就有本事把她的注意力引開;要不然就裝出 一副無辜的模樣,耍得NICK團團轉的。」
「我哪有?」柔柔接過老金遞給她的梳子,慢慢的梳理著略微打結的頭髮。「阿金 ,我懷疑他有沒有正眼看過我,也許在他的心目中,我永遠都只能是那個在山難中被僥 幸救活的小BABY而已。」
「不會的。妳剛才沒注意到──他看到妳只圍條浴巾站在那裡時的表情嗎?那絕不 會是慈愛的叔叔看著小BABY的表情。」老金想起來,仍覺得好笑的說。
「那他為什麼老要把我送回南部?難道他不喜歡我留在台北陪他?」柔柔不能釋懷 的反問。「他那個樣子,就好像我身上沾滿了病毒似的,想盡辦法要把我送得離他越遠 越好。」
「呃……」老金傾頭想了一下。「柔柔,我想妳必須給他多一點點的時間。一方面 妳是他義父的孫女;另一方面,妳卻又是個活生生的女人。如果是妳,妳是不是也得好 好的調適一番?」
柔柔氣餒的看著他。「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這樣動不動就把我送走,我覺得他 好像不喜歡我。」
「誰會不喜歡我們的小丫頭呢?哪!妳最愛吃的炸雞塊,我添了些芥茉在西紅柿醬裡 了。」阿進端了盤炸雞塊,送到柔柔面前。「喂!老金,NICK現在的心情如何?」
老金捲著吹風機的線。「還不錯,起碼在丫頭在這裡的日子,他的心情應該不會壞 到哪裡去。」
「是嗎?下午我打電話,通知他丫頭自個兒溜到台北時,他的咆哮聲,我看連南部 的秀姨跟呂叔都聽得到。」阿進誇張的比了比手勢形容著。
「的確,他馬上就撥電話過去了。這丫頭只留了張紙條,就偷偷的溜到台北來了, NICK暴跳如雷,把幾個假公濟私開小差、出去吃喝玩樂的職員狠狠的削了一頓,然後 開業務檢討時,又黑著臉,連連削得那些人灰頭土臉的。但是,只要碰到丫頭他就沒轍 了。」老金用下巴指指正在吃著雞塊的柔柔。
「柔柔,這回妳可是玩得過火了。NICK向來就是最重視妳的安全,請了全天候的保 全員,日夜不停的巡邏著房子,連妳上下課都有專人接送,而妳竟然……竟然一個人溜 回台北!」阿進連連搖著頭說道。「幸好妳平安的到達,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妳教他們 這一大票的人怎麼跟NICK交代?」
「我知道我是魯莽了些,可是我已經忍不住了嘛!整天像犯人似的關在那裡……」 柔柔噙著淚的說。「NICK他已經很久沒去看我了,我……」
「阿進,那些小剪刀你都收到哪裡去了?我找不到一把適合的幫柔柔修頭髮。」 NICK站在門口懊惱的說,一邊茫然的看著柔柔眼中的薄霧。「柔柔,妳怎麼了?」
「沒有啦!沾太多芥茉了。」柔柔扮了個鬼臉,指指碟子裡的芥茉。
阿進一言不發的走進房裡,過了一會兒,他拿了把小巧玲瓏的小剪刀出來。「要修 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