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彤乞願,你記住她的名字!」被激到發火的大總裁怒氣一揚。
「記住了,記住了,是彤小姐,總裁的吩咐不敢或忘。」嘿,套出話了吧!他真是功德無量。
自鳴得意的蔣修武樂得獲取第一手資料,準備向其他沒機會一睹佳人容顏的人炫耀,卻忘了彤乞願三個字只需向櫃檯詢問,熱心助人的伊娜一定據實以告,不用他使心機套話。
聰明反被聰明誤,看來他也不夠聰明,只是庸碌之輩,活該一輩子聽人使喚。
「現在你可以走了。」情報局特務。
呵呵……老大,想要我離開可不簡單。「彤小姐,請你務必做出正確評語,雖然我比總裁俊俏,比總裁好相處,比總裁專情又不濫交,你可以愛上我,但不要因我而徇私……」
「蔣、修、武——」殺人無罪,因為他是罪有應得。
聽著耳中嗡嗡作響的吼聲,彤乞願微縮了一下頸子,她看向兩個一般高大的男人,想起「明哲保身」這聖理名言,連忙捂著紅腫未褪的下巴往外退。
「兩位慢慢聊,不要起衝突,我出去逛一逛,你們要打要殺請便,不過避免毀壞傢俱,它們都是很珍貴的紅檜木材。」
她的話有矛盾,既要兩人別起衝突,又說打殺自便,只要不破壞室內擺設,還真叫人無所適從,不知到底要和還是要戰。
不過彤乞願推門而出後,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反而消弭,江天憑只是冷然地往木製躺椅一坐,不理會自得其樂的蔣修武。
「老大,你這妞兒很有意思,認真的吧?」一無外人在場,他的隨和立即變隨便,本性盡露。
「干你屁事。」他還沒資格插手管他的閒事。
「嘖,用字真不文雅,你應該說多謝關心,這樣才有教養。」
「說,你來這裡究竟想幹什麼?」
「來看未來的表嫂。」實話之一。
江天憑不作聲的看他一眼,既不反譏他的異想天開,也未表示認同。
「好啦好啦!我老實說,你要我查的那個公司其實是周董和朋友合股開設的,他們假借龍騰企業的名義向外招攬投資人,想藉此挽回日漸走下坡的事業。」就是藉別人的錢再度大展長才,恢復昔日的榮景。
「周雪莉的父親?」居然又跟她有關。
「沒錯,而且修文打聽出和周董合夥的那人有黑道背景,常使出卑劣手段迫人屈服,殺人放火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這是他憂心的地方。
「我見識過了。」但他不能放手不管,溫奶奶的處境值得同情。
江天憑氾濫到幾近變態的同情心又發作,見人有危不伸援手,他會寢食難安,終日記掛在心而無法專心工作。
「那你還決定要插手?」勇氣可嘉。
他點頭。「你籌備得如何?」
「差不多了。」就等他一聲令下。
「準備妥當就開始動工,別讓對方有機可趁。」他要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蔣修武拍拍胸脯,表示一切沒問題。「咱們要進軍旅館業了!」
以後交女朋友就多了個職稱——旅館大亨。
「瘋子。」一說完,江天憑揚唇一笑。
「是很瘋,我承認。不過你和表嫂進展如何,能不能透露一二?」他好向大家宣佈喜訊。
回答他的是一記很硬的拳頭,正中他最引以為傲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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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麼有慘叫聲,不會真鬧出人命吧?
走在離溫泉館一百公尺外的健康步道,彤乞願回頭一望,同情起慘遭修理的不幸者,她可以很確定發出淒厲叫聲的人是誰。
溫媽媽溫泉館地勢偏高,但又不像一般高山有著驚人的高度,所以只要遠眺前方能看到一片湛藍海洋,帆船和漁船穿梭其中,景色甚是迷人。
風一吹還會帶來海水的味道,鷗鳥凌空飛翔在海面上,粼光艷濫泛著金色光芒,叫人一看就愛上它的悠閒寧靜,盡忘凡塵俗事,心情開朗的徜徉於微風之中。
「這裡有很多感人肺腑的故事,一頁頁、一篇篇都寫著叫人感動的過去,不少來這片土地的朋友都捨不得離開,進而在此定居。」
他們擁有最純淨的大海,原始的森林,以及最有人情味的鄉親,純樸的孩子不會有邪惡的心,樂觀上進的展開雙臂歡迎熱情過客。
「溫奶奶,你的腳好些了嗎?」看她行動頗為艱辛,彤乞願連忙上前攙扶。
「老毛病嘍!山裡濕氣重,一入夜它就找我麻煩,習慣了。」哪天不痛她還怪難受的。
「沒想過要搬到鎮上住嗎??看醫生拿藥也比較便利。」祖孫倆住得遠並不妥當,一有事情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溫奶奶恬靜地笑了笑。「是想過,不過割捨不下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畢竟人在情在,人不在,情也散了。」
她想留住對丈夫的回憶,不管時間如何無情,只要她活著的一天,就要惦著曾發生的點點滴滴,看顧丈夫深愛的土地。
要是她離開了,記憶會慢慢淡去,最後淹沒在漫漫荒草之中,再也找不回當年為愛不顧一切的感動。
「聽溫奶奶的口音不像原住民,而且應該受過滿高的教育。」她這麼猜測。
「是嗎?」一雙眼皮住下垂的鳳眼流露出一絲緬懷。「我是東大畢業的高材生,娘家在高雄。」
幾年沒回家她已記不清楚了,父母的容顏還停留在她二十四歲那年。
彤乞願微訝,小聲的問道:「是日本的東京大學?」
太叫人驚訝了,在教育不普及的年代,溫奶奶居然能到日本留學,家境肯定不錯。
「呵呵……想不到吧,還有更意外的,東大的學生竟然愛上目不識丁的魯凱族勇士。」想到此,她有如回到少女時代,臉上微泛甜蜜色彩。
「什麼,你愛上沒文憑的山地人?」一開口,她馬上懊惱自己對原住民的不敬。
番仔、山番都是對他們的蔑詞,以前封閉的民風容不下異於漢民族的風俗習慣,對其強悍的作風,以及鬆散的生活方式感到不滿,每每以輕視的眼光不肯與之來往,視他們為低等族群。
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民族意識逐漸抬頭,少數民族開始受到重視,雖然還有些人對他們的觀點仍未改變,但大多數的人都已能接受原住民族群。
不以為意的溫奶奶只是抬頭望天,神情平靜。「你的反應我能瞭解,當初我父母反對的態度比你還強烈,認為我是中了巫師的邪術,才會死心塌地的愛著一貧如洗的山地青年。」
回想起那段可歌可泣的感情,她不覺莞爾一笑。
為了一篇采究歷史戰爭的畢業論文,她由東京回到台灣,走訪各部落詢問相關的英勇事跡,最後來到恆春。
在這裡,她結識了一位擁有一口白牙,皮膚黑得發亮的頭目之子,在他不甚標準的國語介紹下,認識了這片山林的美麗。
而後他們情不自禁地墜入愛河,瞞著其他人偷偷交往,以寫論文之名和他住在一起,直到思女心切的母親想來看看她是否安好才東窗事發。
「有一度我想放棄這段感情,因為文化的隔閡、教育的差異以及父母的阻攔,我們曾分開兩年,這段期間內,我回到東京完成學業,甚至交了個日本男友。」
但是她忘不了最初的悸動,那份深入骨髓的愛戀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入她的血液裡,經由微血管沁入身體每一部位。
她想他,相思難耐,每夜都哭著醒過來,望著相同的星空遙想遠方的愛人。
愛讓人癡狂,之後她根本顧不得家人的期望,以及他們口中的美好未來,毅然決然地拋下正準備訂婚的未婚夫,直奔有愛存在的山上。
「好笑的是他剛要迎娶鄰村頭目的女兒,我呢,就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婆子,拉了他就跑,也不管兩村的人追在我們身後,硬是強把他搶過來。」溫奶奶—說完,揉著發疼的膝蓋哈哈大笑。
「你後悔嗎?」真猛,換成是她只能含淚相送,獨自心碎。
「先生小我三歲,是習俗中的相剋數字,注定會大吵大鬧,以分手作為結局,可是他過世以前,我們連一次架也沒吵過,每次都是他讓我。」
「其實我的脾氣不是很好,既火爆又衝動,才會和家裡鬧得不可開交,還走到老死不相往來的決裂地步,若問我後不後悔,我只能說不後悔和丈夫相愛,卻後悔沒有和父母好好溝通,連他們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笑中有淚的溫奶奶輕拭眼角,往事不堪回首,若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她會有不一樣的作法,讓愛情和親情都不流失,找回被遺棄的希望。
「你很勇敢。」光看她為愛勇往直前的精神就叫人敬佩。
「你也可以很勇敢。」
「我?」彤乞願吃驚的指指自己,十分驚訝她會把話題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