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一秒過去了。
嘩!一盆水在完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兜頭朝嘉翎的身上灑下來。
「噢!我的天!」她驚叫的爬起來。
濕答答的水由她的發滑落她的臉頰,繼而浸濕她一身的睡衣。金嘉翎現在狼狽得像只落水狗一樣。而罪犯還膽敢站在那邊對她咧開嘴角笑!
「我要殺了你,你這小鬼!」撥開黏在她臉頰上的髮絲,她捲起袖子,「我捉到你以後,我要狠狠的打一頓你的屁股。你這無法無天的小魔頭!」
「咐!誰讓你這麼愛睡!父親說,對付懶豬最好的方法是給它們一盆水清醒一下。」他還拉下眼瞼,露出白眼做鬼臉說。
竟把她當成小豬仔!君子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報這一箭之仇。
「你有膽別跑!」她指著他,一邊跳下床追著。席瑞特朝她再做次鬼臉,隨即拍拍屁股,溜了。嘉翎正氣得眼紅,顧不得身上穿的是睡衣,冷空氣直讓她想打噴嚏,她照樣的追了上去,準備逮到他好好教訓一番。
席瑞特一出了門便滿口鬼叫鬼喊,「巫婆殺人啦!她要吃我了!救命啊!救命!」
一開始,樓下還沒有什麼動靜。等到他們反應起來的時候,他們才一古腦的全往樓梯上衝。正好讓所有人全瞧見了金嘉翎渾身濕透的追著一路又跳又跑兼嘻哈笑的席瑞特。
這群人裡面,也包括了席家堡的堡主,鍾斯。
那是幅令人發噱的畫面,很多人都開始笑起來。
鍾斯自己則是忍著笑,捉住了像猴兒亂竄的瑞特。一手攔在嘉翎和他兒子之間。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盡量莊嚴的問。
「問你的寶貝兒子。」沒好氣的,嘉翎告訴他。
鍾斯則低頭看著正在他手中不敢亂動的瑞特,「瑞特,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啊!」小鬼紅著臉說。
「你還說沒有!」嘉翎拉拉她濕透的衣裳說:「這都是你的傑作。」
瑞特看看她,又吃吃的一笑。「好嘛!是我將水倒在巫婆身上的。」
「瑞特,我教過你,對女士要有禮貌。你要稱呼她為金小姐。」鍾斯更正他兒子說:「還有,不可以說金小姐是巫婆。」
「是的,父親。」瑞特又低下頭去。
「還有,」鍾斯繼續說:「你怎麼可以倒水在金小姐身上呢?」
「因為你說要見她。我才上去找她,誰知道她賴在床上不肯起床,所以我就想起來啦!你說過,豬仔喜歡睡覺,可以用水叫醒它們。所以,我才去端水了,想讓金小姐起床嘛!」瑞特的敘述又讓身後的一群騎土及待從們哄然大笑。連席鍾斯自己都掩飾不住他愈咧愈開的嘴角。看見父親的笑意,瑞特更得意的說:「你沒看到,當我將水潑下去的時候,金小姐的樣子——」
「夠了。」看一眼正氣得冒煙的嘉翎,鍾斯決定不要讓她氣過了頭。「我知道了。可是金小姐並不是豬仔。你想過你可能會讓她著了涼嗎,還有,我打賭那張床上現在一定是一團糟了。我處罰你去把那間房打掃乾淨,一點灰塵都沒有。知道嗎?」
「是的。」
「現在,你必須向金小姐道歉。」鍾斯將瑞特推到她身前。
「對不起,金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倒水在你身上的。如果我引起任何不便,我向你道歉,請接受我的道歉。」
堅持下去對嘉翎並沒有好處,特別當她是穿著這麼單薄的衣物站在這邊。許多雙眼睛正注視著。「我接受。還有,我要你保證它不再發生了。」
「我保證它不再發生了。」瑞特舉起一手說。
嘉翎點頭,然後看向鍾斯。
鍾斯拍拍掌心,「好了,戲看完了。大家可以回去用各自的早餐了。」
聽到主人的驅逐令,所有的人也三三兩兩的走下樓梯。回到他們剛剛用餐的餐室。隱約可聽到他們正熱烈的在談論這樁笑話。想必,一天的開始有笑話可聽是件稀有的事。
看到單薄睡袍下的嘉翎正打著冷顫,鍾斯對瑞特說:「去請布蘭穆嬤送幾壺熱水到金小姐的房間去。別忘了讓他們抬個大木桶上來。」
「我想,」他直起身對著嘉翎說:「金小姐需要泡點熱水,以免著涼了。」
「謝謝你這麼周到的考慮。」嘉翎閃開他溫柔的藍眸,她急急往上移。
「如果方便的話,」鍾斯在她身後說:「在你泡完水後,我想在書房見你。我們有些事該談一談。」
嘉翎猶豫了幾秒,「我知道了。」
她於是盡快的回到她樓上的房間,光是他眼睛拂過她的身體,她都會敏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所以,她只好遠遠的保持他們的距離。
☆ ☆ ☆
熱水一桶桶提上她的房間,倒入大木桶內,木桶已經刷洗乾淨了,倒入的熱水,騰騰冒著熱氣,提醒了嘉翎,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享受洗澡的樂趣了。想泡澡更是有困難,她每天都維持著例行的清潔,可是沒有想到她也有可以享受盆浴的快樂。
「謝謝。」她對一旁的布蘭說。
「哪裡的話,你還不趕緊到水中去泡泡,我看你的唇都快變成青色的了。可憐的孩子。」布蘭嬤嬤自己朝她的床邊走去,「我來替你整理床鋪。」
「不用了,我怎麼好意思讓你……」
「這是我的工作。我作了幾十年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布蘭揮揮手,
「不要管我,你儘管舒服的泡在水中吧!對了,肥皂就在你的右手邊的椅子上。這可是我特別留下來的一塊香皂。我用石楠花磨在裡面,包準你洗完後香噴噴的。」
還有手工制的香皂呢!嘉翎拿起那塊香皂,心中有著感動。這是個一切都由人類自行奮鬥創造的時代,也是雙手萬能的時代。被現代化工業寵壞的自己,何曾想過香皂能以手工來做?一塊香皂花幾塊錢就可以買到,人也學會浪費。現在她才恍然又想起「珍惜」。
她小心的脫下睡袍,跨進桶內。
「瑞特少爺也真是的。」布蘭搖頭春著床上、被上的一片水漬,「這下,你今天睡在哪裡呢?床已經全都泡了水了。」
嘉翎合掌掬起一手的水,撥到肩上。呼!她幾乎想發出讚歎。「我想,可以試著用布將水吸起來,然後風乾床墊吧!或許還會有救的。」
「那可得整張床都搬出去曬。在這種秋見愁的天氣,我懷疑會有足夠的太陽。」嬤嬤搖頭,她伸手拉起整床被,「我說——」布蘭嬤嬤瞪著床中間的落紅。
嘉翎手正拿著肥皂,小心的薄薄塗上一層。她沒發現布蘭話說到中途斷了。她還在笑著回答,「那倒是真的,這種天氣是沒有什麼溫暖可言。也許風會吹乾吧!」
「是!是!可能風吹一下會乾吧!」嬤嬤趕緊接了話說,一手則拉下那張床單。將它捲了起來。「沒關係,到時候,我再問問爵爺就是了。」
布蘭嬤嬤接著又東拍西弄的,半天後才說:「我出去了。對了,床上有套衣服是主人要我交給你的。你也不能成天穿那黑咕隆咚的衣服,趁這機會換件衣服去見他吧!」
「謝謝嬤嬤,你替我準備得太周到了。」
「謝什麼呢?應該的。」嬤嬤拉開了門,「別泡太久了。水冷還是會著涼的。待會那杯熱牛奶別忘了喝。我走了。」
嘉翎點點頭,看著嬤嬤抱著大棉被及床單走出門。
她又在水中眷戀了些時候,才不捨的站起身,擦乾水滴。她先拍乾了頭髮,讓水不再往下滴,才換上了那套古式(卻可能是這時最流行的)長裙。她摸摸這種天然的毛料,感覺真是與眾不同。嘉翎坐到火爐前,邊喝那杯牛奶,邊等著頭髮烘乾成型。
幸好她沒有燙起了頭髮,否則她現在很可能沒有辦法整理那頭亂髮了。她側著頭拍拍直順的髮絲。
約莫七成乾了,她才束起了頭髮,準備去見席鍾斯。
看著銅鏡自己的反射,她覺得兩束髮辮使自己顯得更清純年輕了。那兩朵天然的紅雲,顯現在她面頰上,襯得她更嬌俏。石楠的香氣,陣陣傳入她的鼻中。
嘉翎感覺她像十八歲的姑娘家,心兒怦跳著等著會情人,他讓她生命更鮮活了。
「少胡恩亂想,金嘉翎。」她責備自己,然後拉好自己的衣裙,朝著外面的書房走去。
她轉下階梯,走到二樓,那裡有著一間大書房。門掩上,嘉翎敲敲門。
「請進。」裡面的人回答。
嘉翎推開門,看見的是席鍾斯坐在他那張木椅上,木椅上還披著件獸皮。她想若在現代,他的角色會是攻城略地的商人,不,也許是更具侵略性的工業鉅子。不論是工業鉅子或是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比不上他現在領主的角色。這個角色,才能讓他的本性有所發揮。
「怎麼了?一進來就盯著我猛看,難不成我頭上長了一隻角?」他捲起桌上的一卷羊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