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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溫芯

  為什麼不乾脆讓我死了?為什麼還要救活我?

  活下來的人,不該是我。

  晏銘才是那個比較好的人,總是他在包容我,寵著我,我只會對他發脾氣,從沒真正體貼過他。

  現在想想,晏銘跟我談戀愛,真的幸福過嗎?

  我給過他,一點點幸福嗎?

  他怎麼會喜歡上我這種女生?我一點都不懂得溫柔……

  我好後悔。

  晏銘!我好希望一切能夠重來。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我一定不會再那麼任性,不會再跟你鬧脾氣,我會好好地愛你,珍惜你。

  我每天都要告訴你,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好痛苦……

  不要了,我再也不要談戀愛了,永遠都不要了!

  我不配愛別人,我只會傷害別人,根本不能給人幸福……

  晏銘,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也只要你一個。

  可惜,我沒有機會彌補你了,永遠都沒機會了──

  第九章

  她竟然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彌補他,還有機會給他當年來不及給的幸福,還有機會每天見到他,對他說愛。

  她感謝上蒼。

  想著,映苓不禁甜甜地笑了起來。她坐在餐桌旁,伸手輕輕揉著自己包紮著繃帶的腳踝,感覺到的卻不是腫痛,只有滿腔的感恩。

  只要年少時的遺憾得以彌補,她不在乎自己身上要受什麼傷,心上又要受什麼痛。

  只要還能見到他,還能待在他身邊,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

  而現在,換她來給他幸福了。

  她笑著翻閱筆記,握著色筆,在本子上勾勒出一道道菜色。她一向喜歡設計新菜色,尤其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而創作。

  她但願有一天,能見他就坐在這張餐桌的另一邊,心滿意足地吃著她為他準備的料理,然後稱讚一聲好吃。

  她哼著歌,興致勃勃地塗塗畫畫,在腦海裡想像著每一樣材料融合起來會是怎樣的滋味。

  忽地,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起身欲接電話,一時不察,沒注意保護受傷的腳踝,又扭了一下,傷處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

  她呻吟一聲,顧不得察看傷口,一拐一拐地走到客廳茶几前,接起電話。

  「映苓,是我。」線路另一端,傳來秦寶兒輕快的嗓音。

  「寶兒,什麼事?」映苓強打起精神,笑問。

  「妳不是問我,有哪個耳科醫生比較好嗎?我幫妳問到一個,他治療過很多聽力障礙的Case,病人對他風評都很不錯。」

  「真的嗎?太好了!」映苓眼睛一亮。「快告訴我怎麼聯絡他。」

  「哪,妳拿紙筆抄一下──」秦寶兒念了醫生姓名和聯絡電話。「我已經幫妳預約了,明天妳可以先去找醫生聊聊。」

  「太棒了!」映苓喜不自勝,隔著電話送了個響亮的吻給好姊妹。「寶兒,妳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感謝妳啦∼∼」

  「不用那麼客氣啦。」秦寶兒見她那麼開心,輕輕一笑,但不一會兒,語音又一沉。「我只希望妳那個笨老公能瞭解妳對他的苦心,不要再折磨妳就好了。」

  映苓沒答腔,靜靜地微笑。

  「好啦,我待會兒還要開記者會,不跟妳聊了,拜。」

  「拜。」

  掛斷電話後,映苓握著話筒發愣。雖然好友替她找到醫生她很高興,但想起下午丈夫得知自己一直藏住的秘密被發現時,那激動暴躁的反應,她又禁不住擔憂。

  雖然他後來把離婚兩個字收回去了,也堅持送她去醫院包紮,再一路開車送她回家,表面上兩人的爭端已落幕。

  但她的心總是不踏實,深怕自己走錯一步,又惹得他發怒。

  映苓歎氣。

  晏銘一定不願意和她一起去看醫生吧,說不定還會恨她一再挑弄他不為人知的傷口。

  唉,她不想傷害他啊!她能理解他經常聽不清別人說話的挫折,也能猜到他為什麼不願讓別人得知此事。

  該怎麼勸他才好呢?

  映苓兀自沉思著,連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聲都沒發覺,過了許久,她才漸漸地感到背部有種奇怪的燒灼感,彷彿有某人正專注地看著她。

  她茫然轉過身,映入眼瞳的人影教她大吃一驚。

  「晏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實在太過驚喜,她忍不住快步往他身邊奔去,結果腳踝又是一陣吃痛。

  她皺了下眉,還來不及喊出聲,鍾晏銘已經衝過來,一把抱起她。

  她嚇一跳。「晏銘,你怎麼了?快放我下來。」

  他沒說話,低下頭,直盯著她,陰鬱的眼底燃著灼熱的火苗。

  她被那樣熱烈且奇異的眼神看得臉紅心跳。

  「怎、怎麼了?」她嗓音虛弱。「幹麼……這樣看我?」

  他依然沉默著,眸光依然如火鉗燙著她,然後,他抱著她直往臥房裡走去,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她不懂他突來的舉動,怔忡地瞧著他,臉頰紅得像顆蘋果,心跳撲通地跳。

  鍾晏銘在床邊坐下,忽地拉起映苓左手,湊到眼前細細端詳,發現那白玉似的腕上果然有道長長的、淡淡的疤痕,他濃眉皺緊,眼角一陣一陣地抽搐。

  「晏銘?」見他變了臉色,她慌亂且迷惑。「你沒事吧?」她坐起身,伸手想撫摸他緊繃的臉。

  他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覺到從他掌心傳來的一股冷涼的濕意,那雙粗糙且結實的大手,顫抖著。

  映苓心一擰,胸口抽痛起來。「你怎麼了?晏銘,是不是不舒服?感冒了嗎?還是──」

  她驀地頓住,驚愕地感覺著他靠過來,沁涼的前額與她相抵。

  「晏銘?」她啞聲喚,他溫熱的鼻息吹拂著她的臉。

  他究竟怎麼了?

  她不懂,只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顫抖著,身子也顫抖著,與她相距只有一毫釐的臉,似乎,微微染上濕意。

  濕意?!

  映苓驚愕地一凜。

  難道他……在哭嗎?

  她焦躁不安,輕輕推開他,眸光在他臉上流連,觸及他發紅的眼眶時,她倒抽口氣。

  他真的哭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紅紅的眼,頰上透明的淚痕,心跳一下子停止。

  從認識他到現在,她不記得自己曾見他哭過。他總是那麼堅強,那麼硬氣,即使以前他工作學業兩頭燒,一肩挑起照顧弟妹的責任,還得分神哄她這個任性的女朋友……壓力像一條拉緊的橡皮筋,隨時會繃斷,仍不見他有認輸的跡象。

  他從來不掉淚的啊,為什麼現在……

  「你怎麼了?晏銘,告訴我你怎麼了。」她心疼得無法自己,眼眸跟著發酸,淚水一顆顆墜落。「是工作上不如意嗎?還是你的弟弟妹妹怎麼了?還是因為我……是我太惹你生氣嗎?你是不是很不想見到我?」

  也許,真是因為她。

  因為她太煩人,執意糾纏他……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只想到能待在他身邊就是畢生最大的幸福,卻沒想過,這也許正是他最大的不幸。

  他一定很不想見到她吧!誰受得了每天被迫面對自己最厭惡的人?

  他一定壓力很大,她卻完全沒發覺,只沉浸在自己的愉悅裡……她這樣做根本不是愛,愛一個人不該讓對方痛苦。

  「對不起,我錯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苦,沒想到我會給你這麼大的壓力。」映苓哽咽,心口像刀在割,痛到不能呼吸。「我知道了,我不會再為難你了……我會要我爸將冠洋的股份轉讓給你,我也會跟你離婚……對不起。」

  話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心酸的嗚咽聲,右手掩住臉,掙扎著想下床。

  「妳去哪裡?」他迅速拉回她,顫抖的嗓音竟像十分驚慌。

  她低聲啜泣。「我會搬離這裡……」

  「妳哪裡也不准去!」他推倒她,俯下身,用自己的身軀將她囚在床上。「我絕對不允許妳離開我。」

  「可是──」

  「妳這傻瓜!」他打斷她,拇指抵住她蒼白的唇。「為什麼不跟我說……不,其實妳跟我說過了,只是我不肯相信,笨的人是我,是我誤會了妳,是我傷透妳的心,我該死,真該死!」

  他口口聲聲咒罵自己。

  她愕然,迷濛著眼瞧著他,不明所以。「晏銘,你為什麼要這樣詛咒自己?你不要這樣。」

  他驀地抬起眸,迎向她,她震驚地發現他眼眶全讓紅色的傷痛佔領。

  「映苓,妳那時候一定很心碎,對吧?」

  「什麼時候?」她不解。

  「十年前。」他啞聲說,手指柔柔地撫過她腕上那道永遠無法完全褪去的疤痕。「妳以為我死了的時候。」

  她怔住。

  「妳竟然傻到拿刀割自己。」他攬過她,涼涼的唇在她耳畔心疼地吻著。「幸好妳奶奶及時把妳救回來了,否則我就算下地獄,也彌補不了對妳的遺憾。」

  「晏銘。」她怔怔地聽著他自白。「你怎麼……你都知道啦?」

  他點頭。

  她不敢相信。「你怎麼會知道的?是我爸媽跟你說的嗎?可是他們應該也不曉得啊。」

  「他們看到了妳的日記。」

  「我的日記?」映苓蹙眉,恍然大悟。「他們怎麼可以偷看我的日記?可惡!就算看了,也不該跟你說啊,我明明說過不要他們再插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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