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著她豐腴誘人的軀體,還是艷若桃李的美貌?不,不單是為著這些表面的吸引 ,而是根植於更深一層的感動吧!不容諱言的,當初是她外表的冰冷且出塵的美貌而使 我移不開眼睛,但自看過她熱情如火的佛朗明哥舞之後,我想,我明白了這個女人。
西班牙是個很熱情的民族,尤以在佛朗明哥舞風行而通稱佛朗明哥地區的人們。無 分男女,他們感情豐富充沛,看看畢加索的畫,當不難明白西班牙人那種熱愛生命的天 性。而由於歷史戰亂的沿習,使這足以和鬥牛並稱為西班牙兩大國粹的佛朗明哥舞,充 滿了壓抑和苦悶的糾結。
光由手指指尖的變化,袖舞嫌時而微笑,時而微皺的眉頭,使一首首描述愛情的舞 曲,在強弱分明的腳步聲,伴上或可有可無的響板,更凸顯出歌者所欲歌頌的偉大。
阿進並非第一次見到佛朗明哥舞,在當船員的那些年裡頭,為了早日實現他「乘萬 裡風、破萬里浪。」的理想,所以他很少在同一艘船停留太長的時間,總是在一艘艘船 之間擺盪。在等待船期接駁之際,他就悠哉游哉的遊歷過許多國家地區。
在西班牙南部的一個小酒館,半夢半醒之間他和一個徐娘半老的舞孃結成莫逆之交 。由那個若舞壤的兒子所開的心酒館,在冬日午後,並沒有太多的客人。
酒館的主人一撥吉他和弦,原本平庸得一如街頭小販的老舞孃,幾個手勢而已,軌 引來滿堂的喝宋。阿進也跟著起閔大吼大叫,而那酒賠主人和善的妻子,驕傲地向他介 紹著佛朗明哥舞各個手勢的意義。
也因此,那天見到阿紫所跳的佛朗明哥舞之後,他才會有那麼大的震撼。這麼美麗 且孤寂的女子,姑且不論牠是不是真正地明白那些手勢所代表的意思,但流露在她眉間 眼際的脆弱,仍使阿進為之心折、更想進一步地認識她,並且抹去她眉眼中的憂鬱。
想不到我都已經將入不惑之年了,老天爺卻遲到此刻才讓我遇到這麼個使我心動 的女人。我該怎麼辦?放任它狠狠地將感情完全投入,等待著不可或知的未來;
還是避開她,然後在我剩餘的生命裡,天天咀嚼後悔的苦澀?
不,綜觀我一生,還沒有做過任何足以使自己後悔的事,現在又為什麼要例外。我 不明白自己該如何去呵護這麼脆弱又孤寂的生命,我想,盡我最大的心力應該足夠了吧 ?倘若不夠,我這一生一世夠不夠?
我是真心的。這真的很玄,這輩子我還沒對任何人如此在乎過,但發現自己竟然很 願意為地做一切,也成為她的一切,我想,我真的是陷進去了。但又能奈何?
除了愛上她,我再也沒有任何事是確定的了。
第十章
洗了半大臉,還是沒法子讓腦子裡紛亂的思緒釐清平分,阿紫歎了口氣,眠著唇地 踏出浴室。
一聽見聲響,阿進立即抬起頭,眼神裡都是關切。
「牛腩燉爛了,快點趁熱吃吧,然後妳就可以從這裡百接去上班啦!」將碗筷擺好 ,阿進慇勤地招呼著她。
欲言又止地看著阿進,最後阿紫仍是將到嘴邊的話嚥回去,靜靜地端起碗筷。
而阿進也拿起了他自己的碗筷,逕自大嚼著牛腩和他坐著輪椅所做的涼拌麻醬雞絲 粉皮、還有烤小黃魚,及一道冬菇蒸豬肉。
天外夜月越來越明,偌大的屋子裡都沒有燈光,除了他們所坐的餐桌頂上,那盞昏 黃的燈光,燈下兩人默默地進食,阿進並且不時地為阿紫夾菜、臼湯。
而每回阿紫總是低聲地向他道謝,當阿進硬拿過阿紫的湯碗,為她再盛一碗湯時, 阿紫突然放下筷子,用雙手摀住了臉。
「怎麼回事?哪裡不舒服,還是菜不合妳的胃口?」大驚地放下湯碗,阿進急個半 死地問道。
「不,沒事。」阿紫仍用手括住臉,硬咽地回他話。
「看妳這個樣於,沒有事才有鬼哩!」急得團團轉,阿進搔腮抓頭,不知道到底是 哪襄不對了,只好在心裡胡亂猜測。
「阿進……」阿紫突然抬起頭,眼眶裹的淚水都快溢出來了。「求求妳不要對我太 好,拜託……」
「這……阿紫,我為什麼不能對妳好?」
「就是不要!」阿紫艱困地搖搖頭,不知如何啟齒。
「不要?為什麼?」阿進一聲之下,音調立刻高了八度。不要對她好?在她已經 把我的生活給翻天覆地之後,叫我不要對她好,那還不如乾脆拿把槍,直接往我胸口放 上幾記冷槍來得痛快!
「對不起!」阿紫強忍著淚珠,低聲說了聲後,立即奔出門外,跨上她的電單車, 踩油門疾馳而遠去。
「阿……」眼看追不上了,阿進悻悻然地將自己扔進客廳舒適的沙發裡,莫可奈何 地盯著自己上了石膏的腿。
「這丫頭如果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那她可就是大大的失算了!」阿進突然雙肩一 挑,自言自語地拿起電話。
華燈初上的大都市,放學下班的人潮一浪浪地自一個定點挪移到另一個定點。
每個人都戴著張冷漠的面具,行色匆匆地化為巨大人流中的一個點。
阿紫懶洋洋地跨下電單車,這才發現頭盔仍然留在NiCk家,想到阿進深情而溫柔的 眼神,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將他從腦海中除去,但就像是已經根深柢固了,怎麼也揮不去 牠的影像,令她更加沮喪。
「歎,阿紫,妳今天不是休假嗎?是不是記錯了?」正在打著生啤酒的小朱乍見推 開後門的阿紫,立即扯開了嗓門大叫。
「我知道我今天休假,難道我休假日就不能到pub來嗎?」冷冷地瞄小朱一眼,阿 紫逕自越過他,自顧自的打開一瓶礦泉水,就著瓶口喝下一大口。
「妳?喲,得了吧!阿紫,若說別的女人來Pub,而且是單獨來,我或許會相信, 因為現在上Pub釣釣一夜風流的性伴的,並不是只有男人才有的權利。但是阿紫妳…… 嘖嘖嘖!」小朱說著搖了搖頭,將啤酒交給了進來催酒的侍應。
「我又怎麼樣?」訝異地停住往前面走的步伐,阿紫又見回小朱面前,挑貸的話不 自覺地衝出口。
「妳啊,一看就是那種只能遠觀而碰不得的女人。妳知不知道男人都會很自然的將 女人分成兩種;一種是你可以嘻嘻哈哈,但絕對不能碰,因為一碰就要負責任的女人; 另外一種呢,是知道自己在幹嘛,也明白後果的女人。而閣下是前者,那種不能碰的女 人。」小朱打開了瓶日本酒,用小酒瓶隔水溫著,然後一人一杯地對飲。
「哦?」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阿紫藉著喝酒的動作,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慌。
「誰不知道我們Pub裡的阿紫呢?阿紫,妳真以為憑阿諾那把大鬍子跟馬尾就能招 來這麼多的客人?其實這些人中有很大部分都是衝著妳才來的。」小朱又再溫了幾瓶清 酒。
眼見阿紫沒有什麼反應,小朱湊向她。「我告訴妳一個大秘密,好像有人想要挖妳 喔!」
「什麼意思?」默默聞著淡淡酒香,阿紫隨口問道。
「這個星期以來,全Pub裡的工作人員,包括掃地的阿嬸們,洗碗的阿嬸們都被問 遍了,似乎那個人對妳很感興趣,連妳有沒有男朋友都問到了。」
「就這樣?」
「這樣還不稀奇哩!他甚至向我們打聽妳喜歡什麼顏色的牆紙;還有愛吃些什麼食 物,真的好仔細,若非要挖角,難不成他要弄棟房子把妳金屋藏嬌啊?」小朱邪邪她笑 了笑。「這才是個天大的笑話呢!像妳這麼一本正經,日子過得跟清教徒似的清苦的女 人,要是娶回家當老婆還馬馬虎虎,當情婦?那還不如去租色情片,起碼有得到的比較 多!」
「小朱,你講這是什麼話啊?說得好像我是什麼冰冷沒有感情的人似的:」阿紫人 大的不以為然抗議著。
「妳有感情嗎?在哪裡!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到過!」
推開小朱醉醺醺而湊過來的頭,阿紫一時之間也為之語塞。「我……你又知道了! 」
「妳從來都不談戀愛,不,不,別提談戀愛了。連客人,我是說清醒的客人,多跟 妳說幾句話,妳立刻就低著頭往廁所跑,要不然就是冷冰冰的給人家釘子碰。
有時候我倒挺懷疑妳是「輩子尼姑投胎,還是這輩子跟男人有仇?阿紫,並不是每 個男人都是壞人,偶爾,我們也有交朋友的慾望,我不懂妳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你是不懂。」透著杯裡清澈的酒液,阿紫閉起眼睛,微微地隨著前面傳來的音樂 而擺動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