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安迪聽到他所說的話,只是從鼻孔中開哼一聲。「文笙,說到這點,你 才是令我們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你竟然為幸運堡找了個中國女人當新娘!你們查斯特 真是個奇怪的家族,總是喜歡找異教徒通婚,不是中國女子,就是像你祖母那種吉卜賽 女巫……」
「在我的眼裡,她們並非異教徒,她們都是人類,而且是有著高尚心靈的美好人類 。安迪,放棄毒品,這件事我們不會張揚出去,至於你的那些毒品……」
「不,太遲了,我已經陷得太深了。你知不知道這批貨是誰的?黑手黨,是黑手黨 的!因為我一直交不出貨,他們已經認定是我黑吃黑,如果在……」他舉起手腕看了看 精美豪華奢侈象徵的鑽表。「如果我沒有在十小時內交出那些海洛英,他們就要對我發 出狙殺令了。」
「黑手黨?你竟然跟黑手黨扯上關係?」文笙訝然地叫了出來,而身旁的馬修也倒 抽了口氣。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只有及早找到那批貨才能救得了我跟席維亞。文笙,你 要恨就恨我吧,但是席維亞是無辜的,她是因為我的苦苦哀求才答應替我帶貨的,只要 把貨交出來,文笙……」安迪見他沒有反應,著急地吼。
「貨不在我這裡……」文笙沉重地歎了口氣。
「那,你的未婚妻她……」安迪立即拿起電話,撥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來。「是不 是她吞了我的貨?是不是她把我的束西弄走了?不行,我得去找她,我得把東西找回來 !約克公爵已經向席維亞求婚了,我不能妨礙席維亞追求幸福的機會,我要去找她,我 得找到那個中國賤人!」
撕下一大塊的膠布貼住文笙的嘴,安迪整個人突然呈現出亢奮的神情,將一大盒的 子彈都倒進口袋中,然後行色匆匆地跑出去。
* * *
在那雙有著粟色光芒的眼珠注視之下,艾琳只得訕訕地舉起沾滿泥巴的手,尷尬地 對那名全身黑的莉莉夫人揮揮手,臉上掛滿了尷尬的笑容。
「日安,夫人。」雖然腳踝痛得令她一移動就痛徹心肺,但艾琳還是小心翼翼地挪 動自己,希望令自己顯得較為端莊些,可是從莉莉夫人嘴角僵掉的笑容看來,成效似乎 不大。
「我可以請教妳坐在那裡做什麼嗎?」拎著小小的籐編野餐籃,莉莉夫人懷裡抱著 的小波卡犬,正充滿好奇地睜著圓亮眼睛,打量著渾身沾著泥債的艾琳。
「呃,我墮馬了。」在莉莉夫人的攙扶下,艾琳狼狽地站了起來,試著將自己弄得 清爽些,但那些可惡的泥巴就是非常頑固地不肯離開她的衣物。
「墮馬?唔,難道文笙同意讓妳獨自一人騎馬?那麼他就太不應該了;婚禮就快到 了,萬一妳受了傷,那可怎麼辦?」莉莉夫人嘀嘀咕咕地扶起艾琳坐進她的迷你柯士甸 ,搖著頭地發動車子。
「夫人,可否麻煩妳送我回幸運堡?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須告訴文笙,韋伯先生 他……」
車子一個緊急煞車,莉莉夫人滿臉驚嚇地盯著她。「小姐,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妳: 不要跟韋伯家有任何牽扯?這兩個家族的世仇已經上百年了……」
「我知道,可是韋伯先生是為了救我才被安迪捉住的,我必須告訴文笙這件事!」
艾琳簡單地說完經過情形。
「安迪,妳是說安迪.瑞奇?」看到艾琳肯定的表情,莉莉夫人難以置信地搖搖手 。「不,不可能,安迪怎麼可能對韋伯先生做出這種事,他是個出身那麼高尚的好年輕 人。」
「可是,夫人,這是千真萬確的。韋伯先生為了救我才被安迪敲昏,我因為不會騎 馬,才從韋伯先生的馬上摔成這樣。」她極力地向莉莉夫人解釋著,看她那個不相信的 樣子,更是令艾琳好幾次咬到舌頭。
在有理說不清的情況下,莉莉夫人宣佈了她的決定-她一口咬定艾琳是驚嚇過度, 所以才會語無倫次,而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先到她家好好泡個澡,再喝杯荼壓壓驚。
就這樣不由分說地,艾琳磨著牙的看這個滿臉皺紋,但開起車來卻如同拚命一般的 老太婆,哼著小曲兒的將自己載到個陌生的地區,還風馳電掣地往前衝。
也罷,我到她家再打電話通知文笙好了。眼看路旁的交通警察在見到這輛小小油亮 的述你柯士甸時,都紛紛的舉起大拇指,而莉莉夫人則咯咯笑著回按幾聲喇叭,艾琳只 得氣餒地如此告訴自己。
* * *
望著浴缸裡那池混濁的泥水,艾琳歎口氣的將莉莉夫人所找出來的衣服穿上。那是 充滿二0年代風味的合身小洋裝,在領口跟袖口還縫綴著染成黑色的鴕鳥毛。令這套墨 紅色的洋裝透露出遮掩不住的冶艷風情。
「我瞧瞧,唔,挺適合妳的嘛,這在大戰時期可是最流行的時尚了,沒想到這麼多 年過去後,我還會再見到這套衣服穿在年輕女孩兒的身上。來,喝杯茶吧,我在妳的荼 裡加了苦艾和迷迭香,那可以使妳的神經鬆弛的。」換上套寬鬆的長袍,莉莉夫人要傭 人端上萊,親自為艾琳倒茶添加鮮奶。
「夫人,可否借用妳的電話,我想文笙大概已經在奇怪我到哪裡去了。」梳著還濕 漉漉的頭髮,艾琳焦急地問道。
「電話?很抱歉,親愛的,在我這裡可能沒有那種文明的玩意兒。」莉莉夫人抬起 頭,眨眨眼後,一本正經的答道。
「嗯?沒有電話!那麼妳平常是怎麼跟別人聯絡呢?」大吃一驚地停下梳頭的動作 ,艾琳訝異得忘了自己原先在幹什麼。
「聯絡?呃,我有忠實的查理,他會為我送信到所有想聯絡的人手中的。這樣吧, 我寫封信告訴文笙妳在我這裡,請他來接妳回去好了。」莉莉夫人說著,自沙發旁那個 古色古香的木箱子裡,拿出一張有點霉味的紙,架起了老花眼鏡,用潦草的宇體寫著信 。
幾乎要抓狂的聽著莉莉夫人二子一句地念著親愛的文笙—艾琳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勇敢地直視她因為眼鏡滑落鼻頭而圓睜的眼睛。
「夫人,不必麻煩了,我看還是我自己回去一趟算了。麻煩妳的車借我,好嗎,」
禮貌而又堅決地說著話,艾琳手腳俐落的將長髮編成了個散散的辮子,直勾勾地盯 著莉莉夫人。
可能生平沒有見過別人對她這麼魯莽,莉莉夫人一臉心臟病要發作的模樣,在艾琳 再次要湊近她時,她如同屁股上裝了彈簧似的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將車鑰匙交給艾琳 。
「謝謝妳,我會盡快歸還的。」話還在空氣中飄揚,她已經像陣風般的衝出去了。
「這……這…………她真的是文笙所形容溫柔可愛的中國女子嗎?我哪天一定要好 好的問問文笙那孩子!」撫拍著胸口,莉莉夫人喃哺自語的說著,又接連喝了幾口荼。
第九章
感覺到手腕的領帶已逐漸鬆了,文笙略微一用力,雙手立即獲得自由。他以最快的 速度解開腳上的皮帶,撕去嘴上的膠布,迅速地甩動手腳,讓血液暢通。
轉身看到仍被五花大綁的馬修,文笙的眼神立即複雜了起來。想到剛才安迪的話, 原先以為是馬修搞的鬼,想不到反倒是完全相反,他歎口氣地走過去,拾起破玻璃片, 輕輕鬆鬆地割開了馬修手上綁的窗簾繩子。
在馬修掏掉嘴裡的破布後,文笙看到他手心內深刻的割傷,那應該是他剛才握住玻 璃為自己割領帶時,所留下的傷口。
「為什麼,韋伯?」文笙感到有股不熟悉的激動自心底升起。
「什麼為什麼?」慢慢地除去自己身上的繩索,馬修還是一副和善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救艾琳,還有……我,我知道自己對你一直很不友善,你大可不必… …」
「文笙,你相信輪迴嗎?」馬修舉起手阻止他說話。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前些日子艾琳才跟他談及命運的事,而現在這個世仇竟 問他相不相信輪迴,這令文笙大大的傻眼了。
「如果你不相信也就罷了。但是文笙.查斯特,我馬修.韋伯為了等這可以贖罪的 一天,已經等了將近一百年。每一生每一世,我都等著你跟『中國娃娃』出現,但機緣 多變,直到我都要放棄了,才讓我遇到你們兩個重新出現的機會。」幽幽的歎口氣,馬 修眼底閃動著晶瑩水霧。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困擾地抹抹臉,文笙不願去證實白己腦海中的 想法。
「文笙,或者我應該叫你文森?無論你叫什麼名宇,請你接受我最謙卑的歉意,當 初的我年輕氣盛,一心只想奪走令你光彩榮耀的『中國娃娃』,我絕對沒有料到你是愛 她如此之深,甚至可以為了她而親手結束自己生命。這份歉意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為 了贖罪,我日日夜夜孜孜不倦的親手蓋了座教堂,希望你們的靈魂原諒我,但查斯特家 族的人從不肯相信韋伯家的人,使我一世又一世帶著遺憾地輪迥著,直到現在。」仰著 頭,馬修像是對著空氣中某個看不見的人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