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爸擁有一些冠洋建設的股份,本來是想轉賣給妳林伯伯,套點現金來救急,結果妳林伯伯知道了,慷慨地主動說要借錢給妳爸。」
「真的嗎?那不是很好嗎?」映苓鬆一口氣。「這樣爸公司的財務危機應該可以暫時解決了吧?」
「是可以解決,不過妳林伯伯有個請求。」盧媽意味深長地停頓,直視女兒。
映苓心一跳,有股不祥預感。「林伯伯該不會……呃……」目光落向桌上的相親簿。
「沒錯。」知道女兒猜到了,盧媽開門見山。「這個年輕人最近很得妳林伯伯看重,準備培養他當接班人。」
「我不要!」映苓激動地跳起身,搖頭。「這不就是所謂的商業聯姻嗎?我拒絕!」
「映苓,妳聽我說──」盧媽試圖想勸女兒。
可惜她完全不想聽。「媽咪!你們怎能這樣?我不相親!我說過了,我想交男朋友自己會去找,不需要你們來插手!」
「妳聽我說,映苓。」見女兒動了氣,盧媽反似心軟了,幽幽歎口氣,目光變得溫柔。「妳還忘不了高中那段初戀,對嗎?」
映苓不答腔,臉色刷地蒼白,拳頭緊握,顫抖著。
「媽咪知道,妳很愛那個男孩子,這麼多年來,妳一直沒能忘了他,一直還想著他,對嗎?」
「我……就算想也沒有用。」映苓啞著嗓子,眼眶泛紅。「他已經……死了。」
被她害死的。映苓心口劇痛。
盧媽凝望女兒,眼神複雜,隱隱掠過一抹愧疚,然後,她又歎一口氣,拉過女兒冰涼的手,輕輕撫摩。
「妳看看相片吧,映苓,妳看了就知道了。」
「……我不看。」
「看一眼吧。就一眼,好嗎?」盧媽柔聲勸道。
映苓閉了閉眼。「好吧,媽咪要我看我就看……可是我先聲明,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不相親就是不相親,你們別想逼我。」
「好,媽咪知道。」盧媽微微一笑,將相親本子遞給她。
她無奈地接過,更無奈地打開,眸光漫不經心地落下,卻在認清那人五官相貌時,心神劇震。
這人……這男人,怎麼長得跟他……那麼像?
她眼前一眩,幾乎暈倒。
「媽咪,這怎麼回事?這人……是誰?」
「他是冠洋建設的總經理,鍾晏銘。」
砰!
相簿摔跌在地,映苓搖晃的身子也差點摔倒在地,她抓住沙發扶手,不敢相信地瞪著母親。
「他是……晏銘?」
「是。」盧媽黯然點頭。
映苓呆若木雞。「怎麼可能?」
他不是……死了嗎?
第二章
「寶兒妳說,這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送走母親後,映苓心情久久不能平復,好不容易等到秦寶兒歸家,她立刻抓住好友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傾訴心中迷惑。
她眼眶是紅的,臉卻是雪白,沙啞的聲音像一半梗在喉嚨裡,在寂靜深夜裡聽起來,格外惹人心疼。
她是太過驚駭了,一個她深深愛著的男人,一個她曾與他山盟海誓、盼望能攜手共度一生的男人,一個她以為早已死去多年的男人,原來,還好端端地活著。
這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議了。她,是在作夢吧?
「我一定是在作夢,寶兒,一定是的。」映苓呢喃,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他不可能還活著……如果他還活著,為什麼瞞著我呢?為什麼這十年來,丟下我一個人獨自受苦?為什麼?為什麼!」
「映苓,妳冷靜一點。」秦寶兒見她情緒逐漸失去控制,擔憂地抿著唇,臂膀摟過她,溫聲勸慰。「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緣故,妳先別胡思亂想,去見他,把事情問清楚。」
「妳的意思是,要我去跟他相親?」映苓抬起頭,眼神無助。
「嗯,至少要把事情原委弄清楚。」
「我也很想去,可是……我不敢。」
「為什麼?」
「因為我怕去了,就會發現我真的是在作夢。」映苓小小聲地道出內心的恐懼。「我怕到時來的,根本不是他,是另外一個人。」
「如果妳不去,又怎會知道呢?萬一真的是他呢?妳不想再見到他嗎?」
「我當然想!我當然……想。」映苓啞聲說,垂下眸,淚水偷偷墜落。怎麼可能不想見他呢?她當然想,只是──
「寶兒,妳知道嗎?這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後悔。」
「我知道。」秦寶兒拍她背脊,心疼地撫慰。「我知道。」
她聽說過好友跟那個男孩的故事。映苓是在高中時認識那男孩的,那男孩家境不好,半工半讀念大學,工作讀書兩頭燒,過得極辛苦,可惜出身富家的她,不懂得那男孩的苦。
她抱怨那男孩沒時間陪她玩,說別人的男朋友都會騎機車載女朋友去兜風。為了討她歡心,那男孩跟同學借了機車,載她出去,她卻嫌機車小,坐起來不舒服,在車上和他吵架,導致那男孩一時分心,與出租車相撞……
「我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我不是吵著要他騎車載我去玩,如果我沒在車上跟他吵架,那他也不會……」映苓哽咽,心海翻湧,悔恨成災。
是她害死他的,她一直這麼想。
她好希望一切能夠重來。如果時間可以倒轉,她不會再那麼任性,不會再跟他鬧脾氣,她會好好地愛他,珍惜他,她每天都會告訴他,她愛他,好愛好愛他。
一念及此,映苓驀地痛哭失聲。「我真的……好愛他。」
「那就去告訴他吧!」秦寶兒傷感地擁緊她,柔聲鼓勵。「映苓,提起勇氣,去跟他見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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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姊妹不停地加油打氣下,映苓總算下定決心,答應去相親。
聚會地點安排在一家五星級飯店,為了讓年輕人感覺自在,盧家父母決定不出席,林四海也只是以老主顧的身份,吩咐飯店安排最好的包廂,最棒的餐點。
相親時間約定下午三點半,午茶時間。
可是映苓卻提早到了,還不到三點,她便在服務生帶領下,踏進林四海的專用包廂。
這間包廂佈置得很舒服,不但有成套的意大利沙發、家庭劇院音響、超大尺寸的LCD屏幕,落地窗外,台北街景更是盡收眼底。
映苓來到落地窗前,卻無心欣賞美景,她呆站著,心跳狂野,滿心只是想著,等會兒跟鍾晏銘見面後,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嗨,好久不見。
太平淡。
沒想到你能當上冠洋的總經理,恭喜你了。
太生疏。
為什麼你還活著,卻不來找我?
太咄咄逼人。
老天爺!她到底該怎麼辦好?
玻璃窗上,反照出一張眉宇憂鬱的秀顏,櫻唇顫抖著。
久別重逢,照理說她該有千言萬語想說,卻找不出一句合適的開場白。
而且那人,真的會是她一心期待的人嗎?會不會,只是一場誤會?
她額頭抵著窗,焦躁的氣息在窗上染出一圈圈白霧。
時間,依照一貫的速度,一分一秒過去,她卻一下子感覺過得慢,一下又懊惱太快了。
終於,三點半到了。
映苓驚顫地望著表面,心跳停止。
三十秒後,門扉傳來剝響,很禮貌地輕敲兩下。
「盧小姐,鍾先生到了。」女服務生的嗓音,好明亮。
她的心情,卻無法如此明亮,有些晦澀,有些酸,還有說不出的慌張。她僵著身子,直到女服務生離開後,都還無法言語。
反倒是鍾晏銘先開口。「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聲音很冷淡,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
映苓喉頭忽地劇烈一縮,她忙摀住唇,不許軟弱的嗚咽衝出口。
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轉過身,目光先是定在那人胸口,然後,像耗費全身所有力氣似的,往上揚──
斜飛的濃眉,狹邃的眼眸,曾經因傷斷過、略微歪斜的鼻樑,以及一張緊抿著、毫無笑意的唇。
是她熟悉的五官,是她一心牽掛的那個人!
「晏銘,真的是你……」淚水,在她蒼白的臉上放肆地交錯,她無聲地啜泣著,滿腔喜悅,卻也神傷。
「真的是你……」她抓住沙發椅背,撐住自己虛軟無力的雙腿。
相較於她的激動不已,鍾晏銘對於與初戀情人重逢卻顯得冷漠,身軀昂然挺立,臉上毫無表情。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沙啞地問:「你沒想到會見到我嗎?」
「我知道會見到妳。」鍾晏銘撇撇嘴,想起前兩天從老董事長手中接過她的相片時,他也曾經震驚失措,幸虧現在他已經調整好心情了。「我只是沒想到,妳居然會同意跟我相親。」
「為什麼不同意?我一直想再見到你。」她伸手抹去眼淚,微笑了,笑容在淚光閃爍下,格外清甜。
他一震,不悅地咬住牙。
「妳不知道林董跟妳父母打什麼主意嗎?他們是希望我們能為了雙方的利益而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