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有無數的疑惑在翻轉著,但她卻無法發出絲毫的聲音,使盡吃奶之力,連 功自己破解了被制住的啞穴,但綁在嘴上的布團,卻使地無能為力。
達達的馬蹄聲在石板路上,打出連串清脆的音符。傾耳辨識了一會兒,紫嫣越發地 迷惑了起來,似乎……似乎我們正往熱鬧的市集走去?不,不像市集,起碼沒有一個市 集是如此的熱鬧且龐大口
還有那些叮叮咚咚的絲竹樂聲,似乎是平常廟慶節誦才聽得到的曼妙樂章,一群群 謹慎節制的腳步聲,低沉到聽不清楚的交談,在在都顯得十分詭異。
開門的咿啞聲,還有門閂被用力掛進橫槽的卡啦聲,木箱繼續地顛簸著,而後在一 小段路徑的盡頭靜止了下來。寂靜條然沒頭沒腦地籠罩著她,對這不尋常的安靜,紫嫣 感到沒來由的焦慮不安。
大伯……齊泰呢?他應該含在我身旁護衛我的,此刻他人呢?那個將我劫持在樹林 間疾奔的人又是誰?再三掙扎都無法掙脫手腕和腳踝上的牛筋,這小小的動作,卻使得 她的胃又是一陣翻攪,那股暈眩噁心的感覺,使得她虛弱得只能癱在那裡喘著氣淌淚。
驀然箱蓋被揭開,光線立時將他的眼睛刺激得睜不開,只得將頭埋進柔軟的絹絲之 中,藉以躲避刺眼的光芒。
感覺自己被騰空抱起,而後放進陰涼又細緻的絲和毛皮之間,直到此時,紫嫣才能 以調適妥當了的眼睛,迎向面前這個正舉起亮晃晃匕首的男人。
是他,是齊寒谷:是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男人,也是她肚裡孩子的父親……他想幹 什麼?殺我……這個念頭剛躍上腦海,紫嫣整個人便猛然地朝後一仰,往床的裡側滾去 。
「欸,妳在慌什麼呢?」看到紫嫣那戒慎恐懼的樣子,將刀鋒放在唇畔,以舌尖舔 了舔,他這才輕笑幾聲的大手一揮。
只覺有道涼風掠過,旋即紫嫣即發現手腳上的桎梏已經解除了。她正想一骨碌的爬 起來,逃離這個令自己坐立難安的男人,寒谷卻以更快的手法,飛快地在她膝蓋和手肘 上的麻穴一點,今她瞬時就如同塊沒有知覺的石頭般的往下掉。
「木紫嫣,原來妳即是木紫嫣。」托起紫嫣下顎,寒谷凝視著她閃動愁緒的睥子, 忍不住喃喃地自言自語。
「你……究竟想怎麼樣?」對他怪異的神色感到不安,紫嫣扭動著身子,冀圖閃躲 他熾熱得知要烙進靈魂深處的眼光。
「問得好,我究竟想怎麼樣?妳以為呢?在妳這樣與我捉迷藏般玩著誘惑的把戲, 持續兩年之久到現在,妳以為我究竟想怎麼樣?」條然俯下頭,狠狠地攫住紫嫣因訝異 而微微開啟的肩畔,像是要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洩在這個吻之上,寒谷用力輾吻著紫嫣急 欲辯解的唇。
「放開我!」使盡吃奶之力地別過頭去,紫嫣氣得一張巴掌般大小的臉蛋上,漲成 一片緋艷。但她才剛轉過頭就後悔了,因為她從寒谷眼裡看到了雲鬢散亂、嬌靨醉人的 自己,再看看寒谷越來越噴張著的鼻孔,正一起一伏地開合著,心中暗叫不妙。
「放開妳……妳教我如何能放得開妳?這兩年來妳如影隨形的尾隨我到每個天涯海 角。說來可笑,我以為我追著木紫嫣而行,孰料這木紫嫣卻夜夜與我把酒談心,並且: 」伸手探進紫嫣微敞的襟口,寒谷稍微一用力,便將那條繫著肚兜的紅絲絨繩結給扯斷 了。
在紫嫣又急又氣的駑呼之中,寒谷緩緩地湊近她頸畔,鼻尖輕輕地觸及她柔嫩的細 致肌膚。「嗯唔,就是這香氣,馥郁沁人心脾,教我一直無法稍忘……」
隨著他乾燥粗糙得如砂紙般的唇畔在頸項挪移,在她敏感皮膚上泛起陣陣酥麻難耐 的漣漪,並且很快地傳輸到全身所有的細胞之中。
「住……住手,你不能……」紫嫣的話尚未說完,那兩片唇已經強硬又堅決地阻止 她再說下去。
「我不能如何?那日妳並未阻止我……妳令我迷惑,木紫嫣,妳到底是怎麼樣的一 個女人,在妳知道我日日夜夜為追捕妳而焦慮之時,妳又是以何種心思面對我?是得意 於將我戲耍於指掌之間:或是暗自嘲弄我的愚昧?」說著雙手猛力往後一拉,紫嫣身上 薄薄的布料,便已如秋風狂掃後的破絮,縷縷碎裂地飄落。
「不,我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在最起初的時候,我想過向你表明我的身份,但:」 想到他那堅決嚴厲的態度,紫嫣立刻臉色一點地紅了眼眶。
「但是什麼?」捏起紫嫣尖尖的下巴,仔細打量她較月餘前更瘦削的容貌,有股不 熟悉的疼痛,冉冉地自心底升起,而後蔓延全身,令寒谷感到胸口像是被重重擁了一拳 般的難受。
「你一心一意要找到木紫嫣,為的是什麼呢?是要殺了我祭拜公公,或是與我完婚 ?我不敢去猜測,只好一次又一次的探試你的心,可你一回比一回更堅決的要與我解除 婚約,反倒令找吏說不出口了。為了在爹爹和公公面前所立下的毒誓,我是萬萬不能任 你將我休棄了。」
「哦?什麼毒誓?」
「那已經不重要了。那日在小屋中,我並非不受禮教的狂蜂浪蝶,只是不忍見你因 走火入魔而送命,故而委身於你,沒想到卻因此而破我內力……」落寞地搖著頭,想起 自己的遭遇,紫嫣此刻還真是欲哭無淚。「若非如此,以找受教家父學貫各家武學精技 而融成的功力,又何以病弱至此。」
她的話立即將彼此的思緒又牽引回那夜的繾綣旖旎,一時之間帳幔變得十分迫近, 將彼此的感覺都更敏銳的延伸開來。空間越來越狹隘,天地萬物條忽的遠退到十萬八千 里外,只剩濃重的呼吸聲充斥在耳膜之中。
「此後妳不必擔憂生活或是內力散失之事,我不會任妳再流離失所的浪跡江湖「你 要帶我回鐵心山莊嗎?」
「不,我不再回鐵心山莊,相信妳已經知道,我並非那齊鐵生的親生兒子,無論如 何,我都沒有立場回去繼承那鐵心山莊。」平平的說出事實,寒谷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的 反應。
「咦,不對,倘若你不是齊鐵生之子,何以……那,你又是何人的子嗣?」眼珠子 一轉,紫嫣凝重地瞪向他。
「我……」重重地呼出口氣,寒谷這才一字一句的說出那個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的 事實。「我的生父是木俯垠,生母……」
「不,不可能,不:」雙手摀住自己耳朵,紫嫣連連地往後退,尖叫得令寒谷不得 不用手去封住她的嘴。
「紫嫣,這是那日在齊鐵生的喪禮之中,他夫人所說的,我……我是木俯垠的兒子 。」
「不,如果你真是我的兄長,何以爹爹和公公要將我許配給你,這……這可是逆倫 敗德……不……我不相信:這一定是你要誑我的謊話,我知道你氣我惱我,但公公真的 不是我害死的,你為什麼要編出這麼惡毒的話來嘔我?為什麼?」捏緊拳頭地捶打著寒 谷的胸脯,紫嫣突然使盡全力地推開他,昏亂中不辨方向地盲目往外跑。
「紫嫣,妳回來,紫嫣!」看著她如只迷途白蝶般的在一片雕琢得美輪美奐的花園 中顛仆狂跑著,寒谷的心卻不斷地往下沉。
僕役和婢女們全都噤若寒蟬地杵在一旁,誰也不敢去攔阻這位嬌客,早在齊捕頭將 那具精緻的木箱運回這御賜的高宅大院裡,所有的人已被警告過!不許驚擾貴客。
「不……我不相信:爹爹和公公應該不會騙我的,我不相信他們會對我如此殘酷! 」赤足狂奔著,摀住被風扑打得飛揚不停的破裂衣襟,紫嫣喃喃的在碩大的廊柱間穿梭 ,精神已全然渙散,不知不覺地回到那日「紫嫣,老夫自知已經不行了,妳定要答應老 夫的一個要求。」握住紫嫣的手,當時精神仍十分暢旺的齊鐵生,如此的企求於侍奉他 湯藥的紫嫣。
「公公,有爹爹的醫術和湯藥,相信爹爹的痛必然很快會痊癒。屆時別說是一個要 求,只要公公所說的事,紫嫣一定竭力去做,如此可好?」
「不,我怕自己挨不到那時候了,紫嫣,妳……妳可否喊我一聲爹?」眼巴巴地望 著紫嫣,齊鐵生面上表情十分複雜。
「這……假若公公堅持……爹……」看到齊鐵生那欣慰又滿足的笑容,紫嫣微微感 到詫異,但沒有多想。
「好孩子,妳長得頁像妳娘……我齊鐵生今生負人太多,但最虧欠的是妳娘……」
像是陷進回憶之中,最後他轉向不發二日坐在桌畔的木俯垠。「俯垠,是是非非就 做個了斷吧:你倒為我教養出這麼好的孩子,我放心不下她的終身……」